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曉彤當然希望能和林峰一起查分，在那個揭曉命運方向的時刻，她不想看到父母失望而又強作歡顏的眼神。這些天，她麵對父母小心翼翼的表情和輕聲細語地言詞，尚曉彤的內心備受煎熬。

  她找了林峰兩次，可林峰都不在。她不想待在家裏，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出門，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有時她坐上公共汽車到市中心的幾家商場，從一樓逛到六樓，從鞋帽看到珠寶，這幾天這幾家商場裏的售貨員都認識她了。有時不想逛街了，她就坐在馬路牙子上看來來往往的行人，等到天黑了再回家。尚明夫妻見到她回來了，也不敢多問，隻好陪著笑臉端飯菜。

  今天，林峰一大早就來了，這讓尚曉彤很是高興，“林峰，你來了，今天要出分，你陪我去趟學校吧！”林峰笑著點了點頭，“我今天就是來看你考多少分的。”聽了林峰這話兒，尚曉彤卻有些膽怯了，“要是我…”

  林峰打斷了她的話，“不要想那麽多，人生的路有很多條，眼前的這條也未必最適合你，你隻要把握好每一天就行了。”尚明從外麵回來，他跟廠裏請了假，也想跟著去學校。尚小彤的母親也從廚房裏出來，準備換衣服也跟著一塊兒去。

  尚小彤的臉急得紅撲撲的，“爸媽，你們就別去了，我跟林老師去，就行了。”尚明夫婦呆愣在原地，他們是很想去的，十幾年的教導不就是希望看到兒女有出息嗎，即便不一定歡樂，失望也想第一時間去體會。可自己女兒的脾氣他們是知道的，此時卻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峰苦笑，“尚哥，你們就在家等信息吧，沒事的！”林峰這個“沒事的”讓尚明心裏稍微安定些，“好，好吧，我們在家等著，早…，早點兒回來。”尚明妻子伸出手拉住尚明的胳膊，尚明感覺到了，伸手反握住了她的手。

  林峰和尚曉彤都看到他們之間的動作，兩個人心中五味雜陳，出了樓門，尚曉彤長出一口氣，“如果我考得不好，不知道我媽還會不會走？”林峰扭頭看著尚曉彤憂鬱的臉，“你不要擔心，他們知道會麵臨什麽，他們的生活還是要他們自己決定，你幫不上忙。”

  尚曉彤低下頭，兩行清淚滑落在風中。林峰又說：“你應該體諒他們的感受，他們其實更希望和你一起麵對結果，哪怕是失望，你們是一家人嘛。”尚曉彤停住腳，低下頭，旋即她轉身跑上樓，林峰看著尚曉彤笑了。

  很快，三口人從樓門口出來，他們都滿含笑意，似乎尚曉彤已經考上大學了。

  下午，林峰才微醺著回到寢室，中午尚家請林峰吃飯。尚明妻子做的菜很好，尚明喝多了，尚曉彤也喝了幾盅酒，四個人都很高興。尚明竟在席間哭了，尚明妻子也落了淚。吃完飯，尚曉彤出來送林峰，林峰隻說送下樓就行了，可最終還是送到學院門口才被林峰勸回去。

  分別時，尚曉彤含著淚說：“我上大學後是不是就見不到你啦？”林峰用手指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怎麽會，我們是好朋友嘛，要多聯係呀，如果你報雲陽的學校，咱們可以時常見麵，就算在外地上學，也可以放假回來看我啊，大不了我晚點走。別哭了，你即將是大學生了，哪能天天哭鼻子？”

  尚曉彤止住哭泣，抬起頭，眼神灼灼地看著林峰，“謝謝你，再見！”說完，冷不丁在林峰的臉頰上吻了一口，然後轉身就跑。林峰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伸手在尚曉彤吻過的地方摸了摸，若有所思地轉身進了學院大門，卻瞥見門房裏的大爺正在衝著他微笑。林峰不覺有些尷尬，慌忙低著頭快步向寢室樓走去。

  剛進寢室樓，宿管大爺就喊：“林峰，剛才有你的電話，說是你爸找你，讓你給村委會回電話。”林峰的酒立刻就醒了，父親沒有重要事是不會打電話的，能是什麽事呢？難道是母親，母親身體不好…，林峰越想越不敢想。

  宿管大爺此時已經把電話盒子打開，露出撥號盤，又用鑰匙在話機後麵轉了一下，“可以打長途了，一分鍾一塊二。”

  林峰沒心思和他磨牙，拿起話筒就撥號，可伸出的手指顫抖得厲害，竟無法轉動號碼盤。旁邊的宿管大爺看到，“別緊張啊，你撥號這會兒工夫也算錢呐！”好不容易，電話號碼算是撥完了，響了兩聲，話筒裏傳出一個男聲。

  林峰趕緊應答，“村長，我是林峰，我爸還在不？”村長許林茂聽到林峰的聲音似乎很高興，“是林峰啊，你在哪呐？”林峰急於想知道父親找他什麽事，但又不能對許林茂失了禮數，隻好耐著性子回答：“叔，在雲陽學校。剛才我爸是不是給我打電話啦？”

  許林茂似乎沒聽到林峰的問話，仍就自顧自的問：“你怎麽沒回來啊？不是放假了嗎？怎麽啦，有事？”林峰的頭都要炸了，可又不能發作，“嗯，這邊有點兒事，這兩天就回去了。我爸沒走吧，我想跟他說兩句。”林峰必須得打斷許林茂的好奇心了。

  許林茂像是現在才聽見林峰的話兒，“走了，回去吃飯了，我讓人叫他？”林峰忙說：“對，麻煩叔了，我這邊有急事。”話筒裏，林峰聽見許林茂讓會計許旺林去叫林遠軍的聲音，隨後就是關門聲。

  許林茂繼續說：“林峰啊，去叫你爸了，你等會兒。我問個事兒，你說雲陽的學校好考不？許亮的成績能考上不？”林峰還得耐著性子回答，“都差不多，都得上了省裏的分數線，要不然檔案都提不出來。”

  許林茂又問：“我聽刁鄉長說，找找學校能給特招進去，你說是不是真的？”林峰不知道能不能成，猶豫著說：“這兒我可不知道，反正我們學院沒有。”林峰可不想許林茂把許亮弄到他身邊來。

  許林茂似乎對林峰的回答不很滿意，“又沒說讓你跑兒，你弟上不了大學，你這兒當大哥的幫個忙就不行啦！”林峰聽完頭又大了，村長這是魔怔了？成天想著讓許亮上大學，他也不看看自己兒子那是上大學的料嗎？就在這時，電話裏傳來開門聲，緊接著傳來林遠軍的問話，“村長，是林峰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