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辛讚去族正
作者:半園      更新:2020-03-02 19:31      字數:3099
  “住手!”辛讚大喝一聲,遂又對仆散忽土厲聲到:“仆散忽土,讓你的人都住手,如若不然,我讓爾等皆留在此地。”

  仆散忽土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用袖子抹掉嘴角溢出的血,對金國長行沉聲喝到:“停手。”

  辛文鬱兄弟和金國長行各自停下了廝殺。

  “仆散忽土,轉告太師,辛讚鄉野之人,辛家被棄之民,斷無出仕之念,辛家不願多做殺戮,爾等請回吧。”辛讚對仆散忽土冷聲說到。

  辛讚心中明白,再不控製局麵,若把仆散忽土等人殺了,到時候整個辛家都要陪葬。

  仆散忽土眼神閃爍著,他完全沒有料到,辛家父子的武藝如此了得,現在不服軟,恐怕就要交待於此了。

  “辛讚,你違背太師之命,傷我長行,你可想清楚後果?”仆散忽土冷聲問到,他心頭打定了撤退主意,但口中卻不願落了氣勢,他是代表金國太師來此,如果灰溜溜的被打回去,必墮了大金威名。

  “仆散忽土,辛家人隻求殘活於世,既在金土當遵金律,辛氏一族皆為順民,請太師放心。”辛讚說罷又轉身對宅老吩咐到:“長伯,去取百金和傷藥來,送與仆散忽土將軍。”

  接著辛讚又對仆散忽土拱手到:“將軍,此事就此善了可好?”

  仆散忽土臉色陰晴不定,現在辛讚以百金之巨相贈,釋放善意,與之硬拚恐非辛家父子敵手,此時盡快脫身才是上策。

  山東路從偽齊手中劃入金國治下不久,完顏宗弼的政策是盡量安撫漢民,利用當地宗族勢力維持統治,這也是他會三番五次派人請辛讚出來做官的原因。

  辛氏族人在此有形勢戶一百二十戶,民戶四百,有男丁三千三百餘人,若是生亂,這就是三千長行,且辛家世代為守土之官,在曆城甚至整個山東路都一定的影響力。

  仆散忽土來之前,完顏宗弼曾交代要禮遇辛讚,不可逼反其族。

  百金即百兩黃金,相當於白銀一千二百兩,按當時物價可換錢近四百貫,一百萬餘文,可買五房美姬,一傾良田。

  “今日你辛家人致我長行死傷數人,百金就想打發某等?”仆散忽土拉下臉,陰陰說到。

  辛讚見仆散忽土口氣已經軟下來,心中略一計較,又對長伯吩咐到:“再去取五十金,五百兩銀來。”

  “老爺,這…”長伯猶豫問到,卻別辛讚抬手打斷,催促到:“休要多言,你隻管去取。”

  然後辛讚又轉身對仆散忽土說到:“今日某就傾盡資財,送與將軍,將軍可回去向太師複命。”

  不多時,宅老長伯已經和院子將一百五十金和五百兩銀,用木箱裝好,抬入院中,辛讚親自打開箱子,請仆散忽土查驗,治傷之藥也一並奉上。

  仆散忽土顧不得身上的傷,拿起一塊金錠,嘴角微微抽起,看得出他對這黃白之物頗有興趣。

  此時無論是金朝還是南宋,黃金和白銀都不是流通貨幣,通行的貨幣是銅錢,兩朝皆有發行,紹興議和前後,通脹嚴重,黃金、白銀成了硬通貨。

  “辛讚,他日若你辛氏有不軌之舉,我定請命屠你滿門!還有,辛家這形勢戶皆劃為民戶吧,話盡於此,某等告辭。”仆散忽土拾起斬馬刀,說到。

  隨後仆散忽土又吩咐一旁長行們抬著箱子,扶著傷者出了辛家大門,隻剩下辛家眾人,立於院中。

  辛文鬱不滿的看著辛讚,眼中滿是怒火。

  “父翁,您這是何意?阻我殺他,還奉上所有資財。”辛文鬱的語氣盡是埋怨,接著他又說到:“他一句話把辛家上百戶,直接劃為民戶,以後這族正您還怎麽做,族人誰服你?”

  “若不是你衝動傷人,事情豈會如此?罷了,這族正不做就是,辛巍早就等不及了,就讓他們二房的做吧。”辛讚長歎一聲,也不與辛文鬱爭論,獨自回房去。

  “鏘…”辛文鬱把長劍重重的還於劍鞘中,一臉鬱悶的提著劍,往自己院中走去。

  辛宅是倒四字形宅第,中間主院是辛讚居住,左右兩邊各有一處院落,形製略小於主院,左手邊是文鬱家,右手邊文亮家。

  三個院落互相獨立,又用長廊相連,整個後院連為一體,後院中有人造池塘,假山,廊亭,堂榭,花木一應俱全,實為一小型園林,是辛讚祖上數代人的心血。

  辛宅位於丘陵之上,宅第外接著官道,四通八達,沿著官道辛家族人多有宅院分布,一直到千佛山腳的辛家祠堂。

  千佛山腳,玉符水畔,幾乎所有的人家和土地都跟辛家有關。

  曆城為上縣,有民三萬戶,說起富裕還是四風閘鄉。

  辛氏家族在宋朝多為勢力戶和民戶,官戶有十餘,宋統時,官戶無賦稅,勢力戶(主要指吏戶)減半,民戶需全數繳稅納賦。

  金襲宋製度,除在官戶的名稱上有所調整,對於戶籍和稅製大體保留了下來,在金朝官戶指奴籍,無稅賦的為女真人和部分契丹人,其餘戶籍劃分未變。

  現在要把辛家變成民戶,整個家族的賦稅幾乎增加了一倍,難怪辛文鬱說辛讚這個族正做不下去,這是實打實的利益問題,就因為辛讚不願為官,連累所有族人。

  此時之人,大多心中隻有宗族朝廷,少有民族國家概念。

  辛讚一臉淡然的坐在祠堂議事廳首座,一旁坐的是族中各老。

  下首第一個是一名五旬老者,身體微胖,麵色蠟黃,眼細而狹長,有些浮腫,眉毛稀疏,留著八字胡,須發花白,身著紫色錦袍,頭戴醬色小包巾,簪紅花。

  宋人男女皆喜簪花於頭上,不過那都是年輕人所喜之事,五旬老翁也簪花,不是內心騷包,就是家中有年輕妻妾愛好此。

  這人就是辛巍,辛讚堂弟,二房家的老大。

  今日,眾人是商議關於戶籍之事,辛巍首先發難:“讚老爺,京師你不去,官兒你也不做,太師之使也被你父子打傷,現朝廷要剝某等戶貫,斷大家營生,我看明年佃客都跑去別家了,眾叔伯兄弟說說,這該如何處置?”

  其餘人等皆不語,隻是看著辛讚。

  “巍七郎,你若想去做官,快馬還能趕上那仆散忽土,讓他帶你去金人的上京,金兀術這人除了打仗不行,其他的還不是太差。”辛讚早料到辛巍會如此說,忍不住諷刺到。

  “你……你這賣李鑽核的老漢,你想全你的大義,累的某等族人挨餓,你就是族賊!”辛巍聽了辛讚的諷刺,騰的一下站起來,指著辛讚的鼻子罵到。

  沒想到這辛巍居然敢罵辛讚,其他族老不禁微微變色,辛家世代守齊魯之地,自維公始,已有十一代人,還從未出過不忠不孝之人,今辛讚不願為金臣,是辛家之義,非他一人之義,現在辛巍斥辛讚為族賊,其他族老豈有認同之理。

  族中最老長者是偏房辛禮,他看不慣辛巍的囂張,忍不住說到:“辛巍,你豈能如此說辛讚,他不過是全我族之義,我漢人之義,如何就成了族賊了,倒是你二房,逃走的佃客都出自你家,全因你二房抽傭最狠。”

  其餘族老不由暗暗點頭,辛禮說的在理。

  “喲!禮丈人,我尊你是長輩,不和你一般計較,今日我就把話說開,這族正之位,辛讚萬不可再當下去,不然,就賣了田產,去南邊享福去。”辛巍陰陽怪氣的說到。

  “你……辛巍,你也是族中長輩了,這豈是你應說之語?賣田產?我辛家皆是族田,你說如何賣,難道你想違背祖製不成?”辛禮氣憤的質問到。

  自第一代遷來此處的維公起,辛家置產皆以家族名義購進,目的就是為了避免有好吃懶做的後輩變賣祖產,雖已經傳了十代,辛家族產卻是每一代都有增加,即便是有不肖子,敗的也隻有自家那一點資財。

  這是先祖定下的祖訓。

  每個辛氏族人每月都能在族中領取一份祿米,足夠養活一家人,到了年底,族正還會把盈餘的錢糧均分。

  若哪一支有人做官,祿米也會增加,遇到哪家有變故,也由族中接濟。

  這有些類似於後世的家族信托。

  也正是這個原因讓辛家沒有南渡,實在是族產不便處置,也不得處置。

  辛巍要爭做這族正,是看上了能夠分配族產收益的大權,上千頃的良田,每年除了要養活數千人,還能有不少變現,這些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禮丈人,不必與他爭論,辛巍要做這族正,我應了,不過我有兩個條件。”辛讚淡淡的說到,今日他本就是來辭去族正的,現有人急不可耐,那就成全他。

  辛讚的話讓在座眾人都有些意外,就連辛巍也是一愣,隨即問到:“你有何條件?”

  “其一,不能賣族產,此乃祖訓,你若違背,定不能再任族正,你可能辦到?”辛讚問到。

  “自是能辦到。”辛巍回答到。

  “其二,歲末分潤不可由你一人而決,你可擬出分配之法,交由各族老過目方可施行,這點,你可能辦到?”辛讚看著辛巍語氣嚴肅的問到。

  “這……亦可。”辛巍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