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都看到了什麽？”牛利站起身給林峰續了水，又把自己的杯子倒滿。林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繼續說：“牛總，你管理公司很有辦法，員工們的工作都井井有條，我雖然沒學過管理，但仍然覺得不錯。”

  牛利笑了笑，“你的話和你的表情不一致啊？什麽時候學會了吹捧那一套啦？”林峰也笑了，“牛總，我可沒吹捧，雖然在公司裏呆的時間不長，但這一點還是能看出來的，比如：設計、預算幾個部門裏都沒人在嘮嗑，大家都在伏案工作，即便說話也是在研究工作，很不錯，特別是保潔阿姨一刻也不閑著拖地，隻有人一走過就會去拖，非常敬業，我看著都覺得辛苦。”

  牛利仍是笑著，但等林峰說完，手卻點指著林峰，“你這話兒聽起來都是好話，可是細聽起來卻不是味道，你是不是在說我過於嚴苛啊？”林峰露出一副誇張的不可置信表情，“哎呀，我還是被牛總拆穿了，到底是曆練得不夠啊！”說完，裂開嘴傻笑。

  牛利卻不理林峰的表演，“你們書本上學習的知識其實不一定有用，那是對現實經驗導向性的總結，或許寫書的人有實踐經驗，他們的經驗實用、有效，但經過濃縮總結，落於文字，到了你們這裏就不是那個意思了。與人為善是謙謙君子的良好品質，但經營企業可不是當好君子就行的。你帶著一家公司在市場中競爭，幾十、上百口人在指著你吃飯，往往就需要放棄一些君子行事的風格。當然，我不否認企業的理念和行事作風需要符合大家認同的道德品質，但在公司內部，你是負責人，你如果謙和，會被人認為是軟弱，你要求的工作，手下人就會頹唐敷衍，這不是說他們就存心耽誤公司的事，但人性是有弱點的，這個不可否認。如果我們不按照人性的特點去管理，肯定會犯錯的。這些都是我幾十年的經驗了。”

  林峰雖然對牛利的觀點並不反對，相反他還挺認同，但凡事過猶不及，公司裏如果隻存在強製，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事。“牛總，你說的我能理解，但也不能做得過火，人在相對寬鬆的環境下確實能激發創新的動力，而公司裏多一些人文關懷也會提升員工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不是嗎？”林峰嚐試著把自己從圖書館裏看到的內容陳述出來。

  “又是從書裏看到的吧？你的觀點我同意，但落在現實卻要考慮的更多，我給你講個故事，我估計你在書裏應該也讀過類似的。從前，有一個善人，他在城裏做些小生意，小有餘財，時常會給街口的乞丐們一些飯菜，有時也會放一兩塊銅錢。一晃幾年過去了，乞丐們都已經習慣了，把善人給他們的施舍當成了理所應當。善人放下飯菜和銅錢時，乞丐們已經沒有點頭哈腰、微笑道謝的程序，變得麻木和嫌棄，今天怎麽就給吃這些，就這麽點兒銅錢夠買個啥。善人聽到後，也隻好抱歉解釋，家裏情況不好，幾位將就著用一些吧！聽到這兒你是不是有些感觸啦？”牛利笑眯眯地看著林峰。

  林峰若有所思，類似的故事他確實讀過，他知道發生這事兒是有可能的，而且可能性很大，但他一直在抵製相信，他仍希望人是善良的，一直都是。

  牛利繼續說：“故事還沒有完，善人沒有撒謊，他年歲大了，膝下無兒隻有一個女兒，手中的生意無人接手，他們老兩口前些年招了個上門女婿，可那人卻不是什麽好人，勾結外人騙了善人的錢財，又甩下媳婦和孩子跑了。善人一氣之下大病一場，病好後又重操舊業做起生意，隻是一年不如一年，家裏也日漸衰敗。善人節省開支辭退了仆人，老伴和女兒也承攬些漿洗的活貼補些家用。老伴和女兒常勸說善人，家裏都這個情況了，就不要再去施舍那些乞丐了。可善人於心不忍，仍然堅持著。可就是這樣，那些乞丐不能理解，仍不滿足，他們的欲望在不斷增長。善人終日操勞終於再次病倒，臥床不起，一家人艱難度日，而這時已經沒有仆人代善人去街口施舍了。那些乞丐見善人不到，一哄而起，怒氣衝衝闖進善人家，當著善人的麵把家裏洗劫一空。老伴和女兒上前阻攔，卻被乞丐推倒，在身上踐踏。乞丐們臨走時還說，‘家裏還有這麽多東西，你卻不舍得給我們，你根本就不是個善人。’善人一聽之下，悲憤交加，一口氣沒上來就去世了。林峰，你說說這個故事說明了什麽？”林峰的表情凝重，一時間卻無法回答。

  牛利站起身，給林峰續上水，林峰這次沒有起身，仍然眉頭緊鎖，他不否認牛利故事的真實性，他隻是在想解決辦法，難道就不能一派祥和，喜劇收場嗎？

  不時什麽時候薛大力坐起身，冒出一句，“這幫乞丐真是該殺，忘恩負義、恩將仇報，這還是人嗎？”林峰苦笑著搖搖頭，“這就是人性，無法可解！”

  牛利坐回到辦公桌後，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扔給薛大力，又給自己點上一支，深吸一口，“我還記得有人跟我說，學校裏的老師在進班上課之前如同常人，有說有笑，可當進入教室的刹那，老師的臉立刻會繃起來，可以說是冷若冰霜。而學生們在老師嚴肅的表情下，立刻會變得規規矩矩，認真學習了。其實大人、小孩都是一樣的，我嚴格要求也是讓他們能正確對待工作，不要當兒戲。”

  林峰點點頭，“牛總，你講的我明白。我想說過猶不及，如果太過嚴苛，會適得其反。另外，我覺得你對薛哥他們卻寬鬆得很，這讓我覺得奇怪，關鍵是，我擔心其他員工會有意見，會覺得你不能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