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章 溢出冰牢的火藥味
作者:弦杅鹹      更新:2021-03-21 03:22      字數:3581
  萊文斯先生麵前,擺著以頭搶地的滑稽姿勢,腦袋缺弦的前冒險者撲倒在地。藏匿於甜品與高熱量食物中的奇跡,將棕發肥宅磨煉成一枚完美的“深水炸彈”。西澤落地的瞬間,卡車卸貨般的氣派悶響鳴徹禮堂。察覺到源自大地的猛烈震顫,斯拉瓦甚至一度懷疑,西海岸又地震了。

  正所謂“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像西澤這種主動“投懷送抱”的高素質“異端”,教會向來都是來者不拒。當前冒險者揉著鼻子自地麵爬起,聖騎士團手中的家夥事兒,早已抵住他的喉嚨。

  嚴格來說,西澤還算是個樂天派。但這位深受“高等教育”荼毒的“準知識分子”知道,人生在世不可盲目樂觀。即便身為主角,行事準則也應契合基本法——在發現眼前圍站一圈的“教會壯漢”後,西澤已充分的意識到,自己沒戲唱了。

  灌入斯拉瓦衣襟的,是乍現禮堂的寒流。過分厚重的風雪宛若壓城之黑雲,碾碎本應停駐晴空的萬裏豔陽。待“燈塔”察覺禮堂內不合時宜的陰冷,“龍”的威壓已悄悄降臨。年輕的人事總管本想緩步退向後方,卻無奈綿延至此的細密薄冰,已死死粘住他的腳掌。

  風雪裹挾著冰塵,以地平線為原點,逆流而上席卷蒼穹。乘著那匪夷所思的嚴寒氣旋,銀發半龍騰空而起。與此同時,被“黑暗之眼”蠶食殆盡的醜陋龍翼,也於少女身後完全顯現。

  略顯艱難的從地板爬起,棕發青年終於尋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轉身望向風暴中心,率先映入西澤眼簾的,竟是少女背後撐起的兩扇不可名狀。

  陰影質感的黯色實體取代了骨骼,以扭曲怪誕的方式支撐起雙翼。而那千瘡百孔的翼膜,更是破敗的宛若枯葉一般。

  毫不客氣得來講,伶星受侵蝕的殘破雙翼,完全可以被定義為“醜陋”二字的具象表現。

  西澤並不強大,更談不上什麽“英雄”。這位經營著酒館的前冒險者,不過是位愚蠢且頑固的老實人。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明白伶星是位怎樣可愛的孩子。西澤一直都是那個西澤,他永遠都不會畏懼伶星,更別談什麽嫌棄她了。

  當視線被裹挾冰塵的氣旋攪亂,這位棕發肥宅不過是讚歎,在扇動龍翼的瞬間,少女眸中燃燒的熾熱倔強,明澈如炬且不讓風雪半分。西澤很想告訴伶星,她那宛若冰絲的銀白長發,經過迪亞悉心護理過後,隨風飄揚的樣子真的很美。

  禮堂正中,“邪龍”主導的盛典才剛剛映幕。

  作為移植“黑暗之眼”的代價,伶星失去了翱翔天際的能力。但血液中流淌的本能,教會了她何為扶搖直上。

  翻騰的氣旋席卷了整間禮堂,也依憑著那雙醜陋且畸形的破敗雙翼,令少女瘦小的身軀漂浮於空。寒氣凝結為霜,綴上了“邪龍”的睫毛。而惶惶流竄內風雪,也應著“龍”的韻律,於伶星身邊匯聚成環。

  “霜凝..”

  伴隨伶星的吟唱,以為銀發半龍原點,停駐禮堂的寒流循環往複。不過瞬息之間,層層嵌套的冰屑便已凝結成塊。

  “嵐未息!”

  遵從少女的怒斥,半丈餘長的冰錐逐一墜落。“邪龍”的全力進攻,已足夠將“麻瓜”的理智清空。當斯拉瓦從驚悸中尋回自我,宛若天罰的碩大冰塊,已將他可能的退路,趕盡殺絕般盡數斬斷。

  “逃!”

  搶在冰錐墜地前,“燈塔”留給聖騎士團的,唯有這句話。…愛奇文學iqiwxm!免費閱讀

  宛若末日的破冰之音,共七次震顫大地。往來賓客的哭嚎,蓋過了聖騎士團咆哮。但在冰錐砸穿地板,禮堂內一切紛亂嘈雜的喧囂,都好似嬰兒啼哭般孱弱無力。

  死亡的意象幾乎令霍格墮入瘋狂,但發現伊斯塔.萊文斯正於長椅坐以待斃後,他仍義無反顧的奔了過去。這位淳樸的鄉下小夥隻記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當那位常年拄拐的老先生又一次喚出了自己的名字,禮堂內的地動山搖便已偃旗息鼓了。

  霍格始終認為,自己與萊文斯先生能活過“邪龍”的攻擊,全是靠“前世功德”修來的偉大奇跡。按這位年輕商人的說法,當冰柱於禮堂內一根接一根的碎裂,他分明感受到腳下厚重而雄偉的大地,正與自己一同戰栗。

  雜音散盡,賓客眼簾內映入的,不過是滿目瘡痍的婚禮禮堂,一支缺失“作戰指揮”的聖騎士團,遍地的瓦礫與餐具碎片——

  以及一間通體由冰錐熔煉鍛造,粗糙猙獰卻無懈可擊的七邊形冰牢。

  傷者的哀嚎,或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都未能融入禮堂內不再清澈的空氣。聖騎士們願意相信,那位嚴苛卻古道熱腸的可敬“燈塔”,一定還安然無恙的活著。他們願說些好話,安慰身邊麵如死灰的同伴,但又不知該以何種方式,印證心中可憐卑微,卻又天真美好的荒唐臆想。

  “聖騎士們,想個法子把冰打碎!伊斯塔.萊文斯還活著!保持冷靜,勝利必將屬於我們!!”

  所有人都聽厭了的絮叨聲音,隔著冰壁隱隱傳來。當第一位聖職者高喊出“斯拉瓦”的名字,層層疊疊的歡呼便應著騎士團的“破冰號子”,滌蕩了整間禮堂。“燈塔”還活著。對那一刻的聖職者們來說,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事了。

  .

  相較堅冰外的驚心動魄,“牢房”內略顯尷尬的微妙氛圍,反倒有些輕快的不合時宜。

  降臨禮堂的堅實冰牢,在囚禁萊文斯先生的同時,也將邪龍”本不充沛的魔力榨幹。伶星認為身體狀態還好,但當嚐試著站起身來,腦海中頭暈目眩的糟糕感覺,卻險些令她癱坐於地。

  某位不信邪的“燈塔”先生,正試圖攀著冰錐表麵的裂痕與凸起,爬出向內偏倚的厚重冰牢。在目視斯拉瓦第五次跌落地板後,頭暈目眩的半龍少女,終於不願去在意那位過分固執的鐵憨憨了。

  會場已然搭建完畢,“黎歌”一方的談判代表,卻還難看的爬在地板,似蛆一般瘋狂亂扭。在朝夕共處了整整半年後,西澤壺裏都賣些什麽藥,早已被伶星猜了個通透。將閃到腰的店長小心拉起,便是少女踉踉蹌蹌的站穩身子後,完成的第一件事。

  “...”

  長達數秒的沉默,便是西澤對伶星的唯一回應。這位擅耍嘴皮的肥宅,本想多說些玩笑話活躍氣氛。但望見少女雙目朦朧的狼狽模樣後,便撿起了掉落在地的單肩挎包,徑直向霍格身後,衣著考究的消瘦老人大步邁去。

  “快些,冰牢最多還能堅持..”

  邪龍的提醒,自冒險者身後徐徐傳來。在西澤這樣的軟弱混蛋聽來,伶星那有氣無力的虛弱聲音,遠比冰牢外,聖騎士團嘹亮的破冰號子更加刺耳。

  “別說了,我盡快。”

  當勝率無暇計算之時,期限便成了礙手礙腳的累贅。西澤不願打斷伶星的話,但為了維持心中聊勝於無的卑微信心,他必須這麽做。

  依照前冒險者的計劃原案,他本應借“邪龍”的戰力威懾,於來往賓客以及聖騎士團的共同監視下,與伊斯塔.萊文斯完成談判。西澤不知,在伶星不計後果的“胡鬧”後,屬於“黎歌”的勝算還剩幾成。他隻知道,伶星不會坑害自己。而自己,也不是習慣坐以待斃的人。

  身為“黎歌”的前副會長,西澤明白,談判必須完成。

  尚顯稚嫩的鄉下商人,正盡力將商會會長護在身後。而他攥於手中防身的,竟是萊文斯先生常年隨身的檀木手杖。霍格視線內,略顯臃腫的棕發冒險者正緩步逼近。望見男人掌中已然出鞘的佩劍,這位從未打過架的老實人,竟連拐杖都握不穩了。

  “我警告你!不要再繼續靠近了嗷!”

  一劍將霍格手中的拐杖挑飛,西澤的步履沒有減緩半分。作為整個計劃的製定者,棕發青年眸中,根本沒為霍格預留位置。西澤明白,為搭建計劃中的“談判場地”,伶星已經拚盡全力。而抓住眼前這千載難逢的寶貴機會,便是自己的本職工作了。

  “初次見麵,萊文斯先生。”

  被長輩以尖苛異常的目光盯著,難以言喻的不適感席卷了前冒險者全身。作為一位儒雅隨和的斯文人,西澤對伊斯塔.萊文斯的回應,便是凝出一副更為怨毒的陰暗眼神,給老先生生生瞪了回去。

  與棕發青年視線相接的瞬間,萊文斯先生的表情,真是精彩異常。

  “你是什麽人。”

  “‘黎歌’公會前副會長,公國魔法學院兼職講師,西海岸街角酒館的老板,西澤。萊文斯先生,我願代表“黎歌”公會,與您聊聊稚音.萊文斯的事情。”

  “胡鬧!這是我‘萊文斯’的家事!強行過來插一腳的你,又配算作什麽東西!?”

  長輩親切問候令前來找茬的棕發青年深受感動,為報答慈祥且和藹伊斯塔.萊文斯,西澤再次拔出了腰間佩劍,將老先生手邊的木質茶桌一擊劈斷。

  當劍尖貼著指尖劃過,滿目慍怒的伊斯塔.萊文斯,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什麽意思?”

  “我趕時間,您別不識抬舉。”

  “叫你們會長過來見我,你這樣的臭魚爛蝦,不值得我浪費口舌!”

  “恕難從命,無論勒格姆還是阿爾芒,都是隻有千隴哥才能牽製的強者。”

  “那就滾蛋吧!別浪費大家時間。”

  火銃上膛的脆響,在本就不大冰牢內分外清晰。當那飽含火藥味的“哢噠”聲傳入耳中,仍在嚐試“徒手攀岩”的斯拉瓦,險些因腦中縈繞的不祥預感,從進兩米高的冰壁上跌落。

  “勸您珍愛生命,老先生。如您所見,我不過是位已經轉行的二流冒險者,一頭混吃等死且一無是處的悲哀米蟲。有您這樣的大人物陪葬,我覺得不虧。”

  做出無比危險的發言後,西澤用火銃頂住了伊斯塔.萊文斯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