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都唱吧。”辛無病突然開口說道。

  “十二，你這是？”一旁辛棄疾有些詫異的看著辛無病問道。

  “哥，我發覺我特別喜歡聽這雜曲兒，上次聽蔡先生唱過就念念不忘了。”辛無病笑嘻嘻的看著辛棄疾說道。

  “哈哈哈……無病既然喜歡，那就都唱，端木義，好好打賞這兩位小娘子。”黨懷英聽罷笑道。

  端木義也不含糊，取出一貫錢放在桌子上，對門口的錦娘喊道：“來來來，這是賞給兩位小娘子的。”

  “奴家謝過官人們。”錦娘拿起錢後，又對場中的二女說道：“三娘子，肖小娘子，今兒可得多謝幾位官人了，特別是這位小官人，你們可要賣力，拿出最好的活計來。”

  錦娘拿了錢後，眉開眼笑的，一雙媚眼忍不住多看了辛無病幾眼。

  辛無病對這錦娘的媚眼沒啥興趣，他催促道：“開始吧。”

  場中二女站起來，再次給眾人行禮道謝後，便又開始表演。

  這《西廂記諸宮調》在幾十年前便已成曲，南北伴奏的方式不同，南邊用笛子，北方用琵琶，今日場中二女卻將兩邊的伴奏的樂器結合起來，讓在場聽過此劇的黨懷英等人覺得有些新鮮，細聽後忍不住讚歎，二女心思慧巧。

  西廂記在此時已是鼎鼎大名，婦孺皆知，董解元這個版本的更是將其中的故事和曲調編排的十分規整，念詞唱腔已經固定下來，人物對白也是無甚改變，幾已成為雜劇的必唱曲目，能讓表演者發揮的地方確實不多。

  這孔三娘和肖小娘子卻讓這出劇目變得耳目一新，關鍵就在於二人可以在男女，老少的聲音間隨意切換，就像在嗓子上安裝了變聲器一般，令眾人陶醉其中。

  此劇表演完需要一個多時辰，兩人居然不但用聲音極好的演繹完劇中的角色，還能做到感情充沛。

  再唱完一曲後，場中兩人看起來有些累，辛無病看到她倆額頭和鼻尖上都有一層薄汗。

  此時辛無病才開始仔細打量場中二女的模樣。

  兩人皆未施粉黛，孔三娘年歲稍長，皮膚白皙，鵝蛋臉，生了一雙杏眼，眼角微微上翹，略顯媚態，眉毛卻有些濃黑，倒像是用螺黛重重塗抹過一般，頭發也是極黑密，鼻梁挺拔，人中長而溝深，嘴唇豐腴，大小適中，下巴圓潤，就是看人的眼光有些冷冰冰的，看向場中諸人時，仿佛看的不是人，而是物件。

  孔三娘旁邊的那個年幼一些的女子似乎有些營養不良，而且還沒怎麽發育，皮膚有些黃，但是那雙荔枝眼卻讓人印象深刻，眼寬與眼距幾乎一樣長，眸子清澈如泉，又似有繁星在其中閃動，鼻子微翹，而精致，櫻桃小口，讓她看起來十分可愛。

  就是有些瘦了，讓她的臉看起來就如巴掌一般大。

  真難想象，剛才從他們口中居然能發出老生、老旦這般厚重的聲音，二人定是學過口技，辛無病一邊打量著二人，一邊猜想著。

  此時錦娘給二人各自端了一杯熱茶潤潤喉嚨，兩人就準備再次表演。

  辛無病突然舉得心中有些不忍，特別是看到肖小娘子那副瘦弱的模樣，他想接下來的曲子就不唱了罷。

  黨懷英等人似乎也在留些時間給兩人休息，開始遙遙與其他人互相敬酒。

  此刻辛無病說道：“黨世兄，今晚不如就不聽了吧。”

  “哦？為何？剛才不是你想聽嗎，此刻怎底又不想聽了？”黨懷英放下手中酒杯有些不解的問道。

  “我……覺得可改日再聽，她們也唱了這許久了，我似乎有些厭了，不如我等換個玩法，行酒令可好，或者讓我聽諸位作詩也可。”辛無病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

  “哈哈哈……無病，你這是起了惻隱之心，憐香惜玉哦。”黨懷英倒是個明白人，一眼就看出辛無病的心思，哈哈大笑起來。

  “喂，十二，你搞甚名堂，也沒見你喝酒，怎底說些胡話。”辛棄疾瞥了辛無病一眼道。

  站在門口的錦娘似笑非笑的看著辛無病，走到場中對眾人道：“小官人既然憐惜二位小娘子，那奴家等人就先退下了。”

  場中二女有些意外的看了辛無病一眼，對他輕輕一福便跟著錦娘出了門，那幾名樂師也撤了出去。

  “嗬嗬……無病，你倒是大方，剛才端木義打賞的一貫錢可是丟進水裏沒聽到聲響。”範梓笑嗬嗬的說道，然後又端起酒杯遙敬了一下端木義。

  “無事無事，些許小錢，讓諸位開心一下就好。”端木義大方的說道，反正花出去沒聽見響的錢多了，不再乎這一貫。

  “無病，某看你是動了春心吧，那孔三娘子冷若冰霜，旁邊那肖肖小娘子就是個雛兒，你是看上哪一個了，要不哥哥等會兒讓那錦娘給你送府上去，嘿嘿……”王明傑一臉壞笑的看著辛無病說道。

  辛無病沒想到一個想法鬧出這麽多人笑話，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對眾人說道：“是小弟有些任性了，掃了各位兄長的雅興，要不明日我來做東，再來吃一次酒可好。”

  “好啊，好啊，繼續讓今日這兩個小娘子給咱們唱曲兒。”王明才最先附和道，看著辛無病那眼神似乎在說，我懂的。

  “哈哈哈……”

  此時眾人都大笑了起來。

  一場酒宴也算是有些樂子，黨懷英看時辰不早，便對眾人建議，今日就此打住，明日繼續歡宴，於是眾人應罷，便各自離去。

  辛棄疾兄弟倆是騎馬過來的，剛騎出去沒多遠，就看到範梓在前麵等著他倆。

  “世兄，有事？”辛棄疾勒住韁繩，問道。

  “坦夫，某已把你和如玉的婚事給父親去信言明，他很是讚同，說是會親自去一趟開封，與辛老大人商議一下婚事的時間呢。”範梓一臉喜色的對辛棄疾說道。

  “啊？成婚？這個……世兄，是不是有些急了，況且範小娘子之意……”辛棄疾一愣，有些心虛的說道。

  “不急不急，再快也要明年，那時你十八，如玉十七，歲數也剛好，舍妹哪有不同意之理，哈哈哈……坦夫，往後我們就是親戚了，對了，你們住哪裏？”範梓笑道。

  “我們住嘉會坊報恩寺旁。”辛棄疾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

  “那趕巧了，我住在仙露坊，也是極近，一起走吧。”範梓這大舅哥熱情的說道。

  辛棄疾當然不好拒絕，誰讓當初他說範如玉是他未婚妻，這下，兩家長輩都同意的話，這就是鐵板釘釘之事，誰要是反悔，可就生生打臉，範邦彥剛剛升任蔡州防禦使，在官場上，又是辛讚的鐵杆支持者，辛棄疾可不敢說個不字。

  再說辛無病也覺得，範如玉確實挺特別的。

  幾人一邊騎行，一邊聊著天，回程倒也不覺得無趣。

  一個時辰後，兩兄弟到家，辛棄疾一臉苦相的對辛無病說道：“十二，以後說話可得過過腦子，別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坑了。”

  “嘿嘿……哥，弟弟一定記住這個教訓，不過那範家娘子是真不錯，你看，家世、人品都沒得說，就是對範師兄凶了些，說不定嫁給你後，就變得溫婉了呢。”辛無病說罷，還有意無意的看了看辛棄疾的耳朵。

  “明日你要去聚仙樓請客，就是為了聽那兩個小娘子唱曲兒？”辛棄疾又才問道。

  “呃……剛才不是怕掃興嘛，就算彌補一下咯。”辛無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可知這一頓飯加上請翠景社要花多少錢？”辛棄疾看了辛無病一眼道。

  “這個，不知。”

  “至少二十貫。”

  “嚇！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