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劍遊 第九十二章.殺人無趣
作者:紅青衫      更新:2020-03-02 16:44      字數:2118
  最終金日月仍然什麽都沒有說,其實韓塗山的話已經很清楚了,隻要金家真的能夠做出一些明智讓人青睞的事情來,未來必定有更廣闊的天空,何必拘於小小的淩州。

  “謝右相,老夫走後的金家和淩州,就拜托你了。”金日月再次行禮。

  在地上匍匐著的淩州大軍,看著這位老人矮小而幹瘦的背影,微微失神。

  在淩州哪怕你可以不敬當今左右兩相,但卻不可不敬金日月。

  金日月,不僅是金家的日月,也是淩州的日月。

  淩州繁華的背後,可能有左右兩相的變革,大統皇帝的英明,但絕對少不了金日月的身影。

  在淩州百姓和士兵眼裏,這位老人似乎活了很久很久。

  他們甚至忘記了這位老人會死,以為他的身影會永遠庇護淩州繁榮昌盛。

  然而直到現在,他們才意識到這位老人並非長生,他好像要死了。

  淩州多少祖輩,都受到過這位老人的恩惠。

  金不煥在軍部的影響力固然很大,但哪裏比得上金日月對淩州的影響力。

  韓塗山點了點頭:“退吧,金老。”

  金日月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淩州大軍,然後化作一道如同太陽一般刺目的金色刀光就此離去。

  淩州大軍看了一眼虛空中的韓塗山和那一道燙金色的聖旨,然後領旨謝恩,就此化作潮水一般離去,整齊劃一。

  待到金日月和淩州大軍退去,韓塗山方才看向了王玄月:“王四公子,一路走來舟車勞頓,不如去江州看看風景?”

  王玄月點了點頭:“好。”

  韓塗山:“在下有要事在身,還需要會酆都皇城引領朝政,就不陪公子前往江州了,不過在下已經吩咐韓家中人,接待公子了。”

  王玄月:“右相慢走。”

  韓塗山點頭示意,然後收攏那一道大統皇帝親筆所書聖旨。

  天空中那一個燙金色的“退”字就此消失不見,來自天地山河的王霸威壓,也同時消失。

  跟著韓塗山化作一道黑色的虛影,一步千裏

  就此離去,身影隻是片刻之間便消失在了眾人眼裏。

  東方百忍駕著馬車帶著瑤光營兩千五百精騎緩緩而來。

  王玄月、趙直、林舒、趙南北四人相繼進入馬車。

  這一戰金日月太過於強悍,王玄月和趙直都受了不輕的傷。

  趙南北和林舒則在與淩州大軍激戰中,受了一些不輕也無關緊要的傷。

  王玄月撫摸了一下那柄妖媚粉的單劍,還給了林舒:“劍不錯,加油以後會好的。”

  好有很多種,有時候指身體,有時候指前途,有時候也指人。

  林舒瞪大了眼睛看著王玄月,嘴角有藏不住的驚喜。

  王玄月臉色惆悵,忽然喊了一句:“大師兄。”

  趙直怔了怔,問道:“怎麽了?”

  王玄月:“這些年來,我是不是錯了?”

  趙直:“為什麽這麽說?”

  王玄月:“無論是我殺的朱洪熾、景安國,還是如今的金不煥或者其它參與劍府事件的那些人,他們當初都是因為一些逼不得已的原因而入局,盡管其中也有些身在要職地位不低的人物,例如朱洪熾也曾是二品光武將軍,然而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被迫參與了劍府事件。”

  “他們雖然有的加官進爵,有的衣食無憂,有的呢被限製了修為逼退了官場,但還是沒有斬斷當初逼迫他們做那件事情的那些人的線,可以說自那些人劍府事件謀劃開始,他們終其一生便成為了那些人手中的牽線傀儡。”

  “有時候想想,他們也並非想做那些事情,也並非想活成今天這個樣子,還要提心吊膽當年劍府事件的遺孤來報仇,那些僥幸逃過屠刀的人來索命,也很可悲可憐,我殺他們換個角度來想想,其實他們也很無辜。”

  “每當這個時候,我心中便開始想,這些一生都在被人當牽線傀儡的可憐人,真的該殺嗎?”

  車廂裏出奇的安靜,就是被問的趙直,也沒有一時間回答。

  趙南北等人更不用說,他們隻是局外人,尤其是趙南北,他雖然胸有溝壑腹有良謀,但這件事情他真的

  評價不了。

  每當這時會,王玄月總是會想起一襲紅衣的陳鏡雪。

  那個像她親妹妹一般的女孩在時,他殺這些人的時候,心中從不會生出這樣的茫然。

  甚至那個女孩每次在他能夠為劍府冤死的人報仇時,流露出來的開心笑容,反而也能讓他心安,開心。

  過了半晌,趙直說道:“雪國不是有句古話嗎,叫做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既然他們做出了選擇,不管他們是被危逼,被利誘也好,就應該付出代價。”

  王玄月:“那麽身後的人呢?我們所殺的永遠是薔薇花無關緊要的枝葉,而並非主杆、花瓣、根須上的那幾個人,又有什麽意義?就像韓塗山說的那樣,淩州兵馬大將軍可以有很多,金家家主也可以有很多。”

  “這些爪牙也可以有很多,不殺那些始作俑者,殺了爪牙,他們可以再找爪牙,然後繼續對其它人或勢力、宗門做當年劍府事件同樣的事情。”

  “從踏出皇宮開始殺力所能及能殺該殺之人,原以為會劍斬天下不平,覺得有意思甚至是開心,但今天才發覺真是無趣至極。”

  “我們努力做這些事情,就像是一隻山兔被老虎咬死了家人,不敢沒有能力去找老虎報仇,但又無法心安理得的苟且偷生,隻好尋找老虎掉落的毛發,以安慰自己,說今天能吃老虎的毛發,明天就能拔老虎的牙,後天就能殺死老虎,實在是有些自欺欺人的懦弱。”

  王玄月說著將那張巨大、妖嬈、詭異仿佛如血所畫的薔薇畫掏了出來,然後以劍火就此焚毀,灰燼飄出車窗外,隨風消散。

  “一切皆沒有意義。”他如此說道。

  趙直怔了怔,發覺小師弟似乎產生了一些難以言語的心理變化。

  就在這時候,趙南北忽然開口道:“其實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什麽真正的對錯和善惡,隻有立場不同而已。”

  “雪國有句老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其實大多市井民間的人乃至逍遙朝堂和江湖裏的人,都誤錯了意思,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是,人不以自我為中心,天誅地滅,很難活得長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