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鹽，這裏麵有鹽，這裏麵有鹽！”

  這些野女真嚐了一口之後就再也按耐不住了，紛紛抱著罐頭大肆朵頤起來。

  這些野女真生活在大山當中，平常吃的都是打獵打來的獵物，可是因為缺少食鹽，所以吃肉的時候就像是嚼蠟一樣。

  當他們在吃到罐頭的時候，裏麵的鹹味瞬間充斥著他們的口腔。

  “真鮮，真鮮啊！”

  野女真人狼吞虎咽一般的將罐頭吃完，吃完之後還不忘將裏麵的湯湯水水舔幹淨。

  當他們吃完之後，布和看著他們，開口問道：“現在你們相信我們對你們沒有惡意了吧？要是我們對你們有惡意，你們覺得你們能吃上這麽好吃的東西嗎？”

  “相信相信，現在相信了。”領頭的野女真人腦袋點的就像是小雞啄米一樣。

  “你叫什麽名字？來這裏幹什麽？你們的部落在哪裏？距離這裏有多遠？”布和開口問道。

  領頭的野女真人說道：“我叫阿吉，是部落當中的頭領，我們部落距離這裏不是很遠。

  我們來這裏就是想從這裏弄一些磚頭回去蓋房子，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也冷的越來越早，要是沒有磚頭蓋的房子，恐怕會凍死不少人。

  以前管理我們的大人叫做莫爾根，他是這裏的最高長官，我們每年要給他們繳稅以及提供青壯。

  可是在幾個月前，他們突然離開，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原本我們還想等著他們回來，可是等了很長時間，他們都沒有回來，我們見他們一直沒有回來，所以就想從這裏弄一些磚頭回去。”

  阿吉看著布和，將自己的情況詳細的說了出來。

  布和將阿吉說的一字一句的翻譯給了趙文。

  趙文聽完布和翻譯過來的話後，對著布和說道：“告訴他，讓他帶著咱們去一趟他們的部落，我要到他們部落看看。”

  趙文說罷，看向李小三，“通令全軍，讓所有人馬就地紮營等咱們回來。”

  李小三衝著趙文一抱拳，朝著後方跑去。

  當李小三離開之後，布和將趙文的意思翻譯了過去。

  “我們大人要去你們部落看看，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們沒有惡意。這裏的磚頭你們可以隨意取用，建奴已經被我們打敗了。

  建奴就是通知你們的那些人，這些人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是從大明來的，你們放心吧。”

  阿吉一聽趙文要去他們部落，有些猶豫起來。

  阿吉想了半天，最後終於點點頭，“可以帶你們去，你們說你們是從大明來的？以前聽部落中的長者說過，在我們南方幾千裏之外就是大明，長者說大明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地方，那裏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

  而且聽說我們這裏以前就歸大明管，隻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大明，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大明，我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阿吉將話說完之後，布和又將阿吉的話翻譯給趙文。

  趙文指著阿吉，對著布和說道：“你告訴他，這裏以後歸宣鎮管，以後他們就會變得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也不用在深山中打獵了。”

  布和點點頭，將趙文的話給阿吉翻譯了過去。

  “歸宣鎮管？那我們以後是不是還要繳稅？是不是還要給你們提供青壯？能不能讓我們少繳點稅？”阿吉一臉期待的看著布和。

  “告訴他，暫時不需要他們繳稅，到時候再說。”趙文指著阿吉，看向布和。

  布和又急忙將趙文的話翻譯了過去。

  阿吉一聽暫時不用繳稅，興奮的跳了起來。

  “我們部落距離這裏不遠，我帶你們去！”阿吉衝著布和大喊一聲，便將跪在地上的族人拉起，朝著城外走去。

  在走的時候，阿吉他們還不忘將吃過的罐頭盒子帶上。

  趙文看著離開的阿吉，說道：“走，跟上去看看，以後要給這些人編寫黃冊，將這些人全都納入進來，現在看看他們的情況也好為以後做準備。”

  “大人，這些人都是一些野人，咱們要他們有什麽用？連鋤頭都不會用，要這些人沒用啊。”布和看著這些野女真人，一臉的不屑。

  雖然布和是草原人，雖然中原人也看不起他們，但是這並不妨礙布和看不起這些野女真人。

  在布和看來，這些人不會種地，不會紡織，不會打鐵，隻會在深山老林中穿梭，將這些人全都弄過來，不過是徒增負擔，根本沒什麽用。

  “怎麽沒用？這些人比咱們熟悉這裏的地形吧？而且，這些人雖然看上去蠻荒不已，但也不是正兒八經野人，隻是他們的生活環境以及生活方式落後罷了，要是給她們一些幫助，就會變成咱們的助力。

  再說了，世界上的人有那麽多，難不成咱們每征服一個地方就將那個地方的人全部殺光？這是不行的。

  老話說的好，蠻夷入華者，華也。隻要認同我們，認同我們的文化，不管他是哪族人，都是咱們的人。”趙文看著這些往出走的野女真人，語重心長的對著布和說著。

  在趙文看來，這些人雖然都是野女真人，可是野女真人和大明並沒有摩擦，也沒有仇恨。

  對付建奴可以不擇手段，但是對付這些，卻不能像對付建奴一樣。

  在趙文看來，對付這些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文化將他們同化。

  當將奴兒幹都司重新設立之後，到時候往這裏派遣官員，讓官員組織這些人在奴兒幹都司這片土地上耕種糧食，說漢語，寫漢字。

  這樣下去，不出百年時間，這些人就會變得和漢人差不多了。到了那個時候，誰又知道他們以前是野人，是野女真人呢？

  雖然這個方法時間慢了點，但是效果出奇的好。

  鮮卑族當年在曆史上名聲赫赫，可是現在嗎？哪裏還有鮮卑族的影子？

  就算是剃發易服的清朝，當兩百多年的時間過去，又有幾人能說他們的語言，又有多少人能寫他們的文字？

  就連十全老人乾隆，寫漢字寫的都比寫他們的文字順溜，更何況其他人呢？

  “別的不說，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覺得你們是什麽？是蠻夷嗎？”趙文看著布和，反問一句。

  布和一聽這話，愣了一下，隨後急忙說道：“我們怎麽能是蠻夷呢？我們怎麽可能蠻夷呢？我們哪裏是蠻夷？”

  布和看著趙文，連連否認。

  “哈哈！”趙文哈哈大笑一聲，隨後拍了拍布和的肩膀，“行了，上馬吧，你現在都已經知道答案了！”

  趙文說罷，便跨上了戰馬，跟在這些野女真人的身後。

  布和看著離開的趙文，急忙跨上戰馬追了出去。

  當他來到趙文的身後時，他看著趙文的背影，腦海中回想著趙文剛才的那些話。

  想著想著，布和就將趙文剛才的那番話聯想到自己部落上麵。

  越想布和就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布和卻始終想不明白。

  “蠻夷入華者，華也，這話怎麽越聽越覺得古怪。”布和不停的念叨著這句話。

  忽然，布和仿佛想明白了什麽，他一拍腦門，臉色巨變，心中大呼道：“難道說，以後我科爾沁要沒了，要被同化？從此之後，就沒有科爾沁了。”

  布和一想到這裏，偷偷的看了一眼趙文，心中滿是驚駭。

  “不可能不可能，他是我的女婿，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不可能，不可能的。”布和連連甩頭，不停的說服著自己，可是不管布和怎麽想，這個想法就像是生根發芽一樣，始終甩不出去。

  布和想盡一切辦法想要說服自己，可是無論他怎麽想，都無法找到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萬般無奈之下，布和來到了趙文的旁邊。

  他看著趙文，旁敲側擊的詢問道：“大人，您剛才說，蠻夷入華者，華也。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趙文一聽這話，瞬間就明白布和心裏想的什麽，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眯著眼睛打量著布和。

  布和看著趙文這個架勢，瞬間心虛了起來。

  他腦門上的汗水撲簌簌的往下流著，他一臉尷尬的看著趙文，訕笑道：“大人，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你不用隱瞞，你心裏想的是什麽我清楚。

  蠻夷入華者，華也。你不就是害怕你的部落被同化，從此消失的一幹二淨嗎？”趙文直接將布和的擔憂說了出來。

  布和一聽這話，直接愣住了。他實在沒想到，趙文一句話就將他的底細揭穿了。

  “怎怎怎麽可能，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布和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哆哆嗦嗦的墨跡了半天。

  “哈哈，你不用解釋。你說的我都明白，其實吧，這件事情你早晚就要知道，現在你問起來了，那我不防給你解釋解釋吧。”趙文哈哈大笑一聲，隨後又問道：“我且問你，你們科爾沁部落是什麽時候誕生的？”

  “什麽時候誕生的？”布和一臉疑惑的看著趙文，不知道趙文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

  可盡管如此，布和還是將科爾沁的誕生說了出來，“成吉思汗稱帝後，把草原的全部土地和牧民分給了他的弟弟們和臣下。

  而他的弟弟哈薩爾在征戰當中屢立戰功，所以就將被成吉思汗分得了大量的草場和牧民。

  科爾沁在我們的話中，意思是帶弓箭的人。

  當時科爾沁這個名字也就來自於當時成吉思汗手下的一支弓箭隊伍。

  而這個隊伍正是哈薩爾所率領的，當哈薩爾被成吉思汗封賞之後，科爾沁這個名字也就流傳了下來，成為現在的科爾沁部。

  在後來的時間當中，科爾沁也分裂過幾次，到最後出現了四子、茂明安、烏拉特及和碩特等部族。”

  “那你說，在你們科爾沁之前，有沒有科爾沁這個部落？”趙文看著布和，笑著問道。

  布和搖搖頭，“沒有這個部落！”

  “你覺得你們科爾沁和察哈爾，喀爾喀，土默特部這些部落有什麽不同？你覺得你和他們之間是不是一個種族的？”趙文接著問道。

  “當然不……”

  布和話剛剛說到嘴邊，可又被他活生生的止住了。

  布和原本想說不是一個種族的，可是又覺得不對。要是說是一個種族，可又覺得不妥。

  在成吉思汗統一草原之前，草原上的是以部落論民族。

  部落和部落之間殘殺嚴重，一旦某個部落被打敗，那這個部落就會被徹底吞並。

  蒙古這個名字其實是一個統稱，下麵還包含了很多民族。

  隻不過因為蒙古強大，所以才會被草原上的這些人認同。

  “我再問你，洪武永樂年間的時候，草原上的韃靼和瓦剌，你說他們是不是一個民族的？”趙文再次問道。

  布和語調高亢的道：“這怎麽能是？瓦剌是瓦剌，韃靼是韃靼，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民族的，他們怎麽可能是一個民族？當年他們兩個在草原上可是死敵，常年戰亂不休，擾的草原不得安寧。我科爾沁也正是因為他們兩個，才不斷的東遷。”

  “不是嗎？你確定不是嗎？如果不是的話，那為什麽在前元的時候，被統稱為蒙古？”

  “這這這……”

  趙文一番話，說的布和不知道說什麽。

  布和總感覺趙文這話不對勁，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又始終想不明白。

  “我再問你，要是沒有我，你被皇太極打敗。到最後，皇太極要將你科爾沁拆分，將你科爾沁的人一部分分到後金，一部分分到喀爾喀，一部分分到察哈爾。你說，你科爾沁還有嗎？你科爾沁還存在嗎？又或者說，你覺得怎麽樣的科爾沁才算真的存在？”

  在古代，尤其是草原，民族觀念並不重，草原上主要以部落為主。

  在草原人看來，一個部落就是一個民族。

  趙文這些話對於布和來說，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一時之間將布和急得滿頭大汗。

  “我再問你，要是將你的部落拆分，最後在你部落所在的位置上遷來一批漢人，同時給他們取名科爾沁。你覺得他們還是不是科爾沁？”還沒等布和想明白趙文剛才說的，趙文又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