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擱在一旁置之不理的女帝微微蹙眉，稍許不滿地看著雲凝，眼神中同時也流露出不解之色。雲凝既已默許刑戰來到禁地，現又不搭理是何意？若他不想見刑戰便讓其留在山外不得前行，何需弄得這般尷尬境地。

  雲凝看著稿紙若有所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眼裏仿佛除了眼前的稿紙便再無他人或是他物。前麵是裝演，可後麵是真的，他那慵懶而浮躁的眼神閃爍起過去的光芒，那些逝去的時光好像就在昨天。

  人的臉上戴著時間，時間久了，它會取代你原本的模樣。

  “咳咳。”女帝抬手握拳，以拳眼湊到嘴邊，輕咳兩響，想以此引來雲凝的關注。似乎起到了作用，被打斷思緒的雲凝轉麵看了看刑戰，然後毫不遮掩地說道：“他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給人送回凡間去吧。”

  意料之中，預料之外。女帝和少女紛紛一愣，流露出不解之色。

  “此人是輪回之外的轉生者，大概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他的識海是虛無的，內心也是一片空白，跟初生的嬰孩沒多大區別。”雲凝放下稿紙，別有深意地瞄了眼女帝，跳下床走到被光輝照耀的窗前，撫弄起盆栽花草，他嗅了嗅花草的芳香，笑道：“我在，玉虛天下就不會因外界任何因素而大亂。”

  其中的含義便是讓青衣少女與紅衣女子把心裝回肚子裏。

  然，雲凝繼續說道：“你們若是再不把他送回凡間，隻怕是仙氣灌頂的那一刻，他會斃命於此。”

  紅衣女子突然想起，凡人是不可以上天的，天上與地下截然不同，尤其是琉璃仙雲海的界域，仙氣充盈，以凡人之軀待久了，就會因為仙氣竄流而爆體死亡。好的東西不是對所有人都好，越是難得，你就越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去掌控它，造化隻會留給有所準備的人，倘若沒有準備好，就算是天大的機緣放在你手裏，你也沒能力去攥緊它。

  紅衣女子看了看刑戰，刑戰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還是一塊冰雕，眼裏除了些許迷離之外，就隻剩深淵或是空白了。她胸前稍稍起伏，稍做考慮之後，她說道：“我送你回去。”

  刑戰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在他眼裏見不到任何情緒波瀾，此行他感覺很是值得，但也隻是值得。除卻在賞景和聞人講話時，他心裏仍是迷茫。別人要他走，他走便是了。紅衣女子轉身出門時他也跟著出門，青衣少女要跟著他們一同離開，走到門前，卻被紅衣女子叫停：“你留下，我很快回來。”

  少女隻得停留，不再跟隨。

  兩人下了山，坐在船中漂浮在水麵上，刑戰依然像來時那樣賞視風景，紅衣女子則是立在船頭眺望遠方，一路上兩人均不發言，直到船駛了一半，朝禾才開口問道：“你要去哪兒？”

  刑戰回答：“去哪兒都行。”

  接著又沉默了半晌，海上刮起一陣暖風，連帶著紅衣女子的衣裳在空中起舞，紅色的發帶與烏密的青絲在空中揚揚飄逸，女子的美色本就天地一絕，配合這番場景，本在欣賞山水的刑戰被美人姿色吸引了過去，刑戰隻是單純覺得很美，美得令人窒息。

  朝禾似乎想起了什麽，轉過身來正欲詢問，一眼就看見刑戰正以不可描述的眼神看著自己，她俏臉微紅，手不由自主地捎來自己的一縷耳發在指尖纏繞挽留，眼神斜視一旁，發聲問：“你看我作甚？”

  刑戰突然回過神來，他剛才是不知不覺間就看走神了，現在麵對突如其來的疑問，他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你，好看。”

  美人麵色紅潤，先是怒瞪了刑戰一眼，然後又快速轉移自己的視線，移回方才斜視的位置。心中覺得刑戰實乃無意觸犯，便不與他計較了。朝禾收起失態的模樣，恢複本來平靜的神情，以前沒少被人誇讚，但都不似這次。本以為修煉了那麽多年，不論遇上什麽大風大浪她都會本著一顆平靜如水的心，但今日居然因為一句話擾亂了她的心神……這可能跟很多年前的一個夢境有關。

  也罷，往事不堪回首。

  朝禾款款走到刑戰對麵坐下，發現對方還在看著自己，是那種懵懵懂懂發呆時的眼神，便不甘示弱地盯回去，不過幾息，她便覺得渾身不自在，再過十幾息，她就敗下陣來，尷尬之餘心想自己和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較什麽勁。

  她想起之前要問的，同時也是為了緩解氣氛，就問道：“你既是輪回外的轉生者，能告訴我你來自哪裏嗎？”借此機會，她也想多了解了解其他世界。

  刑戰不假思索地說道：“神域。”

  雖說玉虛天下有很多跟神掛鉤的詞語，但真正能跟神扯上關係的，壓根沒有。這片世界的神話從古至今都是在被仙人支配，從來沒有出現過所謂的神。就連朝禾對神也並不了解，她甚至很難去想象那是怎樣的種族，或許會比仙人更強，因為神之一字代表無所不能。

  “你是神？”朝禾露出鮮有的好奇之色。

  刑戰搖頭：“現在不是了。”

  朝禾想起若幹年前，雲凝對自己說的一句話，“遇到困難不要退縮，打起十二倍精神麵對它，直視它，直至審判它，如果是我們拚盡所有都無法解決的困難……那就有求神明吧。”說這話的時候，雲凝的眼裏閃過從未有過的無奈與無助，雖過了很多年，但朝禾一直記得。雲凝，可是他們所有人的庇護。

  現在看來，雲凝說的不一定是正確的，神要是真有那麽厲害，又怎麽會轉生？神既然是全能，又怎麽會有如此迷茫的內心？想來，神也不是無所不能，要麽，就是眼前的人前身根本不是真正的神明。

  但不管怎麽說，多了解些玉虛之外的情況還是好的，她又接著問道：“你能跟我描述一下你之前所處的神域是什麽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