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和尚明把胡主任送回家時，已是深夜，胡主任明顯喝多了，走路有些搖晃，嘴裏麵還在語無倫次地說著話。

  兩人把他扶上樓，敲了半天門，房門才開，是一個中年婦女開得門，想必是胡主任的老婆，她穿著睡衣，睡眼稀鬆的，見到胡主任沒有安慰，卻劈頭蓋臉地喝道：“喝這麽多，醉死在外麵得了，還記得回來啊？”說完，也不管胡主任，轉身就進了臥室。

  胡主任顯然意識回歸了，見到老婆，立刻不再胡言亂語，走路也不再搖晃，轉身對林峰兩人說：“你們回去吧，謝謝啊！”說完，立即關門，生怕兩人進屋似的。

  林峰還有心跟胡主任客套地告別一下，尚明已經拽著林峰的衣服往樓下走了。林峰下樓就問：“主任夫人脾氣挺大啊？胡主任在家的地位不高啊！”

  尚明笑了，“這主任老婆在我們車間可有名了，我們車間裏原來有個統計員，是個年輕的女孩子，長得也算過得去，那會剛中專畢業，有一次主任去統計室核對數字，辦公室的門也不知怎麽的給關了，主任老婆剛好那天去找主任，主任辦公室裏找不到就去推隔壁統計室的門，正看見兩人頭挨在一起，這下可壞了，這主任老婆嚎叫著衝上去就把那統計員給打了，滿頭滿臉的血道子，頭發也被拽下幾縷，那個慘。咱這兒主任上去攔，也被他老婆一頓亂撓。”

  林峰露出驚駭之色，“這麽狂放，難道是主任跟那統計員有事兒？”“不知道，我在底下幹活兒沒看到，有人說有，也有說沒事兒的，不過主任老婆這下可在我們廠有名了，主任後來跟廠裏領導做了檢討，那統計員也被調到其他車間去了。”

  “嘖嘖，胡主任今天晚上可要難過了。”林峰不無感歎道，尚明卻有些幸災樂禍道：“那誰知道呢？各人都有各人的福，也許，主任就喜歡老婆這麽管他呢？你可不知道，他在車間裏可是強勢得很，可以說是霸道，他說個章程，書記都不敢說個不字。”

  “這麽厲害，你之前跟我說，讓我防著胡主任，是不是因為這個？我看他這人還行…”林峰有些不解，“嗨，林峰你還年輕，許多事你不懂，別看現在咱們聊得歡，說得好，可到了關鍵時候怎麽樣？咱們都不知道，遇人做事還得防著點兒，別一見麵就掏心掏肺的。我還想問你，點菜的時候你怎麽想的？他不想點貴的，你還鼓動他點。”尚明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林峰笑了，“尚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今天是感謝人家，太小氣了不好，而且以後還有求他的時候，顧忌太多，讓人看見笑話。”尚明沒說話，良久點了點頭，“你說得也倒是對，我那會兒還擔心你拿得錢不夠，準備給你墊上呢！”

  林峰有些感動，“謝謝尚哥！”尚明擺擺手，“說哪裏話來，小彤今天能有這樣，我們應該感謝你啊！”這回林峰倒有些謙虛了，“尚哥，那都是我應該做的。”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小區裏路燈稀疏，兩盞路燈間有大片的幽暗空間，路上已經沒人了，樹上傳來知了的叫聲，遠處偶爾有一兩聲狗叫。

  胡主任住在小區後麵的樓裏，而尚明隻能分到前麵的小戶型，兩幢樓相距並不遠。尚明一邊走，一邊有些擔心地問：“林峰，你說小彤得考上嗎？”林峰安慰尚明，“按照小彤的成績，正常發揮的話，考上個二本應該沒有太多問題，你就放心吧！”

  尚明的眉頭輕輕放鬆下來，臉上也似乎有了些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小彤是我的命，她有出息，我就知足了。”林峰心中歎息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他不由得又想起父母，明天得給他們打個電話了。

  林峰又問尚明，“尚哥，你說胡主任他說得辦法能成不？我怎麽覺得那兩家單位未必會接受啊，人家好好的業務，我平白無故地插一杠子，會不會有些不合適啊？”

  尚明笑了，“當然不合適，那兩家單位難保心裏沒有怨氣，但也沒辦法啊。主任在車間裏強勢，對外麵也強勢，那倆單位的負責人我見過，挺怕主任的。剛才，我看見主任那麽照顧你，還覺得挺奇怪，難道就是因為你請他吃了頓飯？”

  林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誠心請他吃飯，就想著能讓他高興，我想我這兒心思他也能看出來。”尚明點點頭，“沒想到主任還真替你著想，難得，難得啊！”

  林峰又問：“剛才在飯桌上，我不好意思問，這胡主任大名叫個啥？”尚明笑了，“幸好你沒問，要是問了，反倒讓胡主任尷尬。”林峰疑惑，“這是怎麽說？”尚明笑得更開心了，“我們主任，大名叫個胡力力，聽得是不是像個女人。”

  林峰瞪大了眼睛，他很難想像那樣一個大老爺們竟叫了個這麽女性化的名字。尚明看著林峰的表情，又道：“是力量的力，意思嘛倒也說得過去，隻是乍聽起來有些不習慣。我們也勸過他改名，可他說他媽是請先生取得，改不得，現在隻好就將著用。不過，他自己也不願意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名字，我們也都避諱著呢。”林峰也笑了。

  臨到樓下，尚明有些猶豫，林峰看出尚明有話兒要說，“尚哥，還有事兒？”尚明吞吞吐吐地說：“我能看出來，小彤…，她…她喜歡和你待在一起，你…”林峰立刻明白尚明想說什麽，忙打斷他說：“尚哥，我一直把小彤當學生，真沒有別的事情，真的，你不要多想。”

  尚明的表情有些複雜，似乎像是鬆了口氣，但又好像有些失望，一時間竟沒有答話。林峰隻好說：“尚哥，要是沒什麽事兒，我就回學院了？”尚明似乎剛醒悟，“好…好，注意…注意安全。”

  林峰像是得到了特赦，急忙轉身向小區大門走去。寂靜無聲的夜裏，林峰似乎能聽到身後傳來尚明的歎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