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玻菈注意到當榮光從多特蒙德回來之後，情緒就更加低沉。

  她覺得這很反常，任由事情這麽發展下去也不行。

  於是她決定找榮光好好談一次。

  這還是在那次“初吻”事件之後，兩個人第一次談和工作無關的事情。

  在吃早飯的時候，黛玻菈放下了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後問道：“榮，你還在被從歐冠中淘汰出局而耿耿於懷嗎？”

  榮光很意外黛玻菈竟然會問他這樣的問題，他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黛玻菈。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黛玻菈問。

  “呃，沒有……不，我不是在我為被淘汰而耿耿於懷。”榮光搖搖頭就低下頭去繼續吃晚餐了。

  “那你是在想什麽？”

  榮光低著頭說：“在回來的飛機上，經理問我想不想繼續留在雲達不萊梅，我拒絕了他。”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黛玻菈不明白這事兒有什麽奇怪的。

  “但是……我這麽做會不會太絕情了點？他們都是我的隊友，我卻為了追求更高的榮譽拋下了他們……”

  榮光皺著眉頭說道，這是困擾著他的一個問題。

  聽到榮光這麽問，黛玻菈卻笑了一下。

  “這很好笑嗎！”榮光有些不滿，他瞪著黛玻菈說。

  黛玻菈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來，而是繼續笑著說：“當然。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了，榮？”

  “難道我不能有嗎？”

  “那你為何當初要離開巴西來歐洲？”黛玻菈反問。

  榮光被問的啞口無言，他張開了嘴巴，卻說不出反駁黛玻菈的話來。

  對啊……

  我當初為什麽要來歐洲？

  為什麽呢？

  不就是因為大家都說歐洲是一個更廣闊更大的舞台嗎？在歐洲能夠賺到大錢？

  “你當初為什麽來歐洲，你現在就為什麽會離開雲達不萊梅。這不是一樣的道理嗎？”黛玻菈攤開手反問道。“我真不明白你在煩惱什麽。”

  榮光撓了撓頭。好像真是這樣的……

  “你在拚命往前跑，有些人跟不上你了，你要停下來等他們嗎？那你就會被其他人超過，比如……卡卡。”黛玻菈說道。

  聽到卡卡這個名字，榮光的身體輕輕震動了一下。

  “所以你必須不停往前跑，加速往前跑，如果那些人跟不上你，那你就去尋找能夠跟上你速度的人。就這麽簡單。吃飯吧。”

  說完，黛玻菈拿起餐具，開始吃早餐，她低著頭不再看榮光一眼。

  榮光愣了一會兒，也低頭開始用餐。

  吃到了一半，他突然冒出來一句：“雖然……不過……謝謝。”

  黛玻菈愣了一下，抬起頭來，卻看到榮光依然低著頭，在很認真的吃溏心煎蛋。

  她嘴角翹起來，微微一笑。

  雖然有些別扭，不過他畢竟是真的說了“謝謝”。這已經很了不起了——對他來說。

  ……

  榮光被黛玻菈一語點醒，也不再為自己即將離開雲達不萊梅的事情感到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了。

  而在球隊內部發生的事情，似乎也證明了黛玻菈的話是正確的。

  在一天訓練結束之後，榮光照例想要給自己加練，大家都走了，但伊斯梅爾留了下來。

  “榮，你這個賽季結束了就要返回拜仁慕尼黑，對嗎？”

  榮光點了點頭：“是的，我租借期到了。”

  伊斯梅爾笑了一下：“那真是太好了……”

  “怎麽？”榮光不太明白伊斯梅爾這是什麽意思。

  “我很高興以後也不用在比賽中麵對你啊，榮。因為我下個賽季也要去拜仁慕尼黑了！”

  說起來，伊斯梅爾臉上全都是興奮和慶幸的神情。

  榮光可以很輕易地在伊斯梅爾臉上看到，離開雲達不萊梅，加盟拜仁慕尼黑這樣的球隊，對於他來說是多麽值得高興和自豪的事情。

  “咱們倆可以繼續在同一支球隊裏做隊友，這真是太令人高興了！哈！”

  伊斯梅爾用法國人特有的熱情繼續說著。

  於是榮光也笑道：“我也很高興在拜仁慕尼黑還能夠遇到熟悉的隊友。”

  ……

  在回家的路上，坐在副駕駛的榮光對開車的黛玻菈說：“你說得對，黛玻菈。人人都想去更好的地方，都想去更強大的球隊，都想追求……更高的榮譽。所以我離開雲達不萊梅沒有任何問題。”

  黛玻菈扭頭看了榮光一眼：“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我隻是今天又被證明了一下而已。”

  “怎麽？”

  “伊斯梅爾也要去拜仁慕尼黑了。”

  黛玻菈笑了：“拜仁慕尼黑這是沒辦法在球場上擊敗雲達不萊梅，就在轉會市場上擊敗雲達不萊梅啊……”

  “經理那天還在飛機上給我說，隻要我願意留下來，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加強球隊的實力，做冠軍的有力爭奪者。但是現在伊斯梅爾告訴我說，他要去拜仁慕尼黑了，我想這絕對不可能是最近這兩天才談妥的吧？”

  “當然，轉會談判很少有這麽快就能夠全部搞定的。”黛玻菈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所以，其實就算我留下來了，也會麵對一個支離破碎的雲達不萊梅。這支球隊……根本沒有雄心。”

  榮光淡淡地說道。

  黛玻菈又扭頭看了一眼榮光。

  “所以，一支球隊是否有雄心，和他們願意在轉會市場上花多少錢是成正比的。”黛玻菈趁機給榮光上課。“這方麵，拜仁慕尼黑真的比雲達不萊梅好多了。”

  ……

  一天之後，聯賽倒數第二輪前的一天，拜仁慕尼黑俱樂部突然官方宣布雲達不萊梅本賽季的主力中後衛伊斯梅爾將在賽季結束之後轉會拜仁慕尼黑。

  這一次伊斯梅爾並沒有在媒體麵前說什麽。

  不過大家對此都習慣了。

  媒體上並沒有什麽驚訝的反應，尤其是全國各地其他地方的媒體。

  雲達不萊梅這樣的額球隊，最終的結局不就是這樣嗎？

  靠這一批球員打出了成績，然後這批球員就被高價出售，換取轉會收入來進行球隊的運營建設。然後再花小錢去挖一批不太出名的球員，經過自己的培養，打幾年，如果能夠打起來，就再高價賣掉。

  如此循環往複……這就是很多中下遊球隊的經營模式。

  指望他們源源不斷往球隊裏投錢，保持一套具備競爭力的冠軍陣容來爭奪更高的榮譽？

  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沒有所謂的“冠軍周期”，他們也等不到球隊拿到歐冠冠軍。因為他們很清楚，歐冠那是有錢人玩的遊戲，他們沒錢。

  埃爾頓走的時候之所以鬧得那麽大，主要是因為埃爾頓說的話激怒了雲達不萊梅的球迷。

  而現在，伊斯梅爾沉默了，雲達不萊梅的球迷們也沒什麽好說的。

  隻是，有一些雲達不萊梅的球迷們一定會發自內心的感到不甘——為什麽他們的球隊就要像是養殖場裏的雞，被養肥了就該宰了。難道那些每天吃著私聊渾渾噩噩過日子等待著被宰命運的雞們就沒有誰想一下：為什麽我要接受這樣的命運呢？

  為什麽？

  天空中回蕩起命運的聲音：

  因為你們沒錢啊——

  你們沒錢啊——

  沒錢啊——

  這真是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

  下個賽季榮光返回拜仁慕尼黑，伊斯梅爾也離開球隊，雲達不萊梅還能怎麽樣？

  這個問題對於雲達不萊梅的球迷們來說太遙遠了。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要更加珍惜眼下。

  反正沒有明天，那就把今天的比賽踢好！

  五月十四日，聯賽第三十三輪，雲達不萊梅本賽季的最後一個主場。

  對於榮光和伊斯梅爾來說，這也是向球迷們告別的機會。

  下個賽季他們都將成為拜仁慕尼黑的一員。

  不過在那之前，他們還算是雲達不萊梅的球員，他們還是要為雲達不萊梅的榮譽而戰。

  所以這場比賽，麵對弗萊堡這樣實力並不強的球隊，榮光表現的很積極。

  他在比賽中為雲達不萊梅首開紀錄。

  最終雲達不萊梅在主場4：1擊敗了弗萊堡。

  不過在這場比賽之前，拜仁慕尼黑就已經踢完了比賽，他們在主場6：3擊敗了紐倫堡。

  所以雙方還差兩分。

  聯賽冠軍的懸念要持續到最後一輪了……

  在比賽結束之後，雲達不萊梅專門為榮光和伊斯梅爾兩個人安排了一個告別儀式。

  雲達不萊梅俱樂部已經放棄了繼續挽留榮光的努力，在球員不願意留隊的情況下，挽留是毫無意義的。之前阿洛夫斯的計劃本來就是讓球員去給拜仁慕尼黑俱樂部施壓。

  但現在球員自己都不願意留下來，還怎麽可能指望他去給俱樂部施壓？

  隻好作罷。

  雖然沒有成功挽留下來，但大家相聚一場，兩個賽季，榮光也為雲達不萊梅貢獻頗多，所以還是好聚好散吧。

  因此俱樂部專門給榮光安排了這麽一個告別儀式。

  在比賽結束之後，榮光從更衣室裏重新出來，返回了球場。

  而那些雲達不萊梅的球迷們也沒有人在比賽結束之後就退場，全都等候在看台上。

  在榮光回到更衣室裏之後，他們就一直在看台上高呼榮光的名字。

  “榮！榮！榮！榮！！”

  這樣的呼喊聲一直持續到榮光重新回到球場。

  簡直就像是搖滾巨星演唱會上的安可一樣……

  當他們看到榮光重新出現之後，都歡呼了起來。

  榮光向他們揮手，他們的歡呼聲就更大了。

  他們為榮光歡呼，卻沒有人高喊要讓榮光留下來。

  這些雲達不萊梅的球迷們都很清楚，榮光是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他如此出色，小小一個雲達不萊梅怎麽能夠留得住他呢？能夠擁有他兩個賽季的時光，已經是雲達不萊梅的幸運了。

  能夠在威悉球場看他踢兩個賽季的球，雲達不萊梅的球迷們十分知足。

  既然榮光留不住，為什麽不祝福他未來更好呢？

  ……

  榮光不斷揮手，回應著球迷們的呼喊。

  他在心中感慨——如果雲達不萊梅是一支有雄心壯誌的球隊……或許自己真的就留下來了啊。

  不過現在隻能說再見。

  ……

  稍候伊斯梅爾也回到了球場上，和榮光一起向球迷們告別，大家也為他送上了歡呼聲。

  伊斯梅爾加盟球隊也才兩個賽季，但一直都是球隊的主力中後衛。他也算是為球隊的成功立下了汗馬功勞。

  同樣祝他在拜仁慕尼黑一切安好。

  主教練沙夫在場邊看到這一幕，也抬起手像其他人那樣為他們鼓掌。

  雲達不萊梅是一支小球隊，沒什麽錢，但要想在這個競爭激烈的世界中存活下去，就不得不這麽做。

  歐冠冠軍？

  那真不是一支最好成績隻是歐冠八強的球隊該考慮的問題。

  不過……我真慶幸自己在這兩個賽季裏執教了他們……

  ……

  現場廣播在高聲喊道：“謝謝榮，謝謝瓦勒裏安！感謝你們為我們奉獻的兩個偉大的賽季！”

  看台上的雲達不萊梅球迷們也就跟著高呼：“謝謝！！”

  榮光和伊斯梅爾站在場地中央，向看台上的球迷們揮舞著手臂致謝。

  然後他偏了一下頭對伊斯梅爾說：“還有一場比賽了，一定要拿個冠軍，那才算完美！”

  伊斯梅爾笑了：“你就不擔心拜仁慕尼黑怨恨你？你可搶了他們兩個聯賽冠軍了！”

  榮光撇撇嘴：“怕什麽？咱們去了之後再給他們搶回來不就是了？”

  伊斯梅爾笑得很開心：“這就是我為什麽答應拜仁慕尼黑的原因了，我知道那裏有你，榮。隻要有你，就少不了……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