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世少年 第一章 故事伊始 第九節 意外的拯救
作者:一眼十方      更新:2020-04-11 09:48      字數:48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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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北醒來的時候,雲天上的夕陽已經墜落山下。

  在遠處的地平線上留下一道五彩斑斕的光暈,雖然夜色就要降臨,但此刻,在洛北眼裏,天邊的璀璨的晚霞也是格外美好。

  就好像枯萎的草叢間還在掙紮著不想放棄命運的小花。

  “紅珊瑚,白海棠,連草都黃了,你們為什麽還沒有凋謝呢?”洛北手輕輕拂過草間的細小花瓣,自言自語的問了句。

  其實這裏沒有紅珊瑚,也沒有白海棠,這隻是卓小嬋給紅色和白色滿天星起的名字。

  洛北記得父親說過“花自飄零水自流”,但是他也知道,這裏的花並不隻是花而已,更是她的朋友,所以她才會因花的凋謝而悲傷不已。

  紅白小花順著他手拂過的方向不停的搖擺,好像在做無聲的回答。

  洛北笑了笑,把雙手搭在蜷縮起來的腿上,然後把臉埋在上麵,透過雙腿間的空隙看見下麵柔弱而堅強的小花,眨著眼睛自言自語的道:“好在你們還能彼此陪伴,要不這大冷的天可怎麽得了……”

  每個人大概都有過這樣的瞬間,麵對著大地,麵對著天空,傾訴小小的心事。

  最後,在天空下,夕陽的餘韻裏,留下一個傾斜而獨孤的背影。

  “呼呼”

  不知哪裏傳來兩聲低沉的叫聲。

  即便聲音很低沉,但附近格外安靜的環境裏,這聲音也顯得格外清晰。

  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洛北還是被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緊張的回頭望去,可是過了一會兒,身後並沒有任何異動。

  “莫非是幻覺?”

  就在他剛要放心下來的時候,又是連續數聲同樣低沉的叫聲傳來。

  這一次他可以確信,那聲音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東西從背後那個方向發出低沉的吼聲。

  他趕緊站起身來,眼下天就要黑了,就連天邊最後那一縷光暈也終於垂下山去,想到天黑深野,不禁心裏一陣發涼。

  幾乎沒有多想,他準備向來時的路走去,現在的他,最想的就是回到那間草屋,雖然寂寥,同時也是安全的。

  山上野獸極多,現在天色將晚,很難說會遇上些什麽,到時候身邊無人,自己免不得填了野獸的肚皮。

  他急匆匆的離開,就在走過腳下草地的盡頭,正要經過那座裸露的山峰進入亂石區域的小道時。

  山峰下,幽深的草叢裏一陣抖動,然後又傳來數聲低低的嘶鳴。

  那聲音已經顯得極為微弱,就像是一隻瀕死的小獸發出的最後鳴叫。

  洛北想起小時候家裏養過的一隻小狗,整天蹦蹦跳跳,跟在自己身後,他每次看到它都感到很厭煩,可是有一天,它不知是在外麵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回到家後,躺在門前的草地上,折騰了很久,最終也沒有好起來。

  他還記得那隻小狗瀕死時那可憐的眼神,還有那微弱的叫聲。

  雖然不知道草叢裏那聲聲低沉的鳴叫到底是什麽發出來的,但在他聽來,像極了那隻小狗。

  洛北向前邁出了兩步,然後他的身子卻又停下來。

  那低低的哀鳴聲竟在他耳邊回蕩不散。

  眼看夕陽已經落下山去,天很快就完全黑了。

  他糾結,抬起的腳又縮回來。

  幾經猶豫,最終他還是無法忍心就此離去,如果不去看個究竟,他估計自己要為之愧疚很久。

  或許草叢裏有一隻受傷的山鷹……亦或是找不到家的雪兔……

  山下的草很高,甚至比洛北的個子還要高出半個頭,多半都已枯黃,雜草錯落,顯得極為幽深。

  頭頂上盤踞著兩條巨大的老藤,老藤的主幹不知在哪裏,伸出來的像是兩條巨大的胳膊,最上端搭在了一塊山石上,兩邊垂下來,像極了一道拱門。

  下麵全部被雜草擋住,根本看不見裏麵到底是怎樣的。

  洛北隻好手腳並用,好不容易分開雜草,一重一重的向裏麵推進。

  草上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許多茸毛,沾了洛北滿身都是,他自然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走進去不知道多遠,天邊的最後一絲亮光透過被洛北扒開的通道照進來。

  終於,他分開最後擋住麵前的雜草,而進入眼睛裏的是一隻雪白之物在草間瑟瑟發抖。

  那雪白的小家夥全身蜷縮起來,就連頭也一起縮在身體中間,隻露出兩隻很小但豎直的耳朵。

  全身潔白的毛跟著身體一起正在不住的顫抖。

  原來在草間瑟瑟發抖的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貓,渾身沒有一絲雜色,它全身蜷縮在一起,時而發出哀鳴般的低吼。

  洛北搖頭苦笑,既然是隻手上的白貓,並非什麽野獸,他心裏的擔憂也終於卸了下來。

  他俯下身子,輕輕觸了觸那柔軟的白毛。

  “你是怎麽跑到這深山裏麵來的?”他憐惜的看著白貓,手輕輕撫過它雪白的身軀。

  白貓被他一摸,身子驟然一緊,像是保持著某種警惕,然後可能是身體的劇痛讓它又是一陣顫抖。

  洛北知道它是受到了驚嚇,於是安慰說道:“放心,放心……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他自顧自的說著話,不知道白貓是否能夠聽得懂,不過白貓大概還是知道他沒有傷害之意,真的放鬆下來,任他撫摸。

  “咦”洛北發出一聲驚歎,因為他在白貓的後退下麵發現一灘黑色的血跡。

  這時候他才終於知道,原來白貓竟是受了傷,怪不得會全身顫抖的如此厲害。

  而這傷正是來自一條後腿,洛北仔細檢查了那條顫抖的後退,發現竟然有三隻細小的銀針並列的釘在腿間,入骨極深,而那黑色的血也正是從細小的針孔下緩緩溢出。

  洛北不敢輕易拔針,因為這針上很可能萃有毒液,要不然這血也不至於如此顏色。

  他自小跟隨父親上山采藥打柴,山上自然免不了有毒蛇蟲蟻之類,所以他知道,一旦毒液深入體內,流出的血就會變色,越是厲害的毒藥就會讓血的顏色變得越深。

  而中毒後不能亂動,以免加快血液流速,染遍全身,那時候就是神仙怕也難救。

  於是,洛北小心翼翼的將雙手伸到白貓身子下麵,然後將它托起來,不知道白貓是不是也能知道洛北的意思,整個過程都出奇的老實配合。

  洛北小心的把白貓托在胸前,把它的身子輕輕靠在自己身上,以身體的力量一起承受,免得時間久了,手上的力量不夠。

  在他轉頭離開之前,抬頭望見前麵竟是一個漆黑深邃的山洞,洞門大約有一丈高矮。

  深山之中果然神秘莫名,也不知道是什麽竟在如此隱秘之處挖出這樣大的一個洞穴。

  山洞漆黑,看起來好像沒有盡頭,他不敢多看,匆匆的收回目光,趕緊抱著白貓轉身離去。

  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時間去山洞裏麵的事,因為白貓的命危在旦夕

  ……

  回到草屋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屋子裏也完全陷入了黑暗,好在每一個角落洛北都已經極為熟悉,所以也不會妨礙他點燃蠟燭,燭光雖然沒有把屋子照的很亮,但好在屋子不大,所以亮光足以看得清楚。

  洛北小心的把白貓放在自己的床邊,這個小生命已經開始間斷的輕微抽搐,不知道它的生命還有多少。

  把它放下後,洛北第一時間就想到放在床邊的那張木箱子,於是趕緊翻開,那是卓小蟬給他準備好的藥箱,裏麵瓶瓶罐罐不少,據說那是她從很遠的地方背來這裏的。

  箱子裏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瓷瓶,有手掌大小的藥盒,有粉末裝的外傷藥,也有丸狀的內傷藥,還算齊全,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能治這種毒素的。

  洛北幾乎把藥箱裏全部的藥都翻出來,並沒有所謂治療毒素的藥,他感覺自己額前已經滿是汗珠,正順著鬢角緩緩的流下去,但他現在甚至沒有時間去擦拭汗珠,他需要救命,救一顆可憐的小生命。

  在他翻了許久的同時,躺在床邊的白貓幾乎已經不動了。

  洛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裏想到,實在沒有辦法了,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於是他胡亂的從藥箱裏選出幾種藥,慌忙來到白貓麵前。

  除去瓷瓶上的塞子,一股濃鬱的藥香馬上就飄了出來,洛北來不及多想到底該用什麽藥,用量又是多少,就把幾種藥分別倒在白貓後腿的傷處。

  不知道是藥起了作用還是已經沒有更多的血能夠溢出來,後腿的傷處很快就沒再有黑血滲出。

  剛把藥敷完,洛北就後退了兩步,頹然坐在地上,這時候身上的汗已經不知不覺間把衣服差不多都濕透了。

  也許出於緊張,也許是精神高度集中後產生的疲勞,洛北一直瞪著眼看著躺在床邊已經不動的白貓,還有桌上地上散落的幾個藥瓶藥罐。

  他心裏一陣莫名的哀傷。

  它終於還是像從前那隻小狗一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也許,此刻的它已經不用再承受任何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洛北靠在床邊竟也昏昏的睡了過去。

  他雖然仍期盼奇跡的出現,但在他的潛意識裏,那個小生命或許已經徹底停止心髒的跳動,他做了他能做到、想到的,至於它能不能活下來,一個八歲的少年也已經盡力了。

  如果它死了,那麽就將成為洛北又一次目睹的死亡,哪怕那隻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貓。

  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如此在意一個貓的死活,難道是因為在這片山上自己形單影隻?

  總不能是同病相憐吧?

  ……

  ……

  夢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在夢裏可以擁有你求之不得的東西,在夢裏可以見到你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到的人。

  在夢裏,洛北站在崖壁前,背後是傾瀉而下的瀑布,水勢墜落,砰然而起無數水花,水花擊打在深潭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他手裏持著一把劍,一把真正的劍,劍光閃動,迎著凶猛的水勢斬落,在那一瞬間水被斬成兩段,他砰然心動,終於自己練成了舉世無雙的神功,於是他一提真氣,自崖下輕輕一躍,便騰雲而起數十丈。

  就在他興奮之際,一個聲音冷漠無比,就像是一把鋼刀磨著石壁發出的聲音。

  然後他朦朧中好像看到一張臉,很像父親,可是已經滿頭白發,洛北本以為自己終於練成武功,父親一定會大加讚賞,可父親的臉色還是那樣的鐵青。

  就在這時,瀑布的水突然倒灌,迎著他的頭墜落下來,好大的水勢,劈頭蓋臉的把他衝洗一波,父親就站在麵前冷笑,而他徹底的淋成了落湯雞。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瀑布的水會突然倒流,他抬頭望向天空,隻見天空陰雲密布,才知道原來又下起了大雨,迷茫的蒼穹上雨落如珠,讓他睜不開眼睛。

  他伸出手擦了一把臉上濕漉漉的水,正要睜開眼睛的時候雨又落下來,他再次擦拭,可是每一次都又重新被淋……

  這時候,他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跌倒,猛然一驚之下,雙手不停的揮舞,想要抓住什麽,這時候一直站在那裏的父親忽然伸出了一隻手。

  可是他跌倒的速度太快,終究還是沒有抓住那隻手,父親則已經緩緩的轉過身去,再看他背影時,已經無比蒼老。

  洛北用盡全身的力氣,瞪大了眼睛,他再也顧不得天上落下的雨滴鑽進自己的眼睛,他想要看的更清晰,可是,一切都事與願違,他越是想要看清就越是模糊。

  終於,他在掙紮中睜開眼睛,瞳孔裏滿是驚慌之色,全身已經浸滿了汗水。

  他的雙手緊緊抓住了一隻手,就那樣抓著,永遠都不想鬆開。

  他的心髒在喘息中不停的起伏,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抓住的並不是父親的手,而是一隻白絨絨的爪子。

  一隻來自貓的爪子。

  原來一切都隻是一場夢,他慢慢的坐起來,那隻白貓順勢落在了他的懷裏。

  他感覺臉上還是濕漉漉的,下意識的擦了一把,發現上麵居然全是黏糊糊的液體。

  懷裏的白貓瞪著圓圓的眼睛正在看著自己,洛北不說話了,因為他大概已經猜到,夢裏的雨落在自己臉上,為什麽會反複的擦也擦不幹淨。

  屋裏的蠟燭已經熄滅,重新回到漆黑,而貓的眼睛發著幽綠的光,他並沒有害怕,甚至有點小小的慶幸,慶幸那個小生命並沒有就此消逝,而是奇跡的活了下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胡亂用的藥起了作用,現在那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白貓乖巧的躺在他懷裏,從此後他也不會再一個人深夜獨處。

  他努力的搖搖頭,不知道睡了多久,頭還是有些疼痛難忍。

  目光所及,淡淡的光輝從窗邊照進來,屋子裏灰塵在光線中變成了跳動的斑點。

  而外麵的天也漸漸亮了。

  洛北看著安靜的臥在自己懷裏的白貓,懶惰的伸出貓爪輕輕的去抓洛北橫在它麵前的手臂,讓洛北一陣癢癢。

  他笑著,伸手去捏貓的鼻子。

  這時他才看清,白貓通體雪白,白色的軟毛竟沒有一絲雜色,隻有額前還一小撮三角形的黑毛。

  於是,一人一貓經過一場意外的挽救,終於變得輕鬆下來,即便外麵的天還沒有亮,他們也已經沒有了睡意,彼此在地上滾落、打鬧。

  顯然,人是可以跟除了人以為的動物成為朋友的。

  隻要你願意為此付出真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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