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莫名鎮
作者:騎牛者      更新:2020-09-13 10:37      字數:3883
  巨船乘風破浪,從白鷺港航行,大概一個月,確切的說是三十二天,至大雍洲北海岸白銀灘港,算是穿越了萬裏海路,終於靠岸g。

  黃文庭興致衝衝,很不見外的來到龍擇天的房間,卻發現房間已經空無一人,房間有桌子,桌上有文房四寶,一塊白色絹織,墨跡未幹。

  黃文庭有些失落,一個月,那位談吐不俗的讀書人徹底征服了他,學問大,關鍵看氣質,那氣質與所有的讀書人都不同,沒有故作清高,沒有掉書袋子的自命不凡,更沒有讀書人那種好似看透世情而產生的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裝逼感。沒有居高臨下,沒有說教,更沒有刻意以令人捉摸不透的方式吸引自己。但是,與其相處就是一個舒服,該說的時候說,該喝的時候喝,大海單調,一路沒有波瀾,似乎無趣無味,但是,就是在這樣一個人身邊,漫長的旅途變得格外興趣盎然。

  就是自己身邊的那些大儒將軍由最初的戒備小心狐疑變成了放下所有防線,推杯換盞,無所不歡。那個叫做公孫龍文的人,實在令人舒服!

  但是,墨跡未幹,人去哪了?而且船快靠岸了,黃文庭心心念念就是要把這個讀書人留在身邊,太子府,缺人,缺少這樣的人!

  絹織白色,黑字,大字如龍騰鳳飛:仁體雖然無不愛,當知貴賤與親疏。誠心應物寧容偽,天性由來一本真。

  黃文庭小心翼翼拿起墨跡未幹的絹織,吹了吹,再小心翼翼裝進懷裏,又看了看毫筆香墨硯台,取出一個精致盒子,放了進去,自說自話:“若是看不見你,我是幫你收起來,若是再看見你...也不還給你了!”

  黃文庭來到平台,看著越來越近的白銀灘,看著白銀灘數千人的皇家軍隊列陣赫赫,但是,那個遺忘了墨寶的儒生再也沒有出現,心中失落之餘,有些安慰,畢竟得了寶貝的!

  黃文庭下了船,很快消失在列陣的軍隊中。

  黃文庭有一種感覺,好像那儒生就在船上,趴在欄杆上,手裏攥著酒壺,看著自己的背影,然後喝一口酒無聲而笑。黃文庭回頭,頻頻回頭,高聳入雲的巨船靜靜地停泊在那裏,隻是,上上下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再也看不到那個儒生的影子,便是七層最高端,曾經無數次把酒臨風的地方,隻有淡淡的白雲流淌。

  黃文庭摸了摸胸前的儲物袋,突然感到神清目朗。

  .........

  龍擇天其實一直就在七層,直到黃文庭等人下船,一直靠在欄杆上注視著黃文庭一行人,白銀灘皇家衛隊,黃文庭被簇擁著湮滅在人海中,一切都在視線之內。龍擇天喝了一口酒,看著散去的白銀灘皇家衛隊,點了點頭,接著溶於白雲,消失不見。

  大雍州就在腳下,書生沒有停止腳步,似乎是茫無目的,但是腳下的路一直筆直延伸,哪怕是山水林田湖草,若是讓趙蕈以天算測量,腳步走出的直線未曾有一絲改變,筆直,一直筆直。

  這是龍擇天第一次如此讓自己固執一回,他就是想任性一次,看看,就算是再坎坷的路,能不能走出一條直線來。

  到一座小鎮的時候,龍擇天再也沒有固執的穿越,而是停了下來,眼前的小鎮古色古香,掩映在綠叢之中,比如腳下的這條路可能是直接穿透這個小鎮,從北到南,兩側綠樹搭成綠色甬道,雖是深秋,綠意依舊,秋老虎被擋在甬道之外,這條林蔭路,便是最理想的乘涼之處。

  龍擇天從一端進入,書生沒有背書箱,頭上也沒有方巾,手中無折扇,但是,走在陰涼的甬道裏,沿街乘涼的人便注視著這個外鄉人,彼此交頭接耳,公認了外鄉人的書生身份。

  小鎮人比較害羞,一路上注視著讀書人的比較多,卻沒有一個把好奇化為行動的,小聲議論。小鎮外來人不多,屬於世外桃源一般的淨地,正因為來的人不多,所以,看到外來人就會掩不住好奇,隻是,沒有人站出來和外鄉人打招呼,例如,來自哪裏,來這裏作甚。

  小鎮是小鎮當然不大,但是,龍擇天破例駐足小鎮,必然有一些理由,姑且不說,小鎮古色古香中帶著那種有些玄幻的氣息,龍擇天便是很好奇。

  小鎮沒有牌坊之類的匾額,沒有昭示任何顯示地名的牌匾和幌子,比如這一條起名鐵匠巷的巷子果然有一家鐵匠鋪,一間四處漏風的房子,一個炭火爐灶,一個風匣,一塊厚重的砧子,一人拉風匣,一人鐵鉗子夾住一塊通紅的快要成型的鐵塊,放在鐵砧上,另外一人手持大錘,用力而有節奏的砸下,夾鐵塊的人另外一隻手拿著一把小錘,時不時的來上一錘,更顯水準高超,形狀就是從小錘下成型的。

  鐵匠們汗流滿麵,也汗流浹背,破敗的院子裏有一匹馬,成型的馬蹄掌冷卻之後就替換下馬蹄上的舊馬掌,一番釘鑿之後,那馬就像是換了新鞋子,馬蹄踏地,前後一蹭,有鏗鏘之聲,馬鳴清厲,很興奮的樣子。拿小錘的鐵匠一伸手,不用說話,農人便開懷的送上一把銅錢。

  讀書人很有興致的看了一會兒,鐵匠們雖然特意瞟了幾眼外鄉讀書人,也沒有多餘的眼神,各忙各的,舍不得白費功夫多注意那個看起來很溫和的外鄉人。

  然後,那個讀書的外鄉人就走了,也沒有說話,出了鐵匠鋪,轉到另外一條街,名叫步雲街,很是有文化的名字,是因為街上有一家皮匠鋪,專門做靴子皮鞋之類的腳上之物,便得了名。

  皮匠鋪就比鐵匠鋪講究一些,大院子不小,院內晾曬著羊皮牛皮和其他一些動物毛皮,稀少的甚至還有玄獸的毛皮,那張被單獨晾曬的沒有意思雜色的白狐毛皮,便是被掛在一張木板上,白色的毛皮依舊光鮮無比,閃爍著絲絲豪光。院裏勞工不少,有個三十人左右,揭皮剃毛的,裁剪成皮的,甚至流水線那頭縫製成鞋的,每個人都忙忙碌碌。有小姑娘看著外鄉人,由於一番後,終於來到那人麵前,說道:“這裏是後院,前店開張,想買鞋子,到前店!”

  龍擇天不得已跟著小姑娘來到前店,店鋪很大,四圈櫃台,櫃台上擺著各式各樣不同節令的靴子鞋子,小姑娘招呼過來幾個姐妹,說道:“這位先生要買鞋子,你們給先生挑幾雙。對了,快要入冬了,得備兩雙好靴子!”,當然,後一句話是對龍擇天說的。

  盛情難卻,龍擇天在一群姑娘的嘰嘰喳喳的忽悠聲中,買下了兩雙靴子和兩雙鞋子,並在姑娘們熱情的關照下,當場換掉了那雙不知道走了多少裏路的鞋子,布鞋,麻麵,黑色平底,後腳跟薄的像紙。

  姑娘們並未有任何嫌棄,兩個姑娘為龍擇天脫鞋換鞋,兩個姑娘嘰嘰喳喳一左一右為龍擇天嗯摸肩膀,在姑娘們的熱情之下,龍擇天掏出了一塊銀錠,足有十兩,誠惶誠恐的逃離皮匠鋪,身後傳來姑娘們嬉笑的打鬧聲。

  換了一雙鞋,不知不覺有轉向了另外一條街,街名五色巷,街上有一家飯館名為無色齋,不是齋堂,而是飯館,四個幌的,很氣派的樣子。

  據說,這是這個小鎮最大最好的飯館。

  被四個姑娘忽悠去十兩銀子,龍擇天有點心疼,看到這家飯館,便想著好好吃一頓,最起碼把那心疼勁兒給吃回來一些。

  小二看到了外鄉人,很熱情的來到書生麵前,說道:“常年用也看不到外來人,先生是稀客,可是要嚐嚐本店的最大特色,那道醬香天龍肉必是要點的,本店自釀的五色酒也要品嚐,至於其餘菜肴,本店以經營玄獸肉食為主,有菜單,先生可以隨意點用。”

  龍擇天點點頭,問道:“天龍肉,果然是天龍?”

  小二道:“先生玩笑了,天龍肉,你敢吃我們也不敢做,這所謂的天龍,乃是一種鳥,田間地頭的那種,尖嘴長脖,身材臃腫,腿也粗,身體笨重,成年的要有十幾斤,奈何翅膀厚實卻短小,飛不高,一展翅不過一丈。一點不像龍,但是卻偏偏有了龍的名字,吃起來就當是吃了一條龍,取個一絲就成。隻是本店有特製秘法,醬製出來的天龍肉,香而不膩,勁道而不粗韌,下酒剛剛好!”

  龍擇天點頭,道:“那就來一份天龍肉,一壺五色酒!”

  “好嘞!天龍肉一份,五色酒一壺!”,小二邊喊邊跑,麻利的又到別的桌子。

  龍擇天四周看了看,果然飯館不小,大概擺放著二十幾張桌子,隻是人隻做了一半,悶頭吃飯喝酒,隻是偶爾把目標光偷瞄向那個外鄉讀書人。

  小鎮有一間小學堂,在另外一個小巷。

  龍擇天邊吃邊喝,所謂天龍肉和五色酒,絕沒有小二說的那麽好,隻是能吃能喝而已。

  結賬的時候,龍擇天差點沒掀桌子,一百兩,一百兩啊!

  龍擇天看著小二,手插進衣兜裏,遲遲沒有拿出來,看著店小二。

  店小二一改滿麵春風,如寒冬冷麵,道:“想賴賬?”

  龍擇天歎了歎氣,終於還是乖乖的拿出一百兩銀子,心疼不已的走出了飯館,說道:“隻好三天不吃飯了!”

  小二拿著一百兩銀子,向老板報喜:“宰了一個傻子!”

  老板看著遠去的外鄉人的背影,說道:“錢不是那麽好花的,存起來,先別花掉。”

  心疼不已的讀書人心裏不痛快,背地裏把飯館老板和那小二的祖宗十八代都在心裏罵了一遍,怎地,自古及今就沒見過錢?缺德帶冒煙,祖墳埋的地方不對,盡出這種占小便宜的缺德鬼!

  龍擇天心裏恨恨不平,七拐八拐,果然又到了另外一條巷子,春風巷。

  按照這個小鎮那個極為俗套的習慣,這裏應該有一家學堂,就應該叫春風學堂,果然,不遠處有一處院子,有琅琅的讀書聲,走進抬頭,不大的門楣上寫著春風學堂,還真是如此。龍擇天笑了笑,進院子,院子不大卻也綠柳圍牆的,四合院,左右廂房讀書聲此起彼伏,院子裏有一張方桌,石材的,一位老夫子模樣的人坐在石桌旁,桌上攤著,一隻手拿著酒壺一隻手拿著一把戒尺,喝一口酒,劫持輕輕一敲石桌,拿書便自動翻一頁,偶爾暢快的吟誦一句,極為快意。

  龍擇天來到石桌前,對麵坐下,拿出一壺酒,也喝了起來,看著眼前的書,一言不發。

  老儒生仿佛沒有發現眼前人,仍然休閑愜意的喝酒看書,偶爾使勁敲一下石桌,喊道:“滿倉,找揍不是?又偷懶!”

  於是西屋裏傳來尖聲尖氣的讀書聲:“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老儒生氣憤難平,嘚咕道:“還有福瑞,立存,樹枝,花了大把銅錢,就是這樣偷懶報答你爸媽的?”

  老儒生連連敲桌,桌上的書連連翻動,卻一絲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