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廣林在前麵走，還不住回頭說：“小林，你這是上學返校吧，還是明天一早的車？”林峰答道：“是啊，明天一早還坐上次那趟車。”“你放假回家時怎麽沒來啊？小兵念叨了一個假期。”冀廣林繼續問。林峰笑著說：“回家那時候的車比較順，下了車等不到兩小時就能倒上車，我就沒出站。”

  冀廣林附和道：“那敢情好，隻是連軸轉太累了，休息不好吧？”林峰回道：“沒事，我鑽到座位底下還睡得挺舒服。”冀廣林回過身笑著看林峰，“硬板被你睡成了臥鋪啊？”林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沒辦法，回去時沒座位，我也不想站一夜，隻好就將究了。”

  冀廣林滿意地點點頭，“好，能享福也能吃苦，不容易啊。走，冀兵昨天還說起你呢，說你也該開學了，應該會來北京，還怕你不來呢，又怕你記不住道找不見，讓我給你打電話呢，我也沒你的電話，這不是難為我嘛！”

  林峰進屋時，冀兵正趴在桌子上寫作業，他們開學要比林峰早，已經了上了大半周的課了，冀兵見到林峰並沒有太多激動的表現，十幾歲的男孩心事開始多起來，也變得沉默了，對外表達情緒的想法越來越少，但眼中的激動和興奮是掩飾不住的。

  “林哥！”冀兵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後麵就沒話了。林峰笑著摸了摸冀兵的頭，冀兵長高了，也壯了，現在已經有些青年人的雛形。隻是臉上有些烏青，林峰一看便知發生了什麽，也不點破，冀兵見林峰盯著自己的臉便意識到什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冀廣林歎了口氣，“小林啊，你先坐一會兒，我先去前麵忙，一會兒咱們就吃飯。”說著，冀廣林就出門忙去了。懂事的冀兵給林峰倒了杯水，坐在林峰旁邊，林峰笑了笑，“冀兵啊，這裏還適應嗎？學習跟得上嗎？”冀兵低下頭，“還…還行。”

  林峰笑了，“那你的臉是怎麽回事？”冀兵臉紅了，“是因為學習，他們欺負你？”林峰繼續問，冀兵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們嫌棄我學習不好，又說我說話有口音不好聽。”說完冀兵像是意識到什麽，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林哥，你怎麽知道的？”

  林峰故作高深地說：“我是神仙，能掐會算啊。”冀兵笑了，氣氛活躍起來，冀兵繼續說：“他們又嫌我是農村來的，穿得土，可他們有很多也都是農村來的，隻是比我早一點兒罷了。他們有耐克、有阿迪達斯，據說可貴呢，林哥，你說那鞋得多少錢？”

  林峰卻搖搖頭，“不要和他們比吃穿，那是個無底洞，咱們不和他們比，咱們比成績，比努力。”“可是我的成績也是最差的，期中考試我最後一名，期末還是最後一名，他們還是沒完沒了地嘲笑我，我實在氣不過就打了朱力一拳，可那朱力人高馬大，我打不過他。”說著，冀兵又低下了頭。

  林峰笑著撫摸著冀兵的頭發，“我們都來自農村，和城裏的教學水平有差距，學習不如他們很正常，但我們知道努力學習，隻要我們比他們更刻苦、更用功，掌握好學習方法，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自然會趕上超過他們，要多問老師，不懂就要問，不要怕，寧肯受一些委屈也不要放棄努力。知道嗎？”

  冀兵點點頭，林峰又開起玩笑，“你這小毛頭，受了點兒委屈就打人，厲害啊！”冀兵又低下頭，“沒事，和你開玩笑呢！”林峰揉了揉冀兵的頭，冀兵抬起頭也笑了，林峰繼續說：“你還是要想辦法不打架也能解決問題，這世界很多事都不是靠打架能解決的。”冀兵眼中仍有迷惑隻是沒有再發問。

  當晚，林峰便住在餐館裏，第二天早上他很早就起來，躡手躡腳地出了屋子，冀兵睡得很沉並沒有被吵醒。冀廣林帶著林峰到大堂吃了早飯，林峰留給冀廣林十塊錢，冀廣林說什麽也不要，還把林峰送上公交車。

  一切似乎又回到幾個月前，等林峰坐上去雲陽的火車，卻無來由地想起許寧來，自己是不是該去找找許寧，至於為什麽去，他也沒想清楚，可能是覺得她那裏有掙錢的機會吧。

  傍晚時分，坐了一天的火車，林峰終於到了雲陽，他決定先回學院，離開一個多月來，雲陽路麵的積雪又變厚了，估計他走後這裏又下了雪，路麵已經結了冰，雖然多數結冰已經被人鏟去，但遺留在地麵的殘雪經過反複融化冰凍形成了更為危險的薄冰，路上的車輛都小心翼翼地行駛，司機們都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生怕自己的車中彩，當然，不是自己小心些就能保證不出事，“你不去撞別人，可經不住別人撞你啊”，這是司機對售票員說的話。

  還真是這樣，坐在車上的林峰就透過車窗，親眼目睹了一輛小汽車因為速度過快在冰麵上溜車，小汽車的輪胎已經抱死，車身斜著在路當中劃過，那司機絕望的表情清晰地映入林峰眼中，隻聽到“哐”得一聲，就與前麵的大客車相撞，而大客車原本是停在路上等紅燈的，被小汽車一撞便也向前撞去，一下將前麵停的汽車撞出了停止線。等這些車都停下來，司機們紛紛下來圍著車子開始爭論，競相將責任歸咎於對方，當然，這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交通堵塞。

  整個城市的節奏都慢下來，天空霧蒙蒙的，一切顯得都不那麽真實，身處其中的人們心裏卻壓抑得想要怒吼。路邊樹坑裏的雪已經堆成了雪牆，這裏的氣溫雖然也不見得比清河鎮低多少，但潮濕的空氣讓路邊的積雪沒有一絲要融化的跡象。

  雲陽的汙染嚴重得很，積雪堆上滿是黑色粉末，那是煤灰和煙塵的混合物，與白色的雪交融在一起，就像白色麵團上沾著的熟芝麻。公交車就在這迷霧中緩慢地行駛著，夜色已經降臨，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將城市裏的一切沐浴進霧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