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拎著手裏的禮品，有些忐忑地在大院子的後花園裏等待。

  從盧文伯爵那裏出發到帕西弗羅拉，他一分鍾也沒有耽擱，到達的時候正值傍晚，這家會所正要迎來一天的營業高峰期。

  尷尬的是一刻鍾之前，鄧克愣愣地敲了幾下這宏偉建築的正門，不一會一個女人打開門，同時發出肉麻的“歡迎～”此類的話語，讓他稍稍一哆嗦。

  “您怎麽還害羞呢，直接進來吧……哎？”

  “我……我找……”

  “……怎麽是個孩子啊？你晚上不回家到這裏做什麽？”

  “我，我找尊寧夫人。”

  女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告訴他到後花園那個側門去等待。

  不多時，一個銀發的中年女性打開了側門，臉上泛起微笑，“你就是盧文伯爵的人？”

  鄧克點點頭。

  “進來吧，孩子。”

  側門進去是一個房間，看上去像是給人談事情用的，一張大桌子上麵有燭台，牆邊還有酒架，不過說是給人打昆特牌的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尊寧夫人坐下，鄧克將手中的禮品放到桌子上，垂手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你也坐吧。我不知道為什麽盧文會讓你這樣的孩子來，不過既然你來了。”她倒是很幹脆地打開了桌上的禮品，仔細看了看，又將視線看向男孩，“你知道，我們這次需要的不是這些禮品店裏可以買到的東西。”

  鄧克從懷裏拿出小瓶子，“您說的應該是這個。”

  “嗯……方便把它交給我們來實施嗎？”

  “很抱歉，盧文伯爵吩咐了，這藥液隻能讓我全程來保管。”鄧克抬起頭說。

  “原來是這樣，”尊寧夫人點了點頭，“那麽就很明顯了，霍桑二世明天晚上會來到帕西弗羅拉，我們將他安排到二層的會客廳進行小型酒會，你就要扮成侍酒，對吧？”

  “是這樣，我在伯爵身邊也當過一段時間侍酒，所以應該沒什麽問題。”

  “孩子，”尊寧夫人笑了笑，“伯爵貼身的侍酒和酒會上的可不太一樣，你要隨機應變……不過，你既然是盧文信得過的人，我就不應該懷疑了。”

  鄧克告辭過後，便被安排在一個小房間，“侍從一般是沒有獨立房間的”，這一點他很明白，自己是沾了盧文伯爵的光。

  自己從童年開始就是不幸的人中最幸運的那一個。

  一開始，還是在為乞丐王法蘭西斯.貝蘭做事的時候，他就早早從一大幫流浪兒、小乞丐和小小偷之中脫穎而出，貝蘭陛下對他有過這樣的評價：“如果按照乞丐來培養，能自覺養成信息竊賊的能力；若是按照信息竊賊來培養，卻能是個國家間諜的好胚子。”

  鄧克卻不自覺，他隻是認為自己運氣好，以至於每次一起來的小夥伴被抓或者丟失掉信息時，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罷了。

  而他被當成禮物送到盧文伯爵府上的時候（那時伯爵還不叫盧文，而是西吉斯蒙德.迪傑斯特拉），被附帶了“不甚自信，但是業務能力很強”的標簽，這也讓他深感壓力。如今五年時間說快也快，自己已經成為了伯爵的心腹，自然有能力能夠承擔這樣的任務。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有信心，我從未辦砸過任何盧文伯爵交代的工作。

  夜很靜，少年很快就睡著了。

  ……

  “聽說今天不太對勁。”

  鄧克正在換侍酒穿的緊身衣服，聽見門外的女聲在說些什麽，他將頭費勁穿過領子，一邊將胳膊套進袖子，一邊附耳聽著門外的動靜。

  “今天夫人不是說過了有大客戶要招待了嗎，你別大驚小怪。”聽聲音是，是薇瓦拉，會所的三大頭牌之一，跟她過一夜就要四十個克朗。

  “嗬，大客戶？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是霍桑二世？”這應該是精靈安姆琳，身為非人種族的她，由於職業的特殊原因沒有被永恒之火找麻煩，當然同樣，和她過夜也需要四十克朗。

  “那又怎麽樣，夫人說了不會讓我們去的。”

  “希望如此吧。”

  鄧克聽見安姆琳歎息了一聲，隨即耳朵貼著的門被敲響，咚咚咚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小弟弟，你衣服還沒換好嗎？尊寧夫人要著急了。”

  “來了。”

  他將一身製服穿好，拽了拽腋窩下的布料，將盛有“婊子之淚”的小瓶子揣進袖子。

  安姆琳將他帶到大型吧台前，小聲囑咐他：“我不知道你這個臨時工是怎麽得到這次酒會的侍酒工作的，但是你別惹惱了今天這幫客人，他們不是簡單的酒鬼和嫖客。”

  我心裏比你清楚，並且還要殺掉其中帶頭的那個。

  “好的小姐。”

  他注意著樓梯那邊的動靜，沒一會兒，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現了，那矮人認出了鄧克，有點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便和他帶來的人找了個桌子坐下了。

  “砍刀”？他怎麽也來了？

  隨後尊寧夫人也到了，她露出驚訝的神色，向卡羅.凡瑞西那邊走去。

  “您這是……”

  “我聽說這裏今天有酒席，來湊湊熱鬧，杜蘭登！”

  鄧克看見他的手下杜蘭登肩膀上纏著布條，抬上來一箱東西。

  “這是送給霍桑二世的，希望他有美好的一天。”卡羅看起來笑嘻嘻的，很難能讓人聯想起他和二世的仇怨。

  尊寧夫人有些為難地低頭跟卡羅說了些什麽，後者並沒有什麽表情上的變化，“我們就是來喝酒的，你不好趕我們走吧。”

  不一會，薇瓦拉領著七八位姑娘進來，讓她們在席邊站好，施了個禮便急匆匆地出去了，臨走時懼怕地看了一眼卡羅，沒注意門口的人群讓開了一條路。

  鄧克想要提醒她，可是來不及了。

  女孩一頭撞在了來人的身上，驚呼一聲向後坐倒了。與此同時鄧克的手也微微抖了一下。

  “霍桑二世”塞浦利安.威利笑眯眯地扶起薇瓦拉，後者感謝地點了點頭，還不忘維持優雅地站起來，“謝謝您，先生。”

  真傻，對你來說，你麵前的這個人可是比砍刀還危險的多。鄧克心想。

  霍桑和他的手下們走進來，鄧克看見這兩撥人的視線對上了，“砍刀”的胡子微微地抖著，不知道是不是他因為呼吸不穩造成的，可他臉上依舊保持著笑意。

  酒會在“砍刀”到來的略微尷尬的氣氛下順利開始了。

  鄧克拽了拽袖子，將藥瓶攥在手心裏。

  “姑娘們都到了，威利先生。”尊寧夫人笑著招呼向霍桑一行人，同時吩咐櫃台的侍酒們準備喝的。

  霍桑二世並沒有看向那站成一排的女人們，而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卡羅，後者大笑道：“哈！霍桑，我給你送禮物來了。”

  杜蘭登將禮物箱放在地麵上，打開蓋子，鄧克看見裏麵是一些繩索、蠟燭和皮鞭之類的東西。

  “怎麽樣，這些東西是不是你和你的這些姑娘們都用的上？”

  霍桑也笑了，他徑直在卡羅對麵坐下，“這些姑娘是到我府上去做事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做事？她們做什麽事會讓你每個月就招一批新的？”卡羅一揮手，“別愣著啊，你們這裏連酒都沒有嗎？”

  鄧克匆匆走到櫃台的側麵，取出幾瓶酒，將其中一瓶“東之東”的塞子打開，倒進“婊子之淚”。

  尊寧夫人笑著說道：“兩位要不要嚐嚐我們的東之東酒？這是陶森特的佳釀，現在在市場上已經買不到了。”她眼神看向鄧克。

  少年取出兩個杯子，分別倒上普通的酒和下了藥的酒，端上盤子送過去，“請兩位慢用。”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

  “嘿，小子！”

  他被嚇了一跳，慌忙放下托盤，抬頭看見卡羅指著自己，“我不習慣用杯子喝酒，去拿一瓶過來。”

  鄧克急忙回到櫃台，拿出一瓶新的“東之東”，回過頭發現霍桑已經拿起了酒杯。該死！他拿的是無毒的那一杯。

  剛才矮人的聲音讓自己忘記了幫他們把酒杯放到桌上。

  “所以你現在找到了盧文的寶藏？”霍桑二世喝了一口酒，“嗯，真是好酒。”

  “哼哼，沒有，不過我更在乎你，霍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還記得為什麽諾維格瑞沒有被戰爭侵擾嗎？”矮人此時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

  “為什麽？”霍桑有些心不在焉，他手下的護衛們和杜蘭登為首的矮人們都握緊了武器。

  “因為我們四個和那些該死的戰犯談了協議，霍桑！隻要諾維格瑞城破，我們將進行無差別的掠奪和破壞，你不記得了？”

  “你不覺得這對市民的傷害太大了嗎？”霍桑又喝了一口酒。

  “哈！哈！你是想讓我直接笑死嗎，種族主義者？如果你在乎諾維格瑞的市民的話，那我就是尼弗迦德皇帝了！”砍刀把酒瓶一摔，站起來盯視著他，“你在乎的是自己的地產、女人和金子！這就是你背叛我們的守則，和拉多維德五世私下進行勾當的原因！”

  霍桑也站起來，他要比卡羅高出一個頭，“又是貝蘭知道的消息？”

  “不管怎樣，我已經讓所有的手下分隊守在你的所有賭場，格鬥場門口，你如果繼續你的背叛行徑，我們不介意讓諾維格瑞的黑幫減少一個，”卡羅氣勢不減，“我們三個會繼續實行這個協議。”

  “你覺得你就比我要高尚，凡瑞西？”霍桑臉上的笑意也完全消失了，“你就是想要拿走我的地產，好讓你繼續去賭馬。嗬嗬，我的生意讓你眼紅了吧，矮人！”

  那些牆邊的姑娘們開始害怕，有的人瑟瑟發抖，眼神看向尊寧夫人，想要逃走，卻被夫人嚴厲的眼神製止了。

  杜蘭登拿起長柄斧，往地上狠狠一錘，“你們敢過來？”

  鄧克身前的霍桑二世的手下也拿著武器正在散開，像是要形成一個包圍圈。櫃台和桌子之間的空間被隔開了。

  局麵徹底失去了控製。

  他最不想看見的一幕發生了，砍刀的手拿向桌子上那杯“東之東”。

  “先生，等一等！”鄧克抓起櫃台上的一瓶酒，就要衝過去，不料被霍桑的一名手下撂倒了，那人還“哼哼”地笑著。

  “酒一會再上，小孩。”是“砍刀”的聲音，他注意到尊寧夫人沒有動作。

  她一定以為霍桑已經喝下了“婊子之淚”，可隻有自己才知道那是卡羅現在手裏那一杯。

  晚了。

  我要失敗了，伯爵。

  卡羅.凡瑞西將手中的“東之東”盡數飲下，一拍桌子，開始向霍桑二世發出最後通碟，他沒聽清說的是什麽。

  鄧克爬起身來，慢慢向二樓酒廳的陽台挪去，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飛一樣地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