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章 槍管子裏出話療
作者:弦杅鹹      更新:2021-03-21 03:22      字數:2735
  霜雪凝結的大廳內,冰牢毅然聳立。循環往複的寒風,鑄教堂為冰窖。哈氣散作薄暮,應老萊文斯的鼻息溢出。溫潤的白霧凝結成霜,轉瞬又消散如煙。當冰屑混著塵土黏滿全身,麵寒如鐵的商會長眸中,便隻餘下酸苦尖刻的嘲弄。

  躍上心頭的詫異,令青年怔了片刻。胸中翻騰的戾氣卻湧上喉管,似濃痰般令他不吐不快。帶著惡鬼般的猙獰笑顏,西澤將布滿劃痕的老舊火銃,大力懟向老萊文斯的腦殼。汙言穢語在他喉中融匯成灘,徒留謾罵般辛辣的肮髒斥責。

  “很好!老東西!你〇〇的是真不怕死,還是活該命賤!?”

  “無毛猴子,你這張牙舞爪的狼狽模樣,看著真可憐”

  不知是經曆鑄就的從容,或是窮途末路後的悍不畏死。望向漆黑深邃的槍管,老人那鎮定自若的模樣竟一如往常。仿佛那氣急敗壞的棕發青年,不過是位裝模作樣的可憐小醜。

  純粹的惡意腥臭至極,險些將西澤的理智嗆滅。若非名為“罪責”的枷鎖,將他扳機前手指死死鎖住,這位年輕氣盛的“前冒險者”,大抵已鑄成大錯。

  說來荒唐,被憤怒撕碎的理智殘片中,西澤窺見老萊文斯了倒在血泊。白日夢仍在繼續,而後將他思緒溢滿的,是身陷囹圄的自己與困獸猶鬥的伶星。西澤的臆想中,缺失了姬千隴的位置。他根本不願細想,這位領導“黎歌”的強大劍聖,為何不知所蹤。

  衝動必將付出代價。死死盯著伊斯塔.萊文斯,西澤又怎能不明白,自己沒資本去逞一時之快。

  進退維穀的僵局,著實擾的人心煩意亂。對尚欠城府的棕發青年而言,更令他難以忍受的,是商人口中,尖苛且毫無意義的喋喋不休。

  “..聽聽長輩的建議,槍扔了吧!你這樣的懦夫,就不該來這丟人現..!”

  “嗙!!”

  未待伊斯塔.萊文斯將最後的音節吐露,槍聲便將方寸間的僵持撕裂。若壓境的驚雷,當回聲徐徐消散,令人窒息的詭異寂靜,將禮堂籠罩了數秒之久。混合著濃重的硫磺臭,未燃盡的劣質火藥渣嗆入老人的氣管。也多虧如此,他才確信自己仍還活著。

  將火銃舉過頭頂,向著教會的天花板,棕發青年扣動了扳機。以牙還牙的勇氣,西澤不曾具備。但這位習慣投機的“前冒險者”,倒是將虛張聲勢的方法,牢牢刻進了記憶。

  不出西澤所料,當槍聲回蕩在禮堂,冰牢外的聖騎士團便徹底亂了套。名為“慌亂”的妖魔,將“燈塔”苦心維持的秩序摧毀。躁動與喧囂再次降臨教會,在怒吼與哀鳴匯成的刺耳噪音中,再無人去在意,攪亂婚禮的野蠻“暴徒”,將對老萊文斯說些什麽。

  名為霍格的年輕商人,已被火器徹底被嚇破了膽。洋溢著硫磺臭的空氣中,唯他口中前言不搭後語的辯護,還在印證冰牢內緩緩流淌的時間。

  突如其來的槍聲,令老萊文斯麵上褪去了些許血色。但他望向西澤的目光,卻依舊銳利如刀。而作為一切混亂的始作俑者,那人慫誌短的棕發肥宅,正將冒著青煙的槍口微微壓下,再次瞄準伊斯塔.萊文斯的腦殼。

  “終於肯閉嘴了?”

  渴求“談判”話語權的西澤,真心希望伊斯塔.萊文斯,能就此保持沉默。但遺憾的是,老人似乎不願這麽做。發覺棕發小混蛋仍在用火銃威脅自己後,這位經驗老道的商會長,嘴角竟湧現出難以抑製的輕蔑笑意。

  “火銃喲,真是好武器。威力平平,精度奇差。十有八九是小作坊出品,價格便宜的跟垃圾一樣。但勝在構造簡單,傻子都維護的來——不得不說,此等未入流的雜牌武器,非常適合你這樣四六不懂的下三濫。”

  “別浪費時間了,我有事要說!”

  “不要打斷長輩講話,你爸媽沒教會你何為教養嗎?——連猴子都知道,火銃隻能裝一發子彈。你拿柄空槍嚇唬誰呢?禽獸不如的小王八蛋?”

  “你是白癡嗎?隻需稍作改進,火銃便能實現二連發。”

  說出這話的時候,棕發“暴徒”看傻子似得的古怪神情,根本就不像是裝出來的。在發現這一細節後,老萊文斯愣了一下,卻仍拒絕相信,那近在眼前的事實。

  “放屁。你要能有那手藝,哥布林都會開雙刀了!”

  毫無根據的猜忌,總能令人血壓激增。為回答商會長心頭的疑問,西澤將手中打磨鋥亮的老舊火銃,熱心的揮向老人眼前。直至老萊文斯的瞳孔,單片眼鏡,與槍管連成三點一線,這位陰險粗魯的“暴徒”,才極不情願的收住手。

  “老瞎子,彈丸後殘存的黑火藥,你不會看不見吧?”

  俗話說得好: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浪費了好一段時間後,伊斯塔先生才終於弄懂,那樣貌周正的棕發青年,根本就是位理智尚存的亡命之徒。當明白西澤真在賭命後,停駐商會長麵前的深邃的槍管,才將它本應具備的沉重分量,卑微而狼狽的彎腰拾起。

  “你到底想幹什麽。”

  終於,稍顯疲憊的老萊文斯,將西澤期待已久的妥協,自牙縫裏擠了出來。

  “稚音與烏鹿三的事情,您早已知道了,對吧?”

  “當然知道。實話告訴你,隻要稚音還是我女兒,她倆便絕不可能!”

  “我不明白,您為何如此厭惡烏鹿三!‘忘川’的會長是個怎樣的王八蛋,您應當比我們清楚!”

  “那又如何?那又怎樣?!我女兒的丈夫是勒格姆,而不是餘述那豬狗不如的該死禽獸!但話說回來,你們這群公然搶婚的暴徒,又能比餘述好到哪去?今天婚禮的主角,是‘萊文斯’與‘忘川’。你們‘黎歌’的臭魚爛蝦,究竟有何顏麵出現在這裏?!”

  “我來這裏是為了與‘萊文斯’談判,而不是和您這老頑固大吵一架!”

  “閉上你那臭嘴!有話去跟法官將啊!”

  “...聽著,老不死的!事情本沒必要發展到這一步!”

  “見鬼去吧,沒家教的小混蛋!今天是原本是個好日子,你不要耽誤大家時間!”

  “我不明白,你〇〇的為何如此激動!若非我為人溫厚,你已成為槍下亡魂!”

  “別扯廢話,懦夫!你根本沒膽開槍!”

  盯著伊斯塔.萊文斯望了許久,咬牙切齒的棕發暴徒,終究沒能做出任何事。西澤很想通過物理手段,為那老東西的腦殼開個“天眼”。但看在伶星與上帝的份上,他不能。

  用自己珍視的所有事物,為一顆氣急敗壞的子彈陪葬,真是奢侈過頭了。

  西澤明白,軟弱愚蠢且貪生怕死的自己,不配代表“黎歌”參與談判。值得慶幸的是,站在他麵前的家夥,看上去還挺人模狗樣兒的伊斯塔.萊文斯,同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是什麽人?一位能用聯姻當合作籌碼,將親生女兒當道具使用的狗屎人渣!一頭有財無德的下三濫,一隻該被掛上燈柱的可惡資本家!

  至少,在來往賓客眼中,老萊文斯的形象就是這樣。

  西澤這般愚蠢的白癡,今日仍在迷信人性。他願懷揣善念,亦信任親情;明白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二元對立,也堅信西海岸不存在冷血到極致的利己主義者。這位酒館老板猜測,老萊文斯早已病入膏肓。而治人心病,恰是他的拿手好活。

  說來荒唐,西澤的話療技術,師承名為“新東方”的心理培訓中心。這便意味著,他最擅長的醫療手段,便是在患者血淋淋的傷口上,狠狠撒上一把鹽和辣椒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