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樹下之野狐
作者:安依書生      更新:2020-04-09 04:49      字數:4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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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聲錚錚錚作響,一陣清冷之意驀然來襲,屢屢琴韻化成一個白衣俠士,手執三尺青鋒劍,在蕭瑟的西風中,轉過身去,大踏步而行。

  最熟悉的詞,王信朗誦起來當然聲情並茂: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裏,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此時胡言已將那醃臢之水,漫天揚灑,大殿這內被一場腥臊的毛毛細雨所籠罩,胡言立在雨中,鬼頭箸指點八方,意為四麵八方神聖退讓,天上地下猛鬼來幫。不一刻他身形漸漸起舞,眾侍衛對胡大人似乎也是心有靈犀,盡數隨著大人一同起舞,頓時盤古大帝之中,群魔亂魔。

  大俠士行於天空,他本來就是孤膽俠士,刺殺王侯將相於萬軍從中,豈能在乎風霾霧障。

  王信的琴瑟也彈奏到十分激昂時刻。

  “將軍百戰,畏乎一死焉。”

  琴音所馭的俠士,陡然間持劍穿過醃臢雨霧,向胡言而來,胡言的‘胡言亂語吞天覆地’之功,實在耗費體力,縱然他內功深厚無比,這一夜下來,依然力不從心,嘴皮子功夫明顯放緩。

  而王信雖然也是一夜未息,但所馭琴瑟似能通神,每每一思之,便有一位偉大的神形憑空而來,況且他年輕氣盛,好奇之心強烈,是以並未疲倦。

  此番心中有李太白的酒詩時,那琴音便化成執筆提酒蘆的大酒仙;吟誦到舉杯對月的鐵冠道人時,那琴音又幻化成鐵冠道人之形。

  料定此器乃上古神琴,兩番所化人物,皆是頂天立地,磊磊落落的人物。對手若是尋常詭道人物,應該早已經被降服,叵耐胡言那廝,頗懂得一些歪門邪道,盡弄些醃臢之物,助他那‘胡言亂語吞天覆地’之功,致使王信幾番不勝。

  此刻琴音與心緒相通,不在是飄飄灑灑的文士書生,而是有‘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氣概的大俠士,手中音符所化長劍,直刺敵人之首,胡言的‘胡言亂語吞天覆地’之功,一時間掛在嘴邊,來不及使將出來。

  情及之下,他心智不亂,翻身一躍,咕咚一聲,跳到麵前大鼎之內,水花四濺中,他見那大俠士依然持劍緊迫。

  噗嚕,他潛入大鼎之下。

  大俠士有義無反顧之心,鏗然隨著胡言入了那渾濁腥臊的水中,先是激蕩起一團波浪,然後簌然間化成一波漣漪,融化在醃臢的水溺之中。

  片刻之後,嘩啦一聲,胡言從大鼎之中直起腰身,水溺頓時從頭上嘩啦啦的流下,胡言吐出一口嗆溺之物,抹了一把額頭,哈哈大笑。

  “諸般能事盡皆被老夫一一化解。料豎子,還能有何為?”

  王信琴瑟聲啞,便知那琴音所化俠士,定然又被胡言克製住,這該如何是好,王信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心涼之際,他忽然思及過往,自打穿越而來,屢曆種種危難,雖然最終都是有驚無險,但卻沒有一件事,順心順意,難道這就是某家的命運麽?如此的坎坷波折?

  王信正胡思亂想,胡言那腥臊之氣,裹挾著那種令人不愉的詭異之音,戚戚然而來。

  王信心道這琴聲還不能停,隻是彈什麽?他心裏已然沒有戰勝的信心。滿腹愁緒之間,他緩緩的撥了撥琴弦。

  “錚錚、錚錚、錚錚錚。”

  琴音幽幽低婉,王信眉頭微蹙,緩緩吟誦道: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裏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錚錚、錚錚錚。”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吟聲一過,大殿中頓時一陣清冷之意,掃過眾人。

  “冷”

  “冷”

  “冷”

  “冷”

  “冷”

  一種夜不能寐的冷。

  一種秋夜蟬鳴的冷。

  一種夜裏聽著蟬鳴而不眠,獨自在階上行來行去的冷。

  一種歸期遙遙,故鄉鬆竹卻已然老去的冷。

  一種獨自撫琴,縱使弦斷也無人聽的孤獨寂寞清冷。

  孤獨寂寞悄悄擴散,冷意悄悄蔓延。

  ......

  眾人皆覺得渾身起了冷栗,忍不住的渾身顫抖。

  飄飄而落的醃臢水雨,變成冰絲雪片,在空氣中發出正在結冰的咯咯吱吱響聲。

  胡言站在冰雪之中,任憑濕冷的吏服變成響當當的冰殼。

  “我胡言,到底犯了什麽錯?是私設邢堂?收納四宮七院八十三嬪妃?朝堂上指鹿為馬?以玨燕為名,慫恿臻帝對玉族發起戰爭?以角鬥場為目,殺戮獸人?不應該啊,這些事情也都算不了什麽,為什麽上天對我如此不公平,此人的琴式怎麽能完克於我。”

  胡言但覺周身寒冷如冬。

  但他的心中沒有寒冷。

  沒有畏懼。

  沒有如何反擊。

  隻有滔滔不絕的恨意.

  “既生胡何生樹,我胡言不想做一隻樹下之野狐。”

  胡言猛然抖落身體外麵的冰殼,淺橙色的碎冰,嘩啦啦的掉了一地。

  “我胡言為了這一戰,早已經將生死榮辱,全部置之度外。縱然是飲了百人之溺,又能怎麽樣,為了勝利,我可以不擇手段。但憑老夫叱吒中州幾十年,種種敵手都曾經遇到過。老天你不該讓我這麽輸,我不服氣,我不想輸在這個無名小卒的手上。”

  頓時一股通天的怨氣豁然彌漫四周,與那冷意交相搏殺。一時間竟然難分高低,可見胡言心中怨念何其之高。

  兩個人心念相互交鋒。

  魔器、滔天怨氣、百人屙三重力量集成,將胡言的‘胡言亂語吞天覆地’之功,發揮到淋漓盡致。

  上古的神器,蛇身人麵的石像手中的神秘古琴,發出凜冽的錚錚之音,此番王信不忍再讓嶽王武穆大人的神形沾染醃臢。他暗暗的將心與神琴相通,果然空中浮現出一個由神音雅律幻化而成的身影,滿身晶瑩的翠綠色,散發著強烈的孤獨寂寞冷之意。那神形就是他自己--最強劣獸、四海歸鴻三十七天罡之天陽星、九世魔尊、擎天大帝、月映綺羅公主的樹神勇士小哥哥、嗬嗬、天下最神的樹神大人本尊。

  駕馭自己的神形,熟悉不過,揮揮灑灑間更加自然。

  空中翠綠色神形雙手飛快撫琴,從後殿緩緩行到前殿。

  胡言的再一次的拋灑醃臢。

  又一次的拋灑。

  接二連三的拋灑。

  但那髒兮兮的水劑方一入了空中,便成了一片昏黃慘白的霧氣,隨後簌簌而行,落地有聲。

  “我不甘心,我胡言不甘心,老夫運籌帷幄之中,主宰天下之命,絕不會、絕不會輸給你這個無名小子。”

  胡言大怒至極,猛然間咬破舌頭。

  “噗......”

  頓時間漫天血霧彌漫。

  王信的神形被血霧所阻,不能繼續前進。慌忙中他十指,謔謔猛然間一陣亂彈。

  那空中神形頓時又有前進之趨勢。

  胡言怒極而仰天大笑。

  “豎子,終究不是真神,西施效顰,總免不了漏出破綻。來、來、來老夫今日與汝戰個痛快。”

  “咕嚕,咕嚕......”

  胡言喉結不住滾動,肚腹竟然漸漸變大,不經意間,已成鬥大一個圓球。

  “哦?王信的神形在空中,已經見到如此異常之像。腹大如鬥,聲音咕嚕,正和那水塘中青蛙之像,難道此人要施展哈蟆功法麽?不知這世界果有其法乎?”

  “咕嚕,咕嚕......”

  胡言又發出幾聲怪異的叫聲,肚子起伏間,忽大忽小。

  “汲......吸溜......”

  胡言虎蹲之勢,那大鼎中的醃臢之流,竟然如一道溪流,虹吸間,瀝瀝不斷的盡數進入了胡言的腹中。

  “哇!嘔!啊!”

  王信的神形,連動他本尊被此壯觀之像,驚的不可不可的。

  “我、我、要退縮,我有點慫了......”

  王信但覺雙手有點不聽使喚了,想退、想退、想退但又無路可退。

  胡言看到天空中那所謂的樹神神形,不斷退縮避讓,心中頓時生出滾滾的傲嬌笑意,一時間憋忍不住:

  “噗!”“噗!”“噗!”

  笑意化作三團,醃臢的水汽,蓬勃而出。

  王信的神形無處避讓,隻有彈奏相抵禦:

  “錚錚、錚錚、錚錚錚。”

  倉促間,沒有替代的曲子,王信隻好雙目一閉,仍然吟誦道: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裏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錚錚、錚錚錚。”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神形眼不見心不煩惱,執琴瑟沉穩抵禦,琴瑟上蕩漾出滾滾音波,把那醃臢之流盡數抵在身外。

  胡言見了即刻大怒,猛然一口噴吐而出,血溺相合,殺意大增,頓時將那神琴音波迫得後退幾步。

  王信閉著眼睛,但覺前方壓力猛然增加,心道定是那胡言又使用了詭計,我必不可輸也。慌把手下的琴弦猛然一陣狂彈。

  頓時那空中神形手中綠色氤氳之神琴,琴弦響動,一撥一弄間,如帶霹靂之聲。

  “哢...哢”

  如響雷在耳畔炸裂。

  血溺醃臢盡數被炸成成灰塵土屑,墜於塵埃。

  胡言怒不可遏,雙臂一揮,雙拳緊握。

  嗓子上喉結咕嚕咕嚕上下竄動,兩腮鼓起如含兩顆雞蛋。肚腹上一條波紋如海浪般滾動......

  “噗!”

  一道無以匹敵的陰邪詭異之水流,豁然噴炸而出。

  “轟!”

  “轟!”“轟!”“轟!”“轟!”“轟!”“轟!”

  一聲巨響,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爆響,箜箜之音,響徹盤古大殿中。

  兩廂皆有損失,但兩方卻毫不相讓。

  神韻雅律慷然慨然,激蕩時空。

  詭音邪汽慘然淒然,籠罩四方。

  胡言陡然間伏在地上,抬起手左右開弓,猛擊打自己,頓時七竅血流如注。他雙腿如蛙,彎曲了幾次。

  “呼!”一隻滿麵是血的‘大蛙’,驀然飛起,吐出無敵匹練向空中之神形撞去。

  “呼!”那‘大蛙’猛然張開血盆大口,仿佛一個巨大的血洞,撐天接地,盤古大殿之內頓時昏天黑地,渾然不可視物。

  那天空中樹神本尊的神形,但覺周遭全在那‘巨蛙’的口中,躲也無處躲,逃也無處逃。

  此時王信心如神授,亦然感覺到慌亂不已,此時此刻,也別無他法,唯有將這琴弦再一次猛然彈起。

  “錚錚、錚錚、錚錚錚。”

  “越是危險越不可以慌亂。”

  王信神情肅穆,緩緩而有力的吟誦道: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裏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錚錚、錚錚、錚錚錚。”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想要掙脫必然是無效的,那尊神形仿佛是‘蛙’口中的一顆閃著瑩瑩綠色光芒的珠子。

  ‘蛙’口中的紅色,黃色種種混沌之氣,漸漸將那綠色光芒掩映住。

  王信在神琴前也隨著感受到一陣陣窒息之意,此時他大腦已然漸漸空白。

  我該怎麽辦?

  不知道怎麽辦。

  甚至不會再去想怎麽辦。

  王信的雙手依然按在琴瑟的弦上,一遍遍一遍遍的彈奏著那支曲子。

  錚錚、錚錚、錚錚錚。”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裏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錚錚、錚錚、錚錚錚。”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

  不知彈奏了多少遍,那其中的音符早已熟悉,但那朗誦之聲卻在漸漸低沉:

  錚錚、錚錚、錚錚錚。”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裏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月......月......月映綺羅公主,月映綺羅公主你在哪?”

  王信陡然間從囈語中驚醒。

  “我不能這麽迷倒,我不能這麽死。”

  王信在內心中不斷的提示自己。

  “我要把這曲子彈奏下去。”

  “錚錚、錚錚、錚錚錚。”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