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床，李西洲道：“師姐，今日我們晨習哪篇經文啊？”

  “《衝虛經》。”

  李西洲翻出衝虛經，大聲朗讀，滿洞可聞。

  知意靜心默念，對李西洲的高聲充耳不聞。

  晨習完，李西洲又偷偷睡了個回籠覺，方開始練功。

  兩個人就這樣晨習、練功、利用鴛鴦水晶，平安無事地閉關修煉了一段時間。

  日積月累，李西洲體內靈氣日漸沛然，就像一顆飽滿的蓮蓬，他的劍術也日漸渾然有力。

  李西洲和仙人島所有弟子一樣，習的是碧雲仙人所教的太清劍術。

  碧雲仙人偶得《太清古經》，習得經上記載的太清劍術。太清劍術以輕靈巧捷見長，碧雲仙人又是女子，更是學得得心應手，將一柄隱真劍使得如風似水。

  後來碧雲仙人隱居在這風景幽靜靈奇的仙人島。島嶼雖多半風和日麗，宜人宜居，但也有颶風侵襲、暴雨連綿之際。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碧雲仙人在氣候多變的仙人島住了百年，潛移默化中，她使出的太清劍術也浸染了海島的特性，時而溫柔似水，時而暴戾如雷。

  再後來，碧雲仙人將這兩種特性合二為一，一招輕盈之劍使出，暗藏狠厲一劍，使人防不勝防。她又曾在海上參悟多年，以自身靈力在隱真劍和海上颶風之間建立聯係，無論身在何處，都可引海上颶風摧山毀林。

  如今碧雲仙人將隱真劍傳給了知意，知意雖仙骨穎異，但遠未達到碧雲仙人境界，尚無法用寶劍引海上颶風。

  這日，李西洲練一招“龍蟠鳳舉”，按師父所教，先沉身向下，如遊龍盤臥，以利劍攻敵下盤。無論敵人是否躍開，使劍人立刻縱身而起，如鳳飛九天，從高處發劍，灑出一團劍光，讓敵人逃無可逃。

  李西洲假裝對麵站了一個妖怪，先矮下身子，刺出如遊龍一劍。就在他起身之際，發現這劍招之中有不妥之處，便道：“師姐，‘龍蟠鳳舉’一招，我有不明不處，可否指教？”

  知意正在琢磨如何將隱真劍發揮出更大威力，如同師父使劍。聽見李西洲的聲音，她將長劍收起，道：“請說。”

  李西洲一麵舞劍，一麵緩緩道：“我先蹲下身子，刺敵一劍，然後起身，該縱到空中。可敵人是活物，也有法術，會抗爭。他定會在避劍的時候，同時向我施法，阻擋我縱身。這樣一來，我豈不是使不出龍蟠鳳舉的後半招？”

  他一會兒扮演自己，一會兒扮演敵人，將腦中畫麵直接演繹出來。雖隔著鴛鴦水晶，知意也瞧出了他忙前忙後地一人分飾二角，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

  聽李西洲講完，知意道：“天下無完美劍法，無不可破劍法。縱是太清劍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可以破解的。”她自己就曾一招一式地拆解、分析、破解。

  “現在練劍招是因為你初學道，劍術傍身，做防身之用。等到你將太清劍術全部學會、刻骨銘心的時候，就該忘記具體劍招，將龍蟠鳳舉、臨江一見、飛鴻雪泥等二十一劍招融會貫通，變成一招。一招一劍，百招一劍，一劍一招，一劍百招，隨心而使，隨意而動，不必拘泥於一招是否使得完整，以壓製敵人為上。”

  李西洲若有所悟，道：“最後總歸是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方能習成上乘劍術。”

  “正是。”

  “師姐，你什麽時候練得人劍合一的呢？”

  “十五歲。”

  “哇！十五歲，我十五歲還隻會鬥雞走狗呢。”李西洲驚道，“師姐，你什麽時候拜入師門的啊？”

  知意不語。

  透過藍幽幽的鴛鴦水晶，李西洲可看見知意的婉妙側影，煢煢獨立，格外楚楚動人。

  知意似乎歎了一口氣，道：“練劍吧。”

  素來師姐冷如霜雪、麵無表情，從不流露欣喜悲傷之色，難道我觸動了她的傷心事？李西洲笑道：“師姐，你靜心修煉結丹期，等你結丹成功，使隱真劍必然更加厲害。不過，嘿嘿，總有一天，我會追上你的。”

  知意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為了逗弄知意開心，李西洲站在鴛鴦水晶前，使一招“飛鴻雪泥”，道：“師姐，你瞧我使得對不對？”

  “飛鴻雪泥這一招重在無聲無息，輕盈而起，輕盈而落。且不說你劍招使的怎樣，你的呼吸聲那樣大，這就不對。”

  知意示範了一遍，猶如九天仙女淩波微步。

  見知意肯搭理自己，李西洲開始玩鬧，跳起舞來，手腳不協調，動作僵硬，哪裏像舞伎，分明是仰天八叉的螃蟹。他笑道：“師姐，你知道這一招是什麽嗎？”

  “太清劍術中並無這一招。”

  “這一招是我自創的，乃是群魔亂舞。”

  知意沒有發表評論，但瞧了一會兒，李西洲知道她沒批評，而是觀望，就是心喜的表現。

  留仙洞一直溫暖如春，可洞外卻是花開花謝，夏盡秋來，過了大半年。李西洲已經練到煉氣第七層，體內真氣沛然，可使出一團微弱劍光。

  這晚子時，李西洲和知意如常雙手貼在鴛鴦水晶上，吸收靈氣，助己修煉。

  留仙洞晶光彌漫，如玉樹葳蕤，辨不清東南西北。

  堪堪這一夜的修煉即將結束，周圍的淡淡寒氣徐徐退散，李西洲又感受到了手貼處的鴛鴦水晶溫熱如泉。

  也是靜極思動，李西洲突然惡作劇似的睜眼，瞧見與自己肉掌貼合的不是鴛鴦水晶，竟是知意的一雙纖纖玉手。中間隔著的鴛鴦水晶呢？

  冷不防，李西洲驚地抽回雙手，知意修煉正當要時，失了依仗，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身子前傾，撲進李西洲懷裏。

  李西洲頓覺溫香軟玉，心頭一顫。

  知意睜開一雙妙目，詫異道：“怎麽回事？”她立刻掙紮著直起身子。

  李西洲道：“我……我一睜眼就這樣了。”

  知意雙目流轉，道：“我們身在何處？”

  李西洲這才發現不僅阻在二人中間的鴛鴦水晶不見了，兩人所處之地也不是留仙洞，而是一處蒼茫茫的天地，天地都是藍色水晶做成的，一望無際。

  李西洲一頭霧水地瞅著這怪異的天地，道：“莫不是我們進入了鴛鴦水晶？”

  知意蹙眉道：“隻怕是了。”

  原來碧雲仙人從前利用鴛鴦水晶修煉時，等周身的幽冷之氣退去，就知道鴛鴦水晶的神奇妙用結束，可收功睜眼。周身的幽冷之氣不退去，鴛鴦水晶的神奇妙用仍在，便不能浪費這天地靈氣。

  知意也是如此想法，所以她們都不知道修煉時周圍究竟是怎樣一個環境，更不知道在修煉過程中停止練功會怎樣。

  這一次李西洲好奇心大興，睜了眼，方發現這光怪陸離的奇異世界。或許是從兩人合掌閉眼修煉開始，就被神不知鬼不覺地變到鴛鴦水晶裏麵修煉。

  李西洲欲扶起知意，被她攔手拒絕。

  見知意臉色慘白，神色疲倦，李西洲關心道：“師姐，你還好吧？”

  知意撫著胸口。

  “都怪我，我不該忽然睜眼。若是和平常一樣，子時過了，我再睜眼，你就不會受傷了。”李西洲為自己的魯莽道歉。

  知意直起身子，調整呼吸，道：“我的傷和你無關。是我自己結丹不成，心魔擾亂。若非你及時抽手，壞了鴛鴦水晶的妙用，將我從坐忘中喚醒，隻怕我會走火入魔。”

  “師父不是給我們服了可以避免走火入魔的固形丹嗎？”

  “凡事總有例外。”

  急於求成，心魔盛火難消，固形丹潰不成軍。

  李西洲安慰道：“師姐，你不要著急，順其自然。丹總有一天會結成的。”

  知意的胸口沾了點點血跡，猶如白雪紅梅。她無奈地點點頭，道：“你快看看這地方可有出口？”

  李西洲道：“好，我看我們進了鴛鴦水晶也好，興許可以發現鴛鴦水晶的奧秘呢。”

  知意道：“能如此最好。若什麽都發現不了，又被困在這裏，可就麻煩了。”

  李西洲轉了一圈，這地方全是天藍色的水晶，茫茫如海，並無任何特別之處。

  他回到知意身邊，皺著眉道：“這地方除了藍色水晶還是藍色水晶，隻能等到明天子時，再看是否有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