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滾啊！”

  “別逼我！”

  ……

  風間涼一步一步地後退。

  退到了門邊。

  停住了。

  “滾回去，聽不見我說話嗎！”

  “退到船艙後麵去！”

  “把門關上！”

  穀川翔的聲調越來越高。

  青筋已經在額邊突起。

  麵目凶惡。

  身上的鱗片緩慢地一開一合。

  跟之前冷峻的老船長形象，判若兩人。

  “還有十秒。”

  風間涼突然說。

  “什麽意思？”

  穀川翔有些疑惑。

  “還有五秒。”

  穀川翔：？？

  這家夥在說什麽？

  他是在拖延時間嗎？

  他就是在拖延時間吧！

  穀川翔又怒了。

  這個混蛋靈偵，居然在耍他！

  “零秒。”

  這是穀川翔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下一瞬間。

  轟——

  轟——

  轟——

  隨著一陣一陣的響聲。

  天空忽然閃起大片大片炫目的白光！

  穀川翔：？？？

  這是怎麽一回事？

  沒等穀川翔反應過來。

  他就已經看不到風間涼了。

  耀眼的白光，完全遮蔽了他的視線。

  他甚至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朝前方盲目地開槍。

  與此同時。

  一顆子彈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了千原秋奈。

  從她的耳邊飛過。

  然後拐了一個小小的彎。

  準確無誤地命中了穀川翔的額角。

  而他甚至沒聽到槍聲。

  他更不會想到。

  這顆子彈的名字，叫“尾隨之影”。

  灌注了靈力的秘銀彈頭，輕而易舉地擊碎了穀川翔的青鱗。

  貫穿了他的頭顱。

  當——

  手裏的槍落在甲板上。

  像個不倒翁似的。

  穀川翔也倒了下去。

  剩下呆呆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的千原秋奈。

  耀眼的白光中。

  千原秋奈看到風間涼朝她走來。

  手裏的左輪槍口還泛著淡淡的硝煙。

  將她抱住。

  輕拍她的後背，像在安慰一個小孩。

  “抱歉，千原同學，又讓你受驚了。”

  “是我失職，沒看好你。”

  “沒事了，都結束了。”

  風間涼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學長的聲音……

  很穩重！

  很安心！

  有一種大哥哥的感覺！

  千原秋奈突然不害怕了。

  可她還是很懵。

  她抬起頭來，發現白羊號的結界早已消失了。

  看樣子，超度儀式已經被中斷了呢。

  無數的焰花在東京灣上空盛放。

  無比絢爛。

  而白羊號前進的方向，是東靈大的人工浮島。

  是風間涼在駕駛室裏偷偷修改的。

  每一年跨年夜的零點，每個學生都會同時往天空發射白熾信號彈，歡慶新年。

  這是東靈大幾十年來的傳統。

  無數信號彈在夜空中同時燃起的那一刻。

  東京灣就像是迎來了幾秒鍾的白晝。

  那一刻，風間涼已經等了很久了。

  風間涼低頭看向穀川翔。

  他的雙眼已經失焦。

  手裏緊緊地握著那顆黑色的晶石。

  這個男人，終究還是沒有完成諾言。

  “抱歉。”

  沉默許久後，風間涼道。

  …

  …

  …

  “再次謝謝風間君了……”

  “委托費用今晚十二點準時到賬，並附上五星好評……”

  躺在病床上的河野宏有氣無力地說。

  他的手臂纏滿了繃帶。

  打上了石膏的腿也被高高抬起。

  這副模樣。

  看起來又搞笑又心疼。

  穀川翔死去之後，超度儀式崩潰，船上的人也都回複了原樣。

  除了可憐的河野宏大叔。

  他挨了風間涼的一發空氣炮。

  “不客氣，大叔。”

  “這段時間好好休養吧。”

  風間涼說。

  “謝謝風間君。”

  “對了……有機會的話，幫我跟船長道聲謝吧。”

  “不管怎麽說，這幾天還是麻煩他了。”

  河野宏疲憊地笑了笑。

  “好的。”

  風間涼把果籃和花束放在了床邊。

  “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

  告別後，風間涼走出醫院。

  已是淩晨時分，夜風微涼。

  城市裏萬籟俱靜。

  風間涼下意識地裹了裹衣服。

  門外，一輛直升機已經等候多時。

  螺旋槳的聲音在黑夜裏顯得有些嘈雜。

  飛機側門上用噴漆寫著一行字。

  ——東京靈偵大學裝備科。

  對於財大氣粗的裝備科來說，在夜間調動一架直升機隻是常規操作。

  看到風間涼登上飛機，北川明介激動了起來。

  “怎麽樣，風間？！”

  “我就說了吧，‘尾隨之影’絕對是今年最強發明！”

  “那家夥被爆頭的時候一定很慘吧？”

  “是不是腦漿亂飆，靈氣四濺？嘿嘿嘿！”

  “我以後寫簡曆的時候，能不能把這件事寫進去？”

  “比如說‘鄙人曾發明東靈大優秀靈偵風間涼前輩首次除妖使用裝備’之類的話？”

  “喂喂喂，風間？”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

  明介這家夥。

  又進入話癆模式了啊。

  好煩。

  能不能一拳把他打下去？

  可這樣就沒人開飛機了。

  他又不會。

  “嗯。”

  風間涼簡單地回應。

  不能說太多。

  免得這貨驕傲。

  實際上，風間涼最後開槍的時候，是很沒底氣的。

  最後一刻，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那顆子彈的身上。

  因為那是唯一的一顆秘銀子彈。

  風間涼完全沒有預料到，今天居然會遇到一隻黑座組織的妖怪。

  萬幸的是，因為穀川海樹的原因，穀川翔已經脫離組織很久了。

  幾十年來，他已經完全融入了正常人的生活之中，失去了真正妖怪所具備的戰鬥力。

  若非得說是因為什麽羈絆之類的東西話。

  那大概隻有一個詞——

  父親。

  否則，今晚的結局未必如此。

  幸好關鍵時刻，明介終於沒讓他失望。

  直升機一路飛到了東京灣的上空。

  已經離岸邊很遠了。

  風間涼靜靜地眺望著漆黑色的海麵。

  水麵上，一個黯淡的光點微微閃爍著。

  是白羊號。

  它的身軀正分解成無數熒光，散入夜色中。

  像無數隻在海上迷路的螢火蟲。

  過了今晚，應該就再也沒人找得到它了吧。

  風間涼默念著。

  然後取出了兩塊黑色的晶石。

  輕輕地拋向了空中。

  望著它們劃著優美的弧線。

  落入水麵之下。

  閉上眼睛。

  沒有說話。

  默默地在心裏祈禱著。

  北川明介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同樣默契地沒有問原因。

  “記得早點回家。”

  “有人在等你環遊世界。”

  風間涼自言自語。

  海麵上泛起了一絲波瀾。

  風間涼似乎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

  ——“新年快樂。”

  ——“歐尼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