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晚，水渭樓後邊上馬棚裏有黑影一閃即過，快到負責看管馬棚的一名輪班騎士一個眨眼功夫。

  馬棚內，身披狼皮大衣的齊天蹲在華麗馬車下，整個身形連同手中的蛇曲，都融入黑暗之中，或方或圓，不知在搗鼓些什麽。

  整整一整夜，外邊騎士每個時辰輪換一班，現在已經是第四班了，他才從馬車底下鑽出，從懷中掏出一根類似黃瓜的瓜果類果實，悠哉啃著，甚至還有閑情伸手摸一摸拴在一旁的兩匹朱亮王。

  兩匹馬王竟也不怕來人，伸出舌頭不斷舔著齊天的手掌。

  他咧嘴一笑，叼著黃瓜又從懷中又掏出兩根，分給了兩匹馬王。

  這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辰，兩名久戰沙場的騎士卻成了睜眼瞎子，齊天大搖大擺從身旁經過他們卻不知。

  黑霧融入夜色，很快消失不見。

  ------

  冬季的樁神湖是北域一大特點，周圍高山樹海都換上雪白雪衣，隻有樁神湖依舊如初，絲毫不受寒冬影響。

  湖麵上波光粼粼，不時有小舟劃過，湖邊上專程前來遊玩的遊客將魚餌高高拋入湖中，引來一條條銀鱗冬鱸高高躍起，大有魚躍龍門之景象，哪裏是水渭樓老板娘口中千金不換的稀罕物。

  湖中精致小舟，許倩坐在舟上，身後跟著萬年不變白衣裝扮的許銀瞳，有一下沒一下的灑著魚餌，數不盡的銀鱗魚在舟旁組成一條靚麗銀線。

  她感覺有些索然無味，卻不是因為當了冤大頭的關係，那塊天然形成的龍形黃玉佩一直是她最喜愛的飾物，佩戴那麽多年早已有了感情。

  突然一塊青色，雕有公羊頭顱的玉佩在許倩麵前晃動幾下，歐陽歌提著青羊玉佩，輕聲道：“這個送你。可能比不上那塊天然龍玉金貴。”

  小妮子立馬由陰轉晴，心中那點兒陰鬱在烈日下蒸發殆盡，生怕她的歐陽哥哥反悔，一把奪來，喜笑顏開，嬌笑道：“謝謝歐陽哥哥！”

  “你呀你...嘛，開心就好。”歐陽歌無奈揉了揉青梅竹馬的腦瓜仁，寵溺道：“這裏的風景看膩了吧？走吧，回水渭樓將馬車拉出來，帶你去龜山黎山五牙峰逛逛。”

  許倩甜甜笑道：“好~”

  他們從曲水鎮出發，沿途先經過龜山，決定將龜山定為第一站，卻不知距離龜山不遠處的枯簍山腰處，有少年因為他們的到來而披上狼衣，轉身投入更深處的北盤山脈之中。

  這邊一男一女肩並肩，一路歡聲笑語，身後百米處跟著一位銀眸女子。

  同一條山道的山腳下，天然形成的石峽口中有一隊穿戴整齊，共計48名重甲騎士下馬圍著馬車休息。

  另一邊身披狼衣的少年不知用何方法，引來成群北境特有大角牛追逐身後。

  一人與群牛始終保持百米距離，引出北盤山脈，引向龜山方向。

  最先發現異樣的不是龜山腳下那一隊重甲騎士，不是峰頂上一覽眾山的歐陽歌許倩，而是始終與許倩保持百米的許銀瞳，卻沒有出聲警醒。

  其實早在她之前，就有一人知曉，身背長櫃的黃書郎早已從三人相反方向下山頂，此刻在龜山九宮格的東南宮上，坐在那顆十幾米高的萬年青石上，雙腿並攏，攤放著一本書，用一杆特製圭筆在空白一頁上作畫。

  下

  筆如有神，一氣嗬成，筆墨自幹。

  畫的是十數裏外的狼衣少年。

  畫的是龜山頂上的銀眸女子。

  畫的是一頭頭大角牛與數十騎士衝突的場景.....

  一頁複一頁。

  渾然天成。

  最終連成一本連環畫。

  黃書郎合上已經完工的書籍。

  於是龜山上的歐陽歌發現了三裏外連成一線的灰色牛群，原本被蒙蔽的感知從新上線，駭然的表情像極了書上一幅畫，七分形似，九分神似。

  大地不斷震動，不需任何人命令，龜山腳下與歐陽歌同一時刻發現不對勁的太陽重甲騎士動作整齊一致，同時上馬，行雲流水，充滿了紀律與暴力美學感。

  陽光照銀鎧，分外明豔，卻有一處死角扭曲，光線無法穿透過去。

  那是一道灰霧，稍微停頓之後，從太陽王麾下最精銳的四十八騎太陽重騎身旁掠過，起了漣漪。

  此刻重騎與牛群不足一裏。

  百米提速衝刺，一氣嗬成，這一直是這支鐵血重騎最引以為傲的殺戮技巧，無往不利。

  山腳下，兩旁是厚實的山壁，四十八重騎占據狹道口，與看不見尾的大角牛在分生死。

  山腳下，歐陽歌率先冒頭出現。

  黃書郎重新取出一本書籍，依舊是一頁空白，依舊是在空白紙上作畫，這一次畫的分外認真，這一次畫的卻是少年狼衣上刻錄的三道法紋。

  不動如山，黃書郎明顯更加熟悉，畫的是加強不知多少倍的不動如山法紋，比少年所悟入木十幾分，簡直是不動如天王山了。

  黃書郎停筆，改畫迷霧，依舊是駕輕就熟的熟絡，齊天要花好幾天時間，他隻用了幾個眨眼功夫。

  至於那叢風法紋，筆鋒繚繞，一筆帶過，一道紋路卻給人一種狂風驟雨即將來臨的錯視感。

  山腳下的歐陽歌動了，卻不是去加入前方那場人牛大戰，手中金光一閃，出現一把等身高長弓。

  歐陽歌心中默念流金二字，隨著弓弦被拉開，有金光具現。

  弓拉滿弦，於是金光化作金箭。

  歐陽歌轉身一箭射蒼穹。

  百米外平地炸起大坑，坑中心插著一根金箭，金色能量漣漪不斷。

  金箭化作金光徹底消散不見，坑旁一陣漣漪過後，出現一名渾身籠罩在狼皮之中，看不清麵貌，野性十足的高大怪人。

  狼皮表麵存在石頭紋路，泛著冷芒，怪人身高八尺，手中一柄黑色匕首此刻還有金色閃電跳動，先前千鈞一發之際正是用這柄匕首改變了金箭方位。

  龜山東南宮的萬年青石上，黃書郎依樣畫葫蘆，第一頁畫下了齊天的蛇曲匕首，第二頁畫下了歐陽歌手中的金鳴長弓，且在一旁留有相應備注。

  靈兵蛇曲，三等黃品，目前達到白二級，最高可達白級大圓滿，能夠扭曲光線進行折射。評價：不入流。

  靈兵金鳴，三等玄品，目前綠四級，最高可達藍二級。白級時隻有一箭，為流金。突破綠級時再加一箭，為梨花。突破綠七級時還添一箭，為睚眥。突破藍級時在增最後一箭，為存白。總計四箭。評價：尚可。

  在黃書郎作畫期間，借助暴熊之力拔高身子的齊天

  顯形之後，也就不打算在躲了。

  他想要借機測試下自己到底是幾斤幾兩。

  這群人之中，隻有那銀眸女子給了他極其強烈的威脅感，好在此刻陪著許倩還在半山腰，隻要他不去招惹，明顯沒有插手的打算。

  狼衣上有青光閃爍，齊天猛一踏地麵，有狂風卷起漫天落葉。

  他直直衝向再一次拉開弓弦的歐陽歌，對付射手最好是近身作戰，不然隻會被當成移動的靶子。

  弓弦拉滿，卻不在有金光具現，空無一物。

  不等靠近歐陽歌，齊天自個兒臉色大變，強行止住身形，身上狼衣青光變黃光，撩起用來罩住全身。

  叮叮叮....

  狼皮將齊天身體裹得密不透風，接受著一根根細如牛毛的無形梨花箭洗禮，如暴風雨中風雨搖曳的孤單芭蕉樹，沒有盡頭。

  歐陽歌在拉滿弦弓，聚集金光化作實質一箭，箭尖鋒芒所指，壓迫力十足。

  避則被源源不斷的梨花紮成篩子，防則被這穿透力極強的流光一箭洞穿，這是他歐陽歌的絕殺，足以帶走這名未知姓名樣貌的怪人性命。

  齊天當然也深知這一點，當下也顧不得暴露能夠共鳴多顆星石了，雙手一拍間，食指與食指間所帶戒子碰撞一起，產生火花，產生赤之炎。

  赤光耀眼。

  半空中一片火海翻騰，齊天身上所披狼皮同時亮起黃青之光，有狂風吹拂。

  火借風勢，往歐陽歌方向刮去。

  歐陽歌依舊是射出流光這一箭，沒去看結果，一步作五步朝後退了四步，當火焰來到身前時，已然熄滅。

  輕甲內穿，一身青衣的歐陽歌英氣絲毫不減，毫發無損的看著前方，皺起眉頭。

  那一箭流光穿透了火海。

  那一箭也穿透了狼皮。

  卻隻在敵人右肩上留下一道並不影響的傷疤。

  齊天的反應速度，快到令人發指，起碼已經達到星級的歐陽歌自問無法比肩。

  還真是棘手。

  兩人幾乎同時在感歎。

  齊天層出不窮的法紋手段，讓歐陽歌一時想不到破解方法。

  身後邊太陽重騎已經犧牲近半，還不確定牛群是否聽從此人的指揮。

  他有兩箭，也隻有這兩箭。

  隻有這兩箭卻讓齊天忌憚到無以複加，自身的情況隻有自己最清楚。

  狼衣有了漏洞，法紋不在成型，防禦能力大大削弱。

  而暴熊之力所帶來的身體振幅，隻有三刻鍾時間。

  如今已過去三分之一，之後就會陷入挨宰的虛弱狀態。

  詭異的氣氛，雙方很是默契的陷入僵持之中。

  卻樂壞了東南宮的黃書郎，他不是歐陽歌這種沒見識之人，此刻激動得直接站起身子，手舞足蹈，隔著老遠猛瞧齊天方向，像極了考察隊員發掘到足以推翻曆史的驚天大秘密。

  竟然打破規律，一人同時共鳴兩顆星石。

  不對，竟然還有一顆！

  幾年前有星從北部隱去....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熙熙攘攘，皆是變數。

  是你嗎？

  變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