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孫家姐妹拿不定主意之時，突然，馬芮來訪，孫家姐妹連忙迎她進了正廳。

  “我此次來是告知你等一事，完顏亶薨，完顏亮繼皇帝位，這個消息已經通過快馬送到各州府了。”馬芮說道。

  “大姐，此事……於我等有何幹係？”孫富春不解道。

  “完顏亮已經改年號為天德，封賞群臣，裏麵就有辛讚任亳州防禦使的任命。”馬芮看著孫氏姐妹說道，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怪異，不久前，才聽說辛讚父子被押解進京，孫富春還派人劫獄，今天就收到辛讚出仕的文書。

  見姐妹幾人也有些茫然，馬芮又道：“還有一個封賞有些蹊蹺，辛文鬱蔭一子為上謀克加譙城縣男，辛文亮蔭一子為上謀克加寧海縣男，皆食邑三百戶，你們可知這蔭一子為何意？”

  “這……？安人你的意思是？”孫慕夏聲音顫抖的試問道。

  “隻有故去之人才能蔭庇子孫！”馬芮沉聲道。

  “咣當！”孫念秋手裏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她顫聲問道：“安人，你說的可是真？”

  “當然，我家官人已經看過文書，記下了這些封賞，我才趕過來通知你們，此事，還是等你家老大人的消息吧。”說完，馬芮輕歎一口氣，自己這哪是來報喜，明明是來報喪的。

  “不，他們走的時候都好好的，為何就故去了？為何老大人就做了防禦使，不，這不是真的……”孫念秋哪裏能夠接受這個事實，口中喃喃說著，已是哽咽不止，泣不成聲。

  孫慕夏聞言，也是默默流淚，她想不通，事情何以發展至此。

  孫富春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她看著兩個妹妹傷心欲絕的樣子，不知如何安慰，且此事透著蹊蹺，一場劫獄，怎底就變成了封賞和死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事隻得等爾等老大人才知，你們……保重。”馬芮也知道，此時安慰什麽都無用處，便起身告辭。

  孫富春見兩個妹妹如此，隻得自己送馬芮出了府。

  剛回正廳，孫慕夏對孫富春說道：“大姐，我不信，我要去濟南府，若是尋不到他們，我就去上京，我不信官人和二郎會，會故去。”

  孫富春不知如何勸阻，若文鬱、文亮兄弟真的故去，那也該有人去收屍吧，也該有人去戴孝吧。

  此時，廳門被人從外麵推看，孫富春便見小妹孫曉冬失魂落魄的走了回來，眼中布滿血絲。

  “曉冬！你何時歸來的，他們人呢？”孫念秋見到孫曉冬後，第一時間衝到她麵前，握著孫曉冬的手問道。

  “三位姐姐，我們……我們都中了金人之計！”孫曉冬咬牙切的說道。

  於是，孫曉冬才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王允卿刺殺完顏宗弼的計劃一早就泄露了出去，時為左丞相的完顏亮封鎖了消息，並暗中派人配合王允卿等人的刺殺，最後王允卿等人刺殺成功，完顏亮負責追擊，本想斬草除根，結果還是被王允卿等人逃脫，最後到了寧海遇到孫富春，並治好了傷。

  辛家父子被抓本來是意外，就是曆城縣令和猛安沾合罕聽信辛巍之言，以南朝奸細的名義捉拿，並快馬報送金主完顏亶，以期邀功請賞。

  後來此事報送到宮中，被任宿衛郎將的仆散忽土知曉，這仆散忽土的妹妹是完顏亮的妾室，仆散忽土世代受完顏亮之父完顏宗幹恩惠，是完顏亮的忠實走狗。

  在辛家吃了暗虧後，仆散忽土雖然得了一筆橫財，不過心中還是對辛家父子懷恨在心。

  仆散忽土立馬將此事報與主子完顏亮知曉，並極力教唆時任左丞相的完顏亮下令，將辛氏父子押解到燕京乘機好生羞辱一番，誰知完顏亮並未應允，完顏亮素聞辛讚有些才幹，遂下令，遂派人前去勸辛氏父子輔佐於己

  正在這時，完顏亮的探子獲知王允卿等人的蹤跡，並探知他們已潛入濟南府，準備營救辛氏父子。

  雖然完顏亮不知這兩邊之人有何關係，不過他將計就計，在濟南府埋伏大量人馬，準備伏擊王允卿等人，把他們一網打盡。

  結果，王允卿等人落入圈套，悉數被縛。

  未過幾日，完顏亮見到王允卿和辛讚等人，並提出招降之事，希望幾人能為他所用，充作他的護衛郎將，王允卿師徒和辛家父子拒絕。

  如今的女真人在軍事上極其強大，戰場上對遼、宋、蒙古都占據優勢，隻是苦於人口太少，無力擴大統治疆域。

  女真士兵戰場上衝殺是好手，卻不長於單人擊技，而漢人中卻有許多高手，比如王允卿師徒和辛讚父子，刺殺完顏宗弼雖然有完顏亮暗中協助，但王允卿等人在刺殺時展現出來的強大個人武力讓完顏亮十分驚異，加上仆散忽土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把辛氏父子武力吹上了天。

  完顏亮知道幾人不會同意招降之事，似乎也早有準備，采取分而劃之之法。

  對辛氏父子，就用整個辛氏族人為要挾，如若眾人不同意，他威脅立馬帶人屠盡四風閘鄉。

  辛讚父子的軟肋他早已掌握。

  對王允卿師徒，完顏亮的方式要溫和一些，先是告知他們刺殺完顏宗弼是他在暗中支持，並舉出了讓人信服的證據，然後又用善待漢人為誘，同時許以高官厚祿。

  王允卿師徒自是不從，最後完顏亮又提出隻要自己登上大寶，先免除天下三年賦稅，與民休息，在金土推行漢化，承諾終身絕不南侵，並願立誓並留下憑據。

  這讓王允卿有些心動了，他立誓抗金，曆經十數載，現在落得一切煙消雲散，還身陷囹圄，抗金也是為了漢人能有棲身之地，如果完顏亮真能善待漢人，仰慕漢文化，最終也希冀其能如同隋唐一般融進中原。

  見王允卿有些心動，完顏亮立馬讓人起草一份誓約，把剛才自己的承諾都寫了上去，並按上手印和官、私各種印章，交於王允卿。並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次勸說王允卿師徒要看清現實。

  王允卿權衡再三，最終答應了完顏亮，和辛讚父子去了上京扮做完顏亮的侍從。

  此時的金主完顏亶因為自己的主心骨，太師完顏宗弼薨了，變得極為暴躁，胡亂殺人，眾多宗室之人也未能幸免，一時間上京變得人心惶惶。

  不僅如此，完顏亶還猜忌群臣，幾乎不單獨召見大臣，連完顏亮作為左丞相，召見時也不能帶超過五名侍從，他自己卻是上百人的侍衛保護著。

  令完顏亶沒想到的是，一次普通的召見，卻讓自己命喪黃泉。

  完顏亮親自拔劍弑君，王允卿、辛讚、辛文鬱、辛文亮和耿京則扮做護衛，麵對上百人的圍攻，眾人護著完顏亮突圍。

  完顏亮的走狗仆散忽土在宮門外接應眾人，王允卿等人且占且退，直到仆散忽土打開宮門，迎接到完顏亮，就在完顏亮剛剛脫險，辛文鬱和辛文亮兄弟還在掩護眾人後退之時，仆散忽土突然關閉宮門，將辛氏兄弟鎖於宮牆之內。

  此舉引起了隨完顏亮突圍出來的張允卿和辛讚的憤怒，就連完顏亮也未料到仆散忽土會在此時公報私仇。

  不過此時雖弑君成功，但完顏亮的大軍還在城外尚未到達，且文武大臣也在觀望，此時仆散忽土掌握了護衛隊，若處罰仆散忽土，引起不滿反彈，那一切就將功虧一簣。

  完顏亮隻能隱忍不發，張允卿、耿京和辛讚肝膽欲裂，對仆散忽土拔劍相向，被其率領的數十人圍住，局麵一度僵持。

  半個時辰後，完顏亮的大軍到達宮門，他遂下令衝進宮內，此時，辛家兄弟已經身負重傷，背靠背抵劍而立，鮮血染透了二人所著的鎧甲，站立之處，血流一地，完顏亶的侍衛皆被二人斬於劍下。

  辛讚等人扶住兄弟二人悲嚎不已，完顏亮命人救治。

  翌日，完顏亮控製了宮廷和文武百官，被擁立為帝，辛氏兄弟卻因失血過多，又傷及要害，撒手人寰。

  辛文鬱逝去之前，對辛讚言到：“父翁，若知勢不可擋，兒子當日不該阻您為官，族人始終立於金土之下，無力抗爭之時，隻得待機圖之，兒子悔恨不已，棄疾、無病還要父翁撫養，兒子無能，不能再盡孝道，往後……”話未言盡便再無生機。

  文亮一直昏迷不醒，未堅持住一日，也盍然而逝，連句遺言都未留下。

  辛讚抱著二人屍身痛哭不已。

  孫曉冬和張國安沒有親自參與行動，最後隻看到王允卿、辛讚和耿京護著完顏亮突出重圍。

  其中細節由耿京告訴孫曉冬，得知兩位姐夫已戰死，孫曉冬十分悲痛，遂獨自離去。

  耿京追上孫曉冬，與她一同離去。

  完顏亮極力想用高官厚祿留住王允卿，王允卿拒不受，隻是提醒完顏亮勿忘記承諾，然後帶著張國安飄然而去。

  辛讚對自己二子的死本就傷心欲絕，也打算離去，完顏亮卻極力挽留，直言，辛氏族人若不為朝廷所用，就隻有兩個選擇，南渡或者滅族，一個對朝廷心懷二心的大家族，對於上位者來說始終是心頭大患。

  辛讚渾渾噩噩的接受了完顏亮的封賞，最後完顏亮下旨厚葬辛氏兄弟。

  而仆散忽土隻是被完顏亮訓誡一番，畢竟有擁立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