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夕陽之下
作者:
鳳梨曾經曰過 更新:2020-04-21 00:50 字數:2198
“夠了!”安希雅推了他一下。
正在認真地進行人類觀察的少年毫無防備,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推得直往後倒去。
而眾所周知,許多快要落水溺亡的人會毫無理性,試圖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
博文的左手本正為他掀起了亞麻色的長發,而當他快要倒下的時候他正如一個落水者那樣,伸出手去挽住了安希雅的脖子。
絲毫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波及進去的安希雅愣了一下,被男孩兒挽著脖子向下倒去。
博文幾乎是抱著安希雅,兩人掙紮著踉踉蹌蹌好幾步,最終還是沒有成功穩住身體,跌倒在了床上。
他雙足仍然踏在木製的地板上,上身躺在了床上,仍挽著安希雅的脖子;而少女幾乎是趴在了他的身上,膝蓋差些觸及他的兄弟,一隻手抓住了博文的手腕摁在床上,另一隻手則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亞麻色的長發隻發梢微卷,狡黠地向著男孩兒不知所措的臉龐垂下。
如此展開,十分合理,沒有安排。
四目相對。
博文幾乎是立刻就鬆開了自己挽住安希雅的手,而對方也與他很有默契地迅速起身來,整理著自己的頭發。
安希雅背對著她打理著微亂的衣襟和發絲,而博文坐在床上沉默了能有好一會兒,才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幹什麽。
“你幹什麽推我!”男孩兒雖一向斯文,但卻十分討厭被打斷思緒。他望著眼前的安希雅。
“誰叫你一直用那麽沒禮貌的眼神盯著我。”安希雅還擊。
“不是你叫我看的嗎。”他有些為女孩兒的無理取鬧惱火。
“我沒有。”而安希雅好不怯弱地與他對視。
博文沉默了一會。
“對不起。是我錯了。”然後遵從本心。他想起了爺爺的教導,沒有與安希雅講道理。
“哼原諒你了。”少女發出了愉悅的聲音。如一位勝利者一般。
看著洋洋得意的女孩兒,男孩兒突然又想起了什麽。
“說起來,你來我家到底是為了幹什麽的。”博文問。
安希雅沒有回答,隻是用一雙盈盈秋水般的眼睛望著他。
你猜。
他終於有一回,幾乎能讀出女孩兒的意思。
唉。
博文歎了一口氣,隨後轉動腦袋開始猜想。
“打扮得這麽用心,不會是今晚有什麽宴會吧。”他說,“我可不記得今天是什麽值得慶祝的節日。”
“你的意思是,如果沒有宴會、沒有節日,一個女孩子就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嗎。”安希雅反問。
氣死我了。還不是因為這件衣服昨天才做好嗎。我第一個穿來給你看呢。
“不——我倒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小作家又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似乎也不是口齒很伶俐的樣子。
隻是他突然來了靈感。
“隻是難得這麽用心地打扮了,不出去走走那不是可惜了嗎。”我怎麽這麽機智。博文心想。
就在博文沉溺於沾沾自喜的時候,安希雅也悄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又有了一個好點子。
“誒——難得您這位大文豪主動邀請我呢,那小女子可恭敬不如從命了。”安希雅麵對著博文,笑著眯起了眼睛。
來了!安希雅女士的騎士們將長槍夾在腋下,對博文先生的長矛陣隊發起了正麵衝鋒!
“嗯,什麽?我沒有——”博文一愣神,剛反應過來想要為自己的言論辯解,就注意到了安希雅眯起的眼睛。
噤若寒蟬,落針可聞。
手持長矛的士兵們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與盾牌,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
安希雅萬歲!他們高喊。
唉。他又悄悄歎了一口氣。
“那我們就這麽出去嗎。”他從床上站了起來。
“小女子也不指望您能再花時間整理整理自己的儀容了呢。”安希雅調笑著。
博文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杏色的襯衫,又撓了撓雜亂的短發。
至少還挺幹淨的好嗎。
博文領著安希雅悄悄下了樓,踮著腳輕輕躲過了正在庭院裏為花兒澆水的婦人;
他們又路過了客廳,博文偷偷望了一眼他父親的畫室。大先生已經坐在畫板前睡著了,口水不住往下流,衣裳濕了一大塊兒;畫紙上仍然空無一物;調色板正麵朝下,五顏六色地落在了地下,生了鏽的調色刀倒還是被黏在手上。
終於溜出房門的博文回身抓住安希雅的手,帶著她一路奔跑,左彎右繞,在夕陽下穿過大街越過小巷。
一路上,或許是住著手杖一瘸一拐的退伍士兵在轉角被他們嚇了一跳,也或許是偶然撞上了貌似凶狠的烤肉店主轉身就跑。
他們就這樣招搖、調笑,披著金紅色的陽光在街頭奔跑。博文想起了小時候,他那時經常這樣拉著稚嫩的亞麻色頭發女孩兒像這樣奔跑。或許是法蘭克紮石板鋪就的街道上,也或許是海岸潔白勝雪的沙灘上。
他們會趁著蔚藍的浪花擁吻沙灘之前,撿起偶然被海水送上岸來的貝殼;也偶爾會爬到傾倒的椰子樹上麵,看著招搖的陽光透過樹葉,摘下一顆又一顆的椰子丟向遠方。
跑出了許多的地,博文才回頭望著女孩兒氣喘籲籲。
“我們……我們可好久都沒像這樣一起溜出來過了吧!”
“真——是的。”女孩兒卻埋怨著男孩兒的不解風情,整理著被汗水黏在臉上的發絲。
“我們為什麽一定要跑得這麽遠啊,我的妝都要花了。”
“沒關係的啦。”求生欲極強的男孩兒從衣袋掏出一塊手帕為女孩兒擦去汗水,“是你的話,怎麽樣我都喜歡。”
1d100=1。
大成功。
女孩兒怔怔地望著男孩兒棕色的眼睛,而他的眼神卻不在她的眼睛上。博文注視著手中的手帕,仔細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汗水,缺乏相關知識的他小心翼翼地想要避免妝容被擦花;那雙眼睛總是如此澄澈、如此認真,就如他的主人一樣——一個連謊話都不會說的男孩兒,更遑論情話?
可正是因為被這種人說出口,才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