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一章:白銀雪宮
作者:見異思劍      更新:2020-12-26 23:35      字數:7277
  時近正午,古靈宗的上空,黃昏已提前到來。

  神宗與世隔絕的世界裏,嗅不到隆冬飄雪的氣息,季節的轉變在這裏顯得微弱,樹葉邊緣微卷的枯黃總讓人覺得如今還是初秋。

  白色道裙的寧小齡踩在碎石鋪就的道路上,青黃參半的草在腳踝處搔癢,她披著的長發隨著腳步微晃著,沒有發飾,隻在發尾用細的紅繩紮了個蝴蝶結。

  她將筆記卷在手中,邊走邊看著,時而捏著微尖的下頜苦思著什麽。

  喻瑾拿著個貓碗立在她的身邊,邊走邊敲,諦聽諦聽地喊著。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寧小齡養了一隻貓,這是靈穀大比魁首的特權。

  屋中讀書的弟子聽到諦聽的名字,總有一種地藏菩薩敲著碗筷,喊著伏在經案下的通靈愛犬回家開會的錯覺。

  寧小齡並沒有在意這些,她認真地看著筆記,腦海中模擬著羈災之劍的運劍思路,順著這個思路發散,過往學過的許多劍法和靈術似都有了融匯一身的渠道。

  直到天空中的黃昏泛起顏色,寧小齡的視線才從淩亂的筆記上移開,望向了天空。

  這些日,守護天象的神仙似是打了盹,紛亂的異象在空中橫生,大家都已見怪不怪,寧小齡也沒有放在心上。

  大風忽然吹了起來,柔軟的裙緣貼著小腿舞著,半枯的樹葉在眼前飛過,寧小齡隨手摘了一片,黃昏的光透過半枯萎的葉,自葉柄發散出的葉脈也像是一棵小樹,尚且生動。

  她看了好一會兒。

  這是寧小齡以後時常會想起的黃昏。

  她將樹葉夾入了筆記中。

  風從頭頂漫過。

  光線透過屏障,經過折射微微偏移,於是影子也偏移了些。

  “唉,那隻死貓跑哪裏去了,以前平日裏懶得要死,但好歹吃飯積極,現在連吃飯都不積極了,果然,不會發-春的貓就沒有活力!”喻瑾抱著魚碗,表示著對於諦聽的不滿,“不管是皇宮裏嬌生慣養的禦貓,還是監獄裏養的獄貓,它們好歹會抓老鼠,我們家諦聽會啥?”

  從山道一路返回的魚王坐在屋子側麵,聽著喻瑾的話語,有些後悔沒走快點直接跑出去。

  寧小齡微笑著問道:“那你還天天摸它?”

  喻瑾敲著貓盆,思考了會,點頭道:“嗯貓好像隻要好摸就行了。”

  寧小齡望向了牆邊,看到了牆壁後探出的半隻貓爪,道:“它在那裏。”

  喻瑾眼睛一亮,拿著碗小跑了過去,道:“這隻蠢貓,終於找到它了!”

  寧小齡緩步跟在她後,不薄不厚的冊子壓著微鼓的胸脯,她雙手抱著,看上去秀氣而寧靜。

  寧小齡微笑道:“諦聽很有靈性的,你罵它說不定它能聽懂的。”

  喻瑾哼了一聲,道:“一隻貓而已,怎麽可能聽懂人話呀,又不是修煉了幾千年的老妖怪。”

  魚王睜著死魚眼,默默地看著她,心想要不是自己修為盡失,現在肯定開口說人話嚇死你。

  寧小齡沒有回應,隻是抱著書蹲下身子,撿起魚幹喂給它吃。

  魚王自己便能捕殺大魚,但它當五道大妖當習慣了,對於那些沒有經過火焰加工處理過的食材,委實有些接受不了。人和妖都一樣,在茹毛飲血的惡境中廝殺出來,卻再也回不到那種腥氣裏去。

  喻瑾像是為了驗證自己觀點的準確性,她說道:“你信不信,隻要我微笑著用溫柔的話語罵它,它都聽不出我是在罵它,反而覺得我在誇它。”

  寧小齡還未來得及發表自己的觀點,喻瑾便開始踐行自己的想法了,她露出了大家千金獨有的,典雅的笑容,伸出手摸著諦聽的額頭,道:“你真是我見過最愚蠢的小貓咪,整天就知道吃了睡,我還以為自己在養豬呢。”

  魚王:“”

  喻瑾笑得更開心了,“你看,它果然什麽都不懂。”

  寧小齡支著下巴,看著孩子氣的小姑娘,無奈地笑了笑:“小諦聽隻是不想和你一般見識。”

  魚王搖了搖尾巴,表示讚同。

  魚王吃了半盆子魚幹,隻剩最後一條時,它沉默了下來。

  寧小齡感知到了它情緒的異樣,好奇問道:“怎麽了?”

  “喵嗷嗚。”魚王嘶著牙,叫了一聲。這是危險的警告。

  它口中的斷齒還未修複,看上去有些不可愛。

  喻瑾問道:“小齡你上次說你能聽懂貓語,說說看它說了什麽。”

  寧小齡沉默了會,振振有詞道:“它想喝水了。”

  喻瑾將信將疑。

  魚王吃掉了最後一根魚幹,轉身鑽入草叢裏。

  喻瑾笑了起來,道:“小齡又錯了呀,它隻是想睡覺了。”

  “是哎。”寧小齡抱著筆記起身,目光看著高高的,沒膝的野草。它們在風裏搖晃。

  她與喻瑾向著學堂的方向走去。

  萬物有靈。小時候寧小齡便知道,一些動物可以看到人看不見的東西,譬如狗無端狂吠時也許預知到了地動,貓瞳一眼不眨地盯著某個角落時,或許是那裏蹲著小鬼。

  方才諦聽在說

  危險?

  諦聽的叫吼聲是對於危險的警示,可它警告的危險又是什麽呢?

  可惜寧小齡隻知道諦聽頗有靈性,不知道它便是厲害到給自己寫筆記的幕後高人,所以也沒有將它的警告太放在心上。

  喻瑾沒心沒肺,心情很好,哼著小調,步履輕快。

  寧小齡仰起頭望著天,這場突如其來的黃昏後,黑夜似要來臨了。

  古靈宗的宗主禍站在冥府的入口,幽冥之氣自眉梢頰畔掠過。他的身邊,一隻巨大的,宛若古牛的大妖趴在地上,口中銜著沙漏,目光注視著冥府幽邃的大門。

  古牛通體全黑,並非因為它的毛發是黑色的,而是因為他的身體是虛空物質構成的靈。

  它是吞靈者,是墟海中死去的大妖異變而成的靈體生命。

  吞靈者沒有靈智,禍能控製它,依靠的完全是他超凡脫俗的禦靈之力。

  他是木靈瞳一手培養的宗主,也是全宗中唯一知道木靈瞳作為幕後存在的人。

  他與木靈瞳依舊很久沒有見麵了。

  但他無比期待著這一天。

  那樣風華絕代的女子,走上世間絕無僅有的王座,成為幽冥之海的主人,畫麵該是多美。

  古靈宗將會成為新的冥國。到時莫說是其餘神宗和四樓,哪怕是劍閣,都無法成為古靈宗的對手。幽冥道靈宗這個名字,曾因為幽冥二字犯了神的忌諱而改掉,今日之後,便可以徹底以幽冥為名了。

  古牛口中的沙漏已漏了過半。

  沙漏漏盡時,木靈瞳若再不回來,便是覆滅之災。

  相比古靈宗虛假的寧靜,洛書樓已真正地天翻地覆。

  這場最初由洛書樓野心展開的陰謀幾乎徹底浮出了水麵。

  四座神樓是世間竟有的天柱,四樓樓主也相當於是奉天守樓,所以洛蒼宿觸及過一些隱秘的天刀規則,他知道,不到萬不得已,神主是不會幹涉太初六神的舊事的,這是神主寫入天道的戒律與協定之一。

  所以他起了貪念,想要在事件影響不大的情況下,竊取天藏的力量,飛升入神國之中,得到神主賦予的官職,成為真正與世不朽的存在。

  但洛蒼宿沒想到,自己的這種貪念,也是木靈瞳給他潛移默化種下的。

  木靈瞳野心更大,想要利用自身冥皇身份的優勢,將太初兩尊大神縫合到自己身體裏,使自己鑄就成神國之主那般強大的存在。

  萬妖城的目的五百年未變,他們要打破聖人的封印,畢竟聖人身上,係著所有大妖的命。

  如今海國的風浪已經過去,所有的線被連根拔起,從四方湧來。匯聚於此之時便是一團亂麻。

  小女孩升上高空時,寧長久看著她身上冒起的金焰,一時間分不清自己的敵人到底在哪一邊。

  小女孩生前善良赤誠,心如明鏡。妖神陣的力量灌入她的體魄,使得她看似吹彈可破的稚嫩肌膚堅硬如岩龍的甲,勉強可以容納這顆失去主人的,虛弱的神之心髒。

  小女孩破空而去。

  司命與木靈瞳一邊戰鬥,一邊聯袂追去。

  寧長久起身帶劍,向著妖神陣發動的地方掠去,想要尋找陣法的破綻。

  邱月再次從洛書中爬出,此刻她隻有米粒大小了,她扯著嗓子大喊道:“爹爹!我有辦法!”

  寧長久看著她,邱月的身上再次閃耀出了剩餘價值的光。

  寧長久問:“有什麽辦法,快說。”

  邱月道:“爹爹束手旁觀就好了,讓這場災難越來越大,大到足以毀城滅國就好了。”

  “為什麽?”寧長久問。

  邱月道:“因為凡是都有底線的。神主雖不幹涉太初神祇之事,但他們坐鎮天上,是天道的主宰,人間有大難之時,絕不可袖手旁觀,這也是寫入天道的鐵律哦。它們看上去很衝突,其實並沒有的。”

  寧長久問:“那白藏神國的神使到來之後,我們會如何?”

  邱月道:“爹爹和娘親隻是為了救小齡姐姐,當然不會有事,但那個壞女人可說不定了哦。”

  寧長久與陸嫁嫁對視了一眼,眸中盡是憂色。

  天空中,一場比先前對決更強大數倍的靈氣風暴掀了起來。

  根據靈氣受境界聚合的定律,周圍數千裏的靈氣此刻都似萬流奔壑般聚了過來,它們濃稠地匯聚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靈氣雲,這些靈氣相互對撞著,似隨時都會瀉下一場如注的暴雨。

  “爹爹,你是在在乎司命娘親嗎?”邱月在一旁煽風點火:“雖然司命娘親是壞女人,但是司命姐姐長得可太漂亮了,前凸後翹的,連我都想伸手捏一捏,爹爹應該也不例外吧?可是嫁嫁大娘親還在旁邊,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寧長久沒有理會她。

  他不確定邱月說得是不是真的,但他和陸嫁嫁都不願意讓司命去賭那個可能。

  陸嫁嫁看著他,目光堅定。

  寧長久也點了點頭。

  最重要的是,剛剛邱月話語說完之後,他的身體裏,金烏忽然發出了一聲急促的鳴叫。

  金烏與月雀某種意義上算是心意勾連,它也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

  “走!”兩人默契禦劍,化虹去追司命,要將災難擴大到滅城毀國之時將其攔下。

  司命哪怕過去再強,此刻終究失去了神國的庇護,與白藏神國為敵,下場唯有一死。

  雷電在空間裏穿梭隱滅,靈氣的風暴形成漩渦,無論是火焰,海水亦或是微塵與風,接近風暴中央的地方,物質已非實質,而是作為元素存在了。

  元素順著漩渦的軌跡流動,向著中央匯攏。寧長久與陸嫁嫁化作兩道雪白虹光,向著雲層之中衝去,要將司命追回。

  木靈瞳露出了微微詫異的神色。

  這兩個螻蟻想做什麽?

  不過能穿越五道的靈力餘波,他們的實力好在尚在自己的預估之上,絕非普通的紫庭境。

  木靈瞳沒有理會他們。

  她的目的隻有神之心。

  而寧長久與陸嫁嫁原本以為憑借他們的力量攔下司命會很困難,但這一刻,寧長久才感受到了陸嫁嫁對於“對稱”一事的先見之明。

  一邊與木靈瞳戰鬥,一邊在兔起鶻落間追往妖神陣方向的司命感知到了什麽,她不再與木靈瞳纏鬥,而是以權柄遮掩防禦,目光向後望去,她知道他們不願自己冒險,但她亦不願後退。可寧長久和陸嫁嫁顯然沒有給她機會,她淩空的身子忽如觸電一般,身軀凝滯,寧長久與陸嫁嫁瞬間趕到,寧長久將她抱在懷中,陸嫁嫁以劍氣遮掩,三人向著下方墜去。

  “救援任務順利成功!”邱月歡呼道:“嫁嫁娘親成功救回了勁敵!”

  三人身影落地,木靈瞳已揚長而去。

  司命惱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寧長久放下了懷中的女子,望向了天空,道:“有危險,天上來的。”

  司命知道他口中的天上指的是什麽,道:“我有分寸的。那妖神陣雖然厲害,但攔不住我們的,我與木靈瞳聯手,有信心將它攔在洛書樓最後一道關外。神國來不及覺察的。”

  寧長久注視著她的冰眸,道:“為什麽來不及?”

  司命道:“太初神祇是禁忌,若非我的神國已經崩毀,我也絕不會參與此事。況且,神國管理人間,也需遵從一些條律,等到他們察覺之前,我有信心殺死木靈瞳。”

  當然,如今她的打算都被中斷了。

  寧長久輕輕搖頭,寒聲道:“萬一白藏一直在注視這這裏呢?”

  司命忽然沉默。

  白藏

  神主沒必要冒著忤逆天道的危險,趟這趟渾水的不對,真的沒必要麽?

  司命的腦海中,忽地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邱月看著司命的神情,知道她猜到了什麽,她拍手道:“不愧是神官娘親,坐得高看得就是看得遠!”

  陸嫁嫁立在司命身後,抿唇不語,她看著三人似懂非懂的神情,覺得自己的智慧又有些跟不上了。

  既已攔住司命,陸嫁嫁便不再多慮,她望向了東麵,擔憂道:“小齡該怎麽辦呢?”

  寧長久道:“不管怎麽樣,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把師妹帶回來的。”

  他並不知道,同樣的話語,寧小齡也說過。

  司命盤膝而坐,恢複著損耗的靈力,她想著自己與寧小齡僅有的一麵,少女倔強的臉在識海中勾勒清晰。

  之前那次有自己搭救,那這次呢?

  她能救得了自己麽?

  司命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為一個僅有一麵之緣的小丫頭擔心。

  她平複了心境,淡淡開口:“斷界城可還有個小妹妹在等你呢。”

  陸嫁嫁望向了寧長久:“邵小黎?”

  寧長久瞪著司命,心想這種關頭你還提這個?

  司命故作愧疚道:“對不起呀主人,我差點忘了,上次我親完你之後,你囑咐我不要說不出去的。”

  說著,她伸出手指微微掩唇。

  “”寧長久歎了口氣,望向了陸嫁嫁。

  陸嫁嫁冷哼一聲,不再理他。

  邱月有些失望,心想司命娘親真沉不住氣,這顆炸彈應該在和平時期引爆才對,此刻大家一致對外,哪來心思內鬥?不過想來嫁嫁娘親也會秋後算賬的。

  不過都不重要了。

  因為她真正的主人就要來了。

  天空中,裂開了一道線。

  寧長久,司命,陸嫁嫁,三人幾乎同時察覺到了異樣,向著天空中望去。

  天空中一片花白。

  如今是隆冬,忽地刮起一場大雪似不算異事。

  但他們都知道,這不是真正的雪,卻比雪要更加冰冷。

  這是滿天的白銀碎屑。

  人間即將遭逢大難,神國為人間之鎮守,自當消弭災難。

  木靈瞳,萬妖城,洛蒼宿以及他們,無論是他們任何一方的計劃成真,恐怕也不會引來神國注視,因為再大的動蕩也隻是在洛書樓的方圓內發生,不會波及到外。但好巧不巧,種種巧合之下,這場混戰像是一顆隨時會毀天滅地的雷。

  白銀雪宮順其自然地打開,神使降臨。

  威壓遍布四野,蒼穹之下瞬間寂靜。

  雷電隱匿,元素之流被風吹散,如注的靈氣之雨驟停,唯有如雪的白銀碎屑恍若頂天立地的巨獸般踐踏過四野,昂首而來。

  神輝覆蓋身軀的使者自雲端飄落。

  陸嫁嫁看到白銀之雪的那顆,心髒也像是要歸於死寂,她立刻閉上眼,恪守劍心,與這種神國的威壓抗衡。

  司命對於神使無動於衷,眼眸中甚至有些不屑,畢竟她過去可是統領這些強大神使的不朽存在。

  她看著下意識與天威抗衡的陸嫁嫁,露出了欣賞之色,袖間的手無意識地掐訣,護住了她。

  寧長久也感覺自己的心髒在擂鼓。

  他無法真正看清遠方,隻覺得雲霄之中捧出了一個真正的龐然大物,在那個龐然大物麵前,洛書樓都算不得什麽。

  “那隻是神國的冰山一角。”司命看著雲端的幻影,說道。

  寧長久輕輕點頭。

  他再次想起了不可觀。

  過去,不可觀對於他而言,隻有道觀和大河鎮,如今想來,那應也隻是冰山一角。

  邱月看著神使,不再活潑,反而有些哀傷:“爹爹,我要走了。”

  不等他們問話,邱月便自顧自說道:“你們知道嗎?我的親娘就是被白藏抽筋剝骨的太初四神死後,它們的遺骨多多少少被瓜分了許多,娘親掌控的白銀之脈被白藏瓜分去了大半,然後鑄成了她的宮殿——白銀雪宮。所以娘親名字裏的藏字,也被白藏奪走了呀。”

  “其實所有神主都知道太初四神遺骨的所在,隻是受製於後來訂立的天道,他們無法動手,所以他們若想要得到四神殘餘的力量,便需要真正名正言順的理由避開天道。當然,他們過去是沒有必要得到這些的,因為無論是哪一年,相應的國主永遠舉世無敵。”

  “但白藏大神”邱月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何白藏會繞這麽大的圈子,來涉足天藏之事。她有一些基於洛書記載的猜測,但不確定是否真實。

  但司命和寧長久同時猜到了真正的原因。

  他們下意識互看了一眼,都將話語留在了心中。

  白藏害怕了!

  這個想法已不是驚世駭俗可以形容的,但他們卻知道緣由。

  斷界城的存在被罪君知曉了。

  其餘的國主或許也多多少少知道了知道有某一位神國之主在幾百年前便被殺死了。

  五百年前的第二次獵國之戰中,曾有一個國主隕落。這其中的緣由和隱秘,對於其餘國主都不是秘密。

  但他們並不知曉,早在七百年前,便悄無聲息地死了一個。

  這是驚天之事。

  這件事,竟在去年罪君踏足斷界城後,才終於浮出水麵。

  白藏或許也怕了。

  天下無敵者最怕自己的上頭忽然冒出一個更強大的存在。

  所以,她也想要獲得更強的力量,防止自己成為下一個無頭神。

  而整個人間,能讓神主放在眼中的力量,唯有太初四神。

  念頭及此,寧長久與司命立刻明白,原來洛書樓這一係列事件在今年爆發的背後,甚至可能有白藏神國的影子!

  司命起身,一把拉起了寧長久的手,道:“此間事不必再理,藏好,別讓白藏看到你我們稍後立刻趕赴古靈宗,興許還來得及。”

  寧長久想法一樣:“嗯,你境界最高,你先去,我與嫁嫁全力追趕。”

  司命道:“嗯,等到白藏神國關閉,我們立刻出發。”

  那一邊,戰鬥似已平息。

  神國的力量非任何凡人所能承受。

  妖神陣被壓下,木靈瞳不知是死是活。

  神使取過了那顆神之心,為了不觸戒律,她也必須將其送回天藏的體內。

  邱月卻忽然開口:“神使大人,我要接受招安。”

  神使身影停下,如白銀澆築的瞳孔望向了她。

  邱月道:“不必將心髒還給我娘親了,我娘親早就死了,她雖是金石之主,現在頂多算是植物人了。我是洛書書靈,是天藏和冥君的女兒,它們的遺骨當然也是我的財產。白藏大人消除了人間的災難,邱月心中感激,想將這些遺產和我自己都獻給神國。”

  “若是神使大人依舊沒辦法接下,也無妨。希望神國願意接納我為臣子,神之心由我帶去神國就好,它依舊是我的財產,不會觸犯戒律。當然,若白藏大人需要,我隨時可以獻出。”

  神使看著她,問道:“如何表明你的忠誠。”

  邱月仰起臉,認真道:“因為洛書樓的一切都是我策劃的,我策劃這些,就是想將神之心獻給白藏大人作為禮物。白藏之名在人間意為秋。我自名為邱月,邱為秋,月為白,我自降生起,便已做好了做白藏大人忠實臣子的打算了。”

  米粒大小的邱月坐在洛書上,張開了自己的手臂,似要擁抱那個隱世的龐然大物。

  神裂峽穀中,天藏漸漸失去了最後的生機。

  (感謝書友王璿子打賞的舵主和書友風暈物打賞的大俠!!謝謝兩位書友長期以來的打賞支持和喜愛呀萬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