韓遠瞪大了眼睛，腹中翻湧起一陣惡心，那人脖子斷麵整齊，被什麽東西斬下的？難道……是氣息殺人？

  那到底是怎樣充沛的氣息才能做到？

  這樣的人，如果是衝著他來的，他憑什麽能不死！天之瞳的短短一秒？不，今天的使用已經到了極致。

  韓遠心中還心存著一絲僥幸，或許不是來殺他的呢。

  這麽大的動靜很難不驚動一些石家村的居民，他們手中或是握著鋤頭，或是倒提著斧頭，小心翼翼出來查看。

  這地方很偏，夜晚就更出奇地靜，他們很多都是從睡夢中被吵醒，以為是來了竊賊。

  卻看見滿身是血的韓遠正茫然四顧，仿佛不知所措。

  地上是橫陳的屍首和黏稠的血泊。

  有婦女發出極度恐懼的尖叫，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韓遠，渾身不住顫抖，仿佛看見了什麽惡鬼。

  有人壯著膽子問了句：“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人群七嘴八舌，卻沒人敢上前來看一看。

  “這個孩子殺了人？”

  不知是誰說了句。

  韓遠突然感覺到看向他的目光變得鋒利且冷漠起來。

  他嚇得打了個激靈。

  那些往日回憶又堆砌重演起來，眾人的指責和謾罵，無數雙指向他的手，無數張伶牙俐齒的嘴，異口同聲：“他殺了人。”

  韓遠頹然坐下，巨大的體力透支已讓他不堪，更沉重的是龐大的精神壓力，幾乎要讓他崩潰。

  “不是的！”韓遠聽到有人在大聲呐喊，“公子是好人，公子救了我們！”

  韓遠看到仿佛有人向他走來，是那個中年大漢。

  突然間，他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大紅色幕布，潑灑的，動態的紅色液體從大漢的心口暈開，如一朵血花。

  韓遠愣愣地看著，看得睚眥欲裂，渾身發抖，撕心裂肺地喊道：“不！！”

  一股浩大的氣場降臨在這荒涼之地，枯木盡數折斷，雜草連根拔起，像是神仙臨凡塵。

  一人從陰影中走出來，看著地上躺著的一具具屍首，韓長厚淡然道：“廉價的東西。”

  韓遠茫然看去，

  這人他似乎見過，在韓氏宗族裏，那個人似乎曾謙恭地向父親問道。

  可他這時的麵目，何曾有半分人樣。

  韓長厚將目光轉向韓遠，陰惻惻笑道：“是吧，賢侄？”

  “我本來想放過你的，隻是讓你再也不要回到韓家，可後來，我改變主意了。”

  “你知道為什麽嗎？”

  韓遠木然地看著他，那人的眼神，一直盯著自己的眼睛，從未離開過。

  “那雙眼睛，有瞬間移動的功能吧？”韓長厚舔了舔嘴唇，“還是說，時間禁錮？”

  “真是藝術品啊！對吧，賢侄？”

  “你願意為藝術獻身麽？”

  “你……在說什麽？”韓遠愣愣道，“你為什麽要殺他啊，這和他無關吧。”

  這回輪到韓長厚感到驚奇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韓遠：“你是說，那些螻蟻？”

  “放屁，你這種魔鬼！”韓遠怒吼，“憑什麽殺人？”

  “看來我們聊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啊，賢侄。”韓長厚一臉為難的樣子，“這些人，活著和死去，有什麽區別嗎？”

  韓遠眼前一幕幕重演，懸掛的木劍，手帕小心包裹著的玉佩，中年大漢恭敬而誠懇的笑顏。

  他覺得這世界在顛倒過來，覆是為非，以惡為善。

  韓長厚一步步走進，他身上的氣息彌散開來，將韓遠壓得喘不過氣來：“那麽，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是你自己取下雙眼？”

  “還是叔父我親自幫你，”韓長厚冷笑道，“剮下來？”

  “哦對了，還有件事可不能忘了。”韓長厚往韓遠身後掃了眼。

  一眾不堪壓力而跪倒在地的村民，他們手中耕具深陷入地下。

  這是一股他們無法想象的偉大力量，凡人在這樣的氣勢下，連動一動唇齒都要皮開肉綻。

  猜到他心中想法的韓遠幾乎是以哀求的聲音說道：“不要……我把天之瞳給你，求求你，收手吧……”

  “叫天之瞳麽？”韓長厚點了點頭，“不錯的名字，但那東西，我本來也是要取走的。”

  “這不可以成為我赦免這些螻蟻的理由，賢侄。”他張狂笑道，

  “而且萬一有人將今日所見傳出去，我會很苦惱的啊！”

  韓長厚伸手在空中虛畫了一下，一抹鮮紅隨之潑灑。

  “不……不可以……”

  “對啊，是不可以，這樣可太慢了，該這樣才對。”

  韓長厚麵無表情地抬手按下，巨大的氣柱聽任其落下，發出如撞鍾般的聲響。

  一個村，幾十條鮮活生命，在一掌之下被殺盡死絕。

  韓遠泣不成聲，他又回想起曾經懦弱卻想著證明自己的那個自己，現在又如何呢？

  還不是和從前一樣，誰也救不了。

  “你不覺得這些螻蟻的美，隻有變成鮮血之後，才得以體現嗎？”韓長厚欣賞著遠處的血泊，“這一瞬間的藝術美，好過他們庸碌的一生啊，你不覺得麽，我的好侄子！”

  韓長厚輕輕撫摸著韓遠的頭，露出病態瘋狂的笑容。

  “反正你也要為藝術獻身了，就在您生命的最後，給你看看，絕對的藝術吧！”韓長厚後退兩步，向韓遠深深鞠躬，“少爺。”

  “你是個瘋子！”韓遠死死盯著他，目中的憎恨與憤怒幾乎滿得要溢出瞳孔，他咬牙切齒：“我韓遠，一定要殺了你，一定！”

  韓長厚露出慈悲憐憫的笑容：“還在說大話，看著吧，天地間最美的景色！”

  他高舉雙手，麵色變得莊嚴。

  天地間突兀地出現一泓清泉，流淌於寂靜之中，黑夜卻為之而無限光亮。

  其中仿佛蘊藏著足以粉碎一切的剛烈和滲透一切的柔韌。

  韓長厚癡迷道：“這是您這輩子最後的絕景了，見證在下的圖景吧！”

  韓遠心中絕望，構景境？

  他差了不知十萬八千裏，完全沒有獲勝的機會。

  傳說躋身於構景境的強者，可以構建心中圖景，並實體化，在戰鬥中能顯現莫大的威能。

  即使是一滴水，或是一簇火苗，也包容著宇宙間的至大的規則。

  “隕落！”韓長厚遙遙指向韓遠，目中光芒大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