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夜看著他竟然白眼一翻，說死了就死了，也是有點無語，這心理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差了！盯著地上的屍體，搖了搖頭：“就這樣的承受力，竟然也還好意思出來混！”

  眾人：“……”你把人家打得就剩下一口氣了，還這樣噎人家，是個人也承受不住好嗎？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承受力不行！

  倒是冥吟嘯的神情，並不輕鬆。

  他大步上前，將那主公臉上的麵巾扯下來，在看見對方那張臉的時候，他眉毛揚了揚，看起來有幾分詫異。洛子夜的眼神也跟著看了過去，一張很平凡的臉，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留下的痕跡，不少皺紋，但洛子夜並未見過這個人，於是將眼神放在了冥吟嘯身上，看看他是否知道。

  冥吟嘯還沒開口，倒是武青城先揚了揚眉毛，有些驚詫：“是他？”

  “誰？”洛子夜的眼神很快地看了過去。

  武青城看了她一眼，才開口回話：“是端木家的老家主，端木堂的生父！他在鳳溟位高權重，知道公子的真實身份，倒也不奇怪！”

  畢竟這是鳳溟高層共守的秘密，縱然大多數人其實並不知道皇族雙生子的事情，但是這麽多年來，總也能看出幾分端倪，而能看出端倪的，自然也隻局限於手中握著實權，對冥吟嘯和冥吟昭的性格都有所了解的了。然而這些人不是冥吟嘯的輕信，手中便沒有實證罷了！

  端木堂的生父？

  洛子夜眸色沉了沉，所以這件事情，還真的全部都是端木家整出來的？可，如果修羅門的主公就是端木家的家主，那他們要刺殺自己，直接出手就是了，端木堂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讓獨孤允拿錢來買凶？若是按照這麽說，這件事情是不合理的。而且，在背後整了這麽多事情的主公，就這樣說死就死了，這會不會……

  太輕易了？

  她回眸看了一眼冥吟嘯，冥吟嘯的眼神也正看過來。

  在她開口之前，他靡豔的聲線，就先她一步響了起來：“小夜兒，你是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對！”洛子夜點了點頭，笑看向他，“你既然這麽問的話，那麽你也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吧？”端木家的家主，作為一個幕後之人，其實已經算得上是很有分量的了，的確很容易就會讓人相信，對方就是所有事情的幕後黑手。

  可是，對方這樣說死就死，簡直死得簡單到了戲劇化的程度，洛子夜很難相信這件事情能這麽輕易的了結了。

  大概是因為她從前的對手，一直都是如軒蒼墨塵那樣厲害的，所以眼下忽然告訴她，她的對手就這樣輕易的死了，她完全不敢置信！

  她這麽一問，冥吟嘯也頷首：“不錯！哪怕相信端木堂是真正的幕後之人，我也並不相信他是幕後之人！畢竟，端木堂的能力早就超越了他的父親，這眾所周知，也是我能看得分明的事情。定做不得假，故而……”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但洛子夜已經明白了。

  她也是認為，這個端木家老家主就是幕後黑手的可能，並不是很大。她掃了他一眼：“如果以他是修羅門幕後之人的理由，來處置端木家，有可能嗎？”

  “沒有！”這話是武青城回答的，在洛子夜眼神看過來之後，他很快地繼續道，“修羅門縱然是天下聞名，殺人無數，但是洛子夜，你不能小看端木家在鳳溟的地位。莫說以端木堂的本事，能很快地找到說詞，說這是誣陷了。就是端木堂不作任何狡辯，不發聲，這個理由也是動不得端木家的！”

  這下，就是洛子夜的眉梢都微微皺了皺。

  盯了他們一眼：“這些罪名沒有一個能奈何得了他們？這端木家未免也太厲害了吧，你們鳳溟就沒有什麽被修羅門刺殺了的權貴，能夠一起站出來發聲，讓端木家成為眾矢之的，然後把他們給收拾了嗎？”

  “怕這些權貴都還沒發聲，端木堂就先他們一步找到他們的把柄，來端掉他們或者讓他們閉嘴了！”武青城打斷了洛子夜的話，很快地繼續道，“洛子夜，你接觸皇子之間的爭奪比較多，但是你並不了解真正的政場，能成為權貴，沒有幾個人是真正幹淨的，否則難以站到高位。他們這樣的人，把柄都很多，在這些權貴的麵前都不難抓。而端木堂此人，最擅長的就是抓人的弱點，威脅對方為自己所用。所以，莫說是世家們都抱成一團了，就算不是如此，以端木堂手中掌握的東西，也沒有幾個人敢站出來跟他為敵！”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一下子就意識到了自己天真了。

  也是，真正的官場都渾濁得很，一個世家能屹立幾百年不倒，那絕對是要有幾把刷子的，她揚了揚眉毛：“所以這個情況，就是敢站出來跟他們為敵的人並不多，而能站得出來的這幾個人，力度又遠遠不夠，對吧？”

  她這話一出，武青城點了點頭：“不錯，就是如此！”

  倒是這會兒，冥吟嘯揚了揚眉，輕輕一笑，輕聲道：“小夜兒，你放心。這世上還是有罪名能奈何得了他們的，你且等著看吧！”

  他這話一出，倒也不說旁的話了，也不多做解釋，轉身便走。

  紅衣在夜風中搖曳，看來就像是地獄來的妖魅，令人看著他的背影，便莫名覺得膽寒。武青城深知他的心狠手辣，眼下他也並不覺得奇怪。而這些黑衣人殺手們，這時候也仿佛是終於回過神，對視了幾眼，主公說死就死了。

  原本今日之前，他們收到的消息，是今日是事關他們修羅門生死的一場大戰，如果不能贏，就會全部死。眼下忽然告訴他們，他們不用死了，控製他們的人也死了，之前的門主甚至說是可以讓他們自由的，幸福來得太突然就像龍卷風，他們一時間都不敢相信這麽美好的事情，會忽然降臨在他們頭上。

  那接下來怎麽辦？是走是留？

  就在不少人猶豫之間，李鑫和李扣、小白，已經相繼跪下，對著武青城高聲道：“屬下拜見門主！”

  他們三個在修羅門的地位，一向是很高的，他們這一跪下，不少人就都跟著跪了下去。原本就忠於武青城的人，這會兒也跪了下去！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邊上不少人看著大家一跪，與是自個兒也守不住了，漸次跟著跪下了。

  最後就剩下二十多個殺手，站在邊上，沒有跪下。

  方才也是他們最為猶豫要不要站在武青城這邊，他們都沒有忘記大護法的死，也沒有忘記當初是武青城離開了修羅門，拋下了他們，所以還要不要繼續效忠武青城，對於他們而言，的確是個難題。尤其，自由是多麽讓人憧憬的東西，如果能過自由的生活，又有幾個人願意被人控製著活著。

  倒是這時候，李扣看了他們一眼，揚聲道：“你們要走盡管走，隻要你們不要忘記你們殺過多少人，你們一定不會天真的認為，你們離開了修羅門，就從此海闊天空，沒有人來找你們報仇吧？”

  李鑫也睨了他們一眼：“到時候你們被追殺，我們是不會漂洋過海的去救你們的！”

  洛子夜聽到這裏，再一次差點被逗樂。她覺得自己以後得到修羅門的一半資源是真的挺好的，就李鑫、李扣這兩個人，就很逗，小白又是蠢萌蠢萌！簡直可以娛樂生活。

  他們兩個這麽一說，那些原本猶豫著要不要走的人，對視了幾眼，頓時猶豫了。

  武青城負手身後，睨了他們一眼：“你們要走可以走，我能保證你們離開之後，隻要你們自己不暴露身份，修羅門也決計不會將你們的身份傳出去陷害你們。你們身上的毒並沒有能根除的解藥，但維持你們性命的解藥，我會每年都派人給你們送過去！”

  他這話一出，那些原本就猶豫著的殺手們，一大半選擇了跪下：“誓死效忠門主！”

  而，有七八個人，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之後，將手中的長劍丟下：“門主，您能如此我們很感激，但是我們已經不想再過刀口舔血的日子了，我們也不想再殺人了。當初是您和老門主救下我們，這麽多年我們幫你們殺的人，也足夠還這份人情了。我們還是打算離開，金盆洗手，以後重新做人，人各有誌，希望您能理解！”

  武青城點頭，看了一眼遠處，示意他們可以走。

  隻有七八個人選擇了離開，數百名殺手，都跪在原地。小白看了一眼那七八個人的背影，那些人走遠了之後，他笑著搖了搖頭：“不想說他們天真，這些年來我們都學會了什麽？除了殺人之外我們什麽都不會，離開了之後就是海闊天空的幸福生活嗎？他們很快就要開始操心生計，操心如何才能活下去，可，除了殺人之外什麽都不會的他們，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他可能是在眾兄弟當中，是看起來最蠢的，但是這世上的事情、人性，他卻看得很透徹。

  自古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們做殺手的這些日子，縱然是不夠自由，但是從來不缺錢花，想買什麽想做什麽，都可以去做。以後不殺人，也沒有足以維持生計的東西，他們這些人打算如何活？走在社會的最底層，去做些粗使的活兒？

  那樣的日子他們能接受嗎？粗活賺到的錢也不會多，他們又能忍受嗎？

  說不定以後會後悔，也說不定將來會重操舊業。不過，無所謂，人各有誌這句話沒有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和自己要選的路，旁人隻能建議卻永遠無法幹涉！

  “起來吧！修羅門已經被大火付之一炬，先重建！”武青城睨了他們一眼，很快地吩咐。

  李鑫立即點頭：“是！”

  武青城看了洛子夜一眼，旋即又看向他們，繼續道：“李鑫、李扣，你們兩個日後就是修羅門的兩大護法，主管修羅門的一切事物。洛子夜日後有什麽事情需要你們幫忙做，你們全力配合！”

  “是！”兩人一起應下。

  小白不高興的蹲在地上畫圈圈，為什麽他們兩個升官了，自己卻沒有升官……好氣哦！

  洛子夜掃向武青城，笑了笑：“不錯！言而有信！”

  ……

  軒蒼皇宮之中。

  半夜，軒蒼墨塵處理完了政務，便往寢宮而去。

  下人推開門的那一瞬，他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愣了愣。抬眼看了一眼床幔的方向，隱約能夠看見一個人影，他才記起來白天吩咐墨子淵去做的事情。薄唇微微扯了扯，看不出情緒，大步往床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