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無病不知道那個叫福安的宦官如何試的，最後徒單太後十分滿意這瓶被稱為“龍舌酒”的東西，辛無病的解釋是，這酒有讓龍吐舌頭流口水的功能。

  他也沒亂說，這瓶酒精混合物，隨便啥生物，喝了都得吐舌頭。

  按照徒單太後的要求，辛無病先要配置十瓶沒有毒性的就給她，等皇帝回來後，她自有辦法讓皇帝飲下，至於啥辦法，辛無病沒興趣知道。

  此時辛無病就已經上了賊船，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回到良辛堂，見辛棄疾掛著黑眼圈，站在門口等他，辛無病笑著拉了拉辛棄疾的袖子道：“辛大郎君是在等哪位小娘子？”

  辛棄疾苦笑道：“十二弟，昨夜我一宿沒睡。”

  “一夜沒睡？難道真是在想範家小娘子？”辛無病嬉皮笑臉的問道。

  “莫要玩笑，你前幾日跟我提起地道之事，我認為施行起來有些難度。”辛棄疾憂心忡忡的道。

  “有甚難度？”辛無病不解道。

  “你可知城牆根基多深，下麵岩層多厚？若你能挖通，憑著幾十人力又能挖出城牆外多遠，還沒等你逃出，甕城守軍就已發現你，我不知你要如何逃脫。”辛棄疾擔心道。

  “挖地道隻是其中一策，我有數種方法，有甚好擔心的。”辛無病擺擺手道，他實在不想讓辛棄疾過於擔心此事，不然他就不會同意走了。

  “不行，你回開封，我留下，祖翁之疾還等你回去醫治。”辛棄疾看著辛無病眼神堅定的說道。

  “哥，你沒事吧，太後是找我呢，你留下能幹啥。”辛無病故意說道。

  “便知道你要如此說，下次我和你一起去見太後，我自有辦法讓她同意我留下。”辛棄疾沒有在乎辛無病故意氣他的言語，而是翹起嘴角，微微一笑道。

  “你能有甚辦法，還不是學那荊軻，逞匹夫之勇。”辛無病從辛棄疾眼神裏看到決絕，猜到了辛棄疾的想法。

  “你現在不也是在逞匹夫之勇？辛十二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那孔明燈和地道逃生之法根本就不靠譜，至少我還能比你多殺幾人。”辛棄疾輕笑一聲，反駁道。

  “辛大郎，你少跟我說這些，知道你武功強於我，那你會下毒嗎，會煉丹嗎，會，會揣摩人心嗎？若不是現在不想暴露，我定要讓你見識一般！”辛無病有些氣惱的朝辛棄疾吼道，這小子強起來還真是頭牛。

  “好啊，今日你若能勝過我，我便同意離開。”辛棄疾看著辛無病認真的說道，“你敢不敢比？輸的人離開！”

  “比什麽，打架嗎？還是拚命？”辛無病氣道，這小子是鐵了心要留下，打又打不過他，自己隻能發脾氣強撐著。

  “不，在白雲觀主殿中有一尊老君像，重三百斤，誰能在明日卯時之前將老君像請到良辛堂就算贏，前提是不能假手於人，不能驚動其他任何人，如果你能先請來，我再也不提留下之事。”辛棄疾說道。

  “不能假手於人是何意，就是不能找人幫忙是吧？”

  “是的。”

  “找個牛車幫忙可以不？”

  “不可以。”

  “三百餘斤我哪裏搬得動！”

  “那是你的事，現在認輸也可以。”

  ……

  辛棄疾對辛無病提完這個要求後就離開了良辛堂，他還是怕辛無病對他動手腳，就像那些猿猴一樣。

  這家夥到底吃錯什麽藥了，今天突然提出什麽比試，還是憑自己力氣去抬一個三百斤的石像回來，這腦洞也是難以言表。

  辛無病一邊想著一邊騎著馬往白雲觀趕去，先看看那尊老君像再說吧，說不定辛棄疾已經到了。

  白雲觀極廣，在內城北麵，緊挨著皇家別苑長春宮，完顏亮雖不崇道，但許多女真貴族，特別是宗室之人多為信徒，民間就更不用說，無論士人還是商賈皆篤信佛道。

  此刻才下午，白雲觀正是人多之際，熙熙攘攘的香客要麽徘徊於觀中廊榭之間，或是席地而坐聽道人們辯法，也有的在各殿中祈福，主殿供奉了道祖三清。

  辛無病直接奔主殿去，發現主殿中的三清像甚是巨大，高約兩丈，身披五彩羽衣鶴氅，著月破星巾，霓裳霞袖，十絕靈幡。

  這看起來不像幾百斤的重量呀，至少得有幾噸重，辛無病皺眉想著，難道辛棄疾拿自己尋開心不成。

  遂又四處張望，未見還有其他石像立於大殿之中，難道三清像後還另有玄機不成？辛無病又轉到三清像背後，進入主殿的後堂，發現背麵還有一小隔間，辛棄疾說的那尊老君石像就供奉在此處。

  這尊石像為站立狀，不似宋金時雕刻技藝，有些類兩晉之風，老君形象出塵，衣袍飄逸，頭上南華巾也與此時略有不同，石像有一人高，石材通體透白，似玉石般。

  正當辛無病想走過去瞧個清楚之時，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道友，切莫觸碰道爺真身像，此乃觀中至寶。”

  辛無病回頭一看，是名年約三旬道士，正一臉嚴肅的看著他，辛無病忙稽首道：“道長誤會，我隻是好奇，沒有冒犯之意。”

  那道士抬手示意辛無病離開此地，未再言語。

  辛無病隻得尷尬一笑，便走出了後堂，待走到門口，見一身材魁梧道人出了大殿，往大殿右手方向走去，辛無病覺得此人身型甚是熟悉，於是忙追了上去，待接近此人時，那人似乎也覺察有人腳步急促的向他走來，便轉頭查看。

  “師父！”辛無病輕呼一聲，沒想到在此處居然看法了王重陽。

  “無病，你怎底在此處？”王重陽臉上也露出意外之意，旋又對辛無病笑道。

  “真的是你呀師父，我身型甚是熟悉，還怕跟錯了人，我來此逛逛，嘿嘿……，沒想到居然遇到師父你了。”辛無病想起來此本是看石像的，打著趁機搬走的心思，不由得尷尬笑道。

  “你小子，無事怎會來道觀之中，說吧，來此作甚。”王重陽哪有不知道這小徒弟的，見他表情便知道有事。

  “嗬嗬……師父，你何時到的中都，怎底也不通知徒兒一聲。”辛無病忙轉移話題道。

  王重陽似笑非笑的看了辛無病一眼，然後看了看四周道：“隨我來吧。”說罷轉身向一邊走去。

  辛無病連忙跟上，發現王重陽是往廂房區域去，待走了一段路後，王重陽停了下來，又看了看四處，推開一間普通的廂房後，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普通廂房，有胡床，高腳桌，交椅，胡床之上鋪著草絮，有一床麻布被，裹成圓柱置於床尾，床頭有一個竹枕。

  胡床邊地上有一張竹席，上有兩個蒲團，可用來打坐。

  進了屋內，王重陽指了指竹席道：“坐吧。”

  看了看屋內的擺設後，辛無病依言盤坐在蒲團上，王重陽也對坐盤腿道：“無病，來京恁久可是習慣北地生活？”

  “尚可，師父您幾時來的？”辛無病又問道。

  “來了月餘，有幸見了黑龍飛天。”說罷一臉笑意的看著辛無病。

  “啊？師父，您也看到黑龍飛天。”辛無病故作驚訝道。

  “好了，別更為師裝了，你是如何弄的？”王重陽問道。

  “煉丹時發現空中無故燃燒，以為是毒氣，就試著用一羊皮袋子去裝，結果袋子飄了起來，徒兒猜想，可能是道典中所言之清炁，便收集起來。”辛無病斟酌道。

  “竟有此事，可有記載出處？”王重陽聽罷又問道。

  “未曾查到，弟子是在燒琉璃時見有石炭之氣遇水後，會變成綠礬油，將倭鉛放入其中就成了。”辛無病解釋道。

  這都是王重陽熟悉的材料，辛無病一說他就懂，但王重陽不崇尚符籙，不事黃白煉丹之術，認為這是細枝末流，他推崇修心之法，重視性命之學及內丹修行，主張去除世俗欲念。

  “沒想到你燒製琉璃還能有此發現，甚好，甚好。”王重陽聽後也不疑有他，撚須點頭道。

  孤剛子在其所著《黃帝九鼎神丹經訣》中對煉製綠礬油（濃硫酸）有詳細記載，也常用來入藥，懂青囊之人皆知。

  “師父，你此次到北地可有甚收獲。”辛無病問道。

  王重陽沉吟道：“為師知道你在中都遇襲之事，此次北上，為師與你幾名師兄準備招募一些英才共誅完顏亮，他已經違背當日承諾。”

  “前些時日，他去了西京，耿京等人也潛入過去，但軍中防範甚嚴，吾等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不日他可能回中都，便是時候動手之時。”王重陽給辛無病解釋道。

  辛無病知道師父等人定然有此計劃，對王重陽的話也不意外，遂把太後召自己入宮商討弑君之事說了，太後其實也是看中辛無病背後的幾股勢力，特別是王重陽師徒，他們可是行刺過完顏宗弼和完顏亶的狠人。

  說完此事後，辛無病又說道：“師父，徒兒覺得刺殺終究不是解決之道，今日即便殺了完顏亮，明日還有完顏雍，後日還有完顏康等女真人當皇帝，他們也會南侵，也會壓迫漢人，師父，難道我們殺得完所有女真人？”

  王重陽有些意外的看著辛無病，這個徒弟話讓他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