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正上演的這出悲劇，都是拜她所賜嗎？

  喬凡娜狼狽離開，回到車上，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裏，開始漫長的自我反省。

  她一向很有自信，在僅有的這四年記憶中，找不到一次決策失誤，也沒有因為自信，而影響過他人的人生軌跡，這是第一次，刮帶血肉的第一次。

  細想回國以來的種種，似乎她始終把自己置於“局外人”的身份，才會誤以為每件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當時孫薇薇的離開是必然，反咬明徽一口也是必然，隻是咬這一口的力道，打算在何處停止，她還未可知，不過她心裏也清楚，自己的出現多多少少讓孫薇薇調整了策略。

  再有，帶江子彥出場，究竟是不是她間接造成的呢？

  回頭去看，傅易的手寫信是在她找了江子彥之後發布的，這件事隻有郭晴知道，排除應該靠譜的郭晴，那麽透露消息的……

  隻有江子彥自己了。

  喬凡娜結束推論，“嘭”地一拳錘在喇叭上，突然的鳴笛聲嚇到車前經過的行人，他們紛紛朝她投去不滿的眼神。

  她又氣又悔，原來是她走得太快，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波及江子彥，害他遭遇二度傷害。

  罷了，現在設想那麽多“如果當初”早已沒了意義，既然江子彥已經被迫卷進了這趟渾水，她就隻能對他負責到底了！

  喬凡娜看了眼窗外，陰天的夜幕比平時來得早些，想起自己答應過季牧予要早點回家，就急忙點火，往江子彥的小區開去。

  今天發生了這麽多事，也不知道江子彥收到風沒有，喬凡娜最擔心的是他的病，一路上都在費心考慮，到底該怎樣保證一個抑鬱症患者的安全。

  總不能把他監禁起來吧？

  喬凡娜一個頭兩個大，開到小區門口時，霎時間變成了四個大！

  這個小區也屬於高級公寓了，大門寬敞得跟校門似的，可此時竟然能被娛記們圍得水泄不通，喬凡娜按了幾十下喇叭，才艱難地殺出一條路來。

  她停好車後立即打電話報警，然後才上樓去。

  按響門鈴後，門內半晌不聞動靜，她並不知道，此時江子彥正從貓眼裏偷偷注視她，他的眼波如一汪死水不見起伏，細長的手指停在門把上猶豫著。

  “砰砰砰！”喬凡娜拍了幾下門，言語真誠，“我知道你在裏麵，能不能跟我談談？我真的沒有惡意！”

  喬凡娜蹙眉的神色落入江子彥的眼中，他的指尖情不自禁地顫了顫。

  這個表情，和他記憶中的林乙柒一模一樣……

  江子彥深吸了口氣，終於扭開門把。

  喬凡娜見到眼前毫發無損的江子彥，五官總算舒展開，跟在沉默的江子彥身後進了屋。

  江子彥經過茶幾時，撚起桌麵的半杯紅酒，停在了落地窗前。

  喬凡娜站在他的一米之外，問：“傅易的手寫信，你看到了？”

  江子彥低垂著眼，俯瞰小區門口的盛況，在喬凡娜來訪之前，他已經杵在這兒一個小時了。

  他說：“老板，你知道嗎，我這個小區門口，很久沒這麽熱鬧了，托你的福，讓我又火了一把。”

  喬凡娜心中縈繞的愧疚感像帶刺的藤條，經江子彥這麽一說，突然收緊，紮得她喘不過氣。

  她低沉著回答：“拉你下水我確實有責任，但事已至此，我隻能盡力彌補……我從沒覺得自己是大發慈悲的救世主，能拯救你。不過你得承認，你現在過得一點都不好。如果你退出圈子，能過得幸福，OK，我絕不打擾，甚至可以不追究你的違約責任。但是你看看你現在，早已不是曾經那個光芒萬丈，自信驕傲的江子彥了！你真的還有勇氣在別的領域重新開始嗎？”

  江子彥的身形一僵，然後他扭過頭來，似笑非笑：“好奇怪，真是好奇怪！”

  喬凡娜不解地與他對望。

  他接著說：“你說你不是林乙柒，卻跟她一樣能說會道，隨便幾句話，就能攪動這趟渾水，曾經是，今天也是。難道說……你們這種長相的天生就比較厲害？走到哪兒都是你們這種人說了算？”

  喬凡娜聽了個半分懂，“看來那個叫林乙柒的人，給你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是，她跟你一樣討厭。我控製不了的一切，都讓人討厭。”江子彥想也沒想就回答，說完便喝盡了那杯酒。

  “可是有一個人是例外。”喬凡娜頓了頓，盯住他的側顏道，“傅、易……”

  江子彥冷笑，與她對視道：“終於說到重點了，你堂堂明徽總裁，跟我一個過氣明星廢話這麽多，最終目的不還是為了打擊傅易嗎？左一句不忍心，右一句為我好，裝什麽善人啊？要不是傅易出走，你會想起我的存在嗎！！！”

  江子彥突然咆哮，把酒杯往她腳下一砸，細碎的玻璃像破敗的花瓣濺起，蹭到喬凡娜的褲腳，嚇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連退三步。

  江子彥無視那一地殘渣，繼續朝她逼近：“想知道我的態度是吧？那我就告訴你，我不會複出，更不會給你機會，讓你剝削掉他這些年拚得的一切！”

  喬凡娜迎上他狠決的眼神，嘴邊滲出絲絲譏笑，她壓低聲音說：“江子彥，像你這種傻得腦子破洞的男人，真是世上僅有。”

  “……”

  “那個你舍命維護，卻矢口否定你們過去的渣男，也值得你在我麵前大呼小叫？你居然甘心讓一個利用你的男人得到一切，自己卻永遠走不出黑暗的狗籠，連帶著你媽媽和妹妹都無法安寧！！……我勸你好好回想一下，你進圈子的初衷是什麽！是你熱愛演戲，沉迷被人關注擁護的感覺，是你想要憑借自己的努力，改善家裏的生活……你明明有一百個留在這個圈子的理由，卻偏偏為了那一個早就不愛你的男人，選擇犧牲自己，犧牲家人，犧牲所有仍然愛你的粉絲，你不是高尚的癡情種，你他媽就是個氣死人的傻逼！”

  喬凡娜的言語不由得失控，她罵得發絲下的毛孔都溢出細汗，她甚至覺得再跟江子彥交流下去，隨時可能觸發自己的躁狂症。

  這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似乎還不能宣泄她心中怒氣，她左右望了幾眼，徑直朝那茶幾走去，就在江子彥剛從愣怔中醒來時，她猝不及防地把桌上的酒瓶全都揮倒在地，力度之大，一點不比剛才江子彥的發泄遜色。

  “你……你有病啊？這是我家！你砸壞我的酒……”

  “呼~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喬凡娜一手叉腰，一手不停給自己臉上扇風，她記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發過脾氣。

  江子彥在一旁看她焦急踱步的樣子，莫名地沉默了。

  喬凡娜的氣漸漸消下來，她轉身麵對江子彥，紅彤彤的臉蛋看來一點也不凶神惡煞，除了那幾條刮痕有點醒目之外。

  她已經恢複平靜的語氣說：“你的酒，我會加倍賠償，除此之外，也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說過的話。”

  江子彥眉頭輕皺，不發一語。

  “還有，你不是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會被突然封殺嗎？那是因為兩年前，有人匿名給董事會發了一封舉報信，這件事我正在調查，等我收到郵件，我會轉發給你。看完之後，記得告訴我，誰是舉報者。我走了！”

  “等等！”江子彥納悶，“我怎麽會知道誰是舉報者？”

  喬凡娜回眸，自信一笑：“你看了，自然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