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找到她，她已經在出租屋躺屍兩天，全靠從超市采購回來的方便麵維持生命。

  這間出租屋最得她心的優點其實並不是房租便宜，而是房東婆婆不像年輕人一樣，會輕易暴露她的行蹤。隻要她關機拒接所有意圖探尋她方位的電話，她至少還能在這兒躲上三個月。

  但今天她不得不出門一趟。她必須去學校交期末作業，而那份耗時兩個月辛苦完成的作業，意外毀在那天的人禍之中，於是她隻能憑借記憶再寫一份，或許是因為此時的內心格外沉著，她僅花了一天半就完成重寫。

  這段日子以來，她明白一個道理，生活中存在太多變數，隻有自己靠得住。所以即使知道有人或在學校蹲守，她也不得不回去，學業再也荒廢不得。

  她換了件黑色帽衫，深色牛仔褲，買了個醫用口罩戴上，簡單偽裝後坐公交車回到學校。

  今天恰好是每周一次的開放參觀日，校內人多繁雜，林乙柒還沒被熟人認出來。她低著頭快步走，選了平日人煙最少的小道，直接往教師辦公樓去了。

  嚴教授的辦公室門大開，她輕敲兩下，詢問道：“嚴教授，我可以進來嗎？”

  正認真備課的嚴教授從電腦側方探出頭來，林乙柒拉下口罩，麵帶笑容說：“我是來交作業的！”

  “是你啊？快進來吧！”

  林乙柒趕緊上前，把厚厚一遝報告放在嚴教授的左手邊。嚴教授翻開還有餘溫的封麵，速讀一遍序言，就合上了。

  他不苟言笑地誇讚道：“嗯！選題不錯，很有見解。”

  “謝教授肯定！”

  “嗯？我記得待會兒就有你們班的課，怎麽不在課堂上給我，還專門跑一趟？又請假了？”

  林乙柒咧著嘴巴，不好意思地說：“嗯，實習挺忙的！”

  “是嗎？在哪兒實習呢現在？”

  “禦清……”

  “喲，那很不錯啊！我記得禦清從不招在校實習生的……不過想想也正常，你這麽優秀，禦清不搶將來不就讓別人占了便宜嗎？是吧？”

  林乙柒僵硬地點頭稱是。

  “不過我還是要說你一句，你之前無故休學，太任性了！要是勤快點兒，現在學分都該修滿了，你說你這不是浪費時間嗎？可不能仗著頭腦聰明就貪玩兒！”

  “是！嚴教授說的是！”

  嚴教授人如其姓，是眾安出了名的鐵麵教授，對待林乙柒已經破例溫柔了。林乙柒當知他的良苦用心，也就默默聽了教誨，全程乖巧賠笑。

  嚴教授又與她寒暄幾句後，從抽屜裏拿出自己剛讀完的《法律目的論》推薦給她，讓她讀完了寫一份感悟遞交上來。

  林乙柒正愁書荒，如獲至寶，嚴教授深感欣慰，要是把書給了平常學生，恐怕隻會哀嚎多了一份額外作業，林乙柒如此好學，難怪能穩坐全校第一的位置。

  嚴教授一開心，又多提點了她幾句，突然，桌上的手機‘叮’地一聲收到短信，而偏就這麽巧，對麵的老師手機也響了。

  對麵的老師正在玩手機，就順便點開查看。短信頁麵赫然出現一張學生證照片，還附帶幾張偷拍照片。

  他定睛細看，這照片上的女學生好眼熟！手指快速滑動到最下麵，還有幾行文字——

  “林乙柒，眾安政法大學法學係研二學生，為了與同學攀比、滿足穿戴名牌的虛榮心，在校期間與多名男子進行援/交，甚至創建了個人網頁招攬生意。眾安政法大學在全球享有盛名，難以想見，為何會接納如此品行不端、私生活混亂的學生！希望院方盡快給社會一個合理交代，還眾安學子一片求學淨土！！！”

  言之鑿鑿的文字下麵還附帶所謂的林乙柒個人網頁網址，這位老師點進去求證，卻隻得到一行“該網頁涉嫌色/情違法內容，已被屏蔽”的字眼。

  老師失聲驚呼：“嚴老！你快看這個！這是不是你們係的學生？”

  “什麽事大驚小怪的？”嚴教授在接到手機的前一秒，林乙柒就瞄到屏幕上的照片，搶先一步奪過手機。

  與此同時，老師也看清了林乙柒的樣貌。

  他指著林乙柒結巴道：“你你你……就是你！”

  林乙柒看到這條荒誕的短信，震驚了兩秒，然後變得心如止水，她就知道，甄鈺的事還沒完。

  這些他拍照片，正是她在天恒工作期間的生活照，有出入七星級酒店的，有從豪車上單獨下來的，每張照片裏她都身著奢侈大牌成衣，背著上萬的名包。

  那麽問題來了，學校裏誰不知道她林乙柒每年都拿一等助學金？這種照片的存在，就是活生生在打院方的臉！甄鈺這一招，用得可真妙！她林乙柒自愧不如。

  嚴教授被她臉上慎人的苦笑攪得心慌慌，奪過手機想看看是什麽內容能讓這兩人同時啞口無言。

  “這……這是什麽？林乙柒，你……你真的在做這種事？”

  “沒有，這隻是別人的惡作劇。”林乙柒語氣平穩地說道，眼中沒起一絲波瀾，仿佛在回答中午有沒有吃飯一樣普通的問題。

  對麵老師和嚴教授相覷一眼，都以為她的回應不痛不癢，難以令人信服。

  老師義正詞嚴地提出質疑：“難道這些照片裏的人不是你？”

  “是我。”

  “那你有什麽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還有這被查封的網頁，裏麵究竟有什麽不堪入目的東西！”

  林乙柒注視著嚴教授，不答反問：“嚴教授，你相信我嗎？”

  而嚴教授神色凝重，無法給她回答。

  林乙柒這才轉向對麵老師：“這位老師，我們在法學上遇到這種問題，講究的是誰主張誰舉證，所以我沒有證明自己的必要。再者，僅憑幾張照片和一段強加之詞就能抹黑一個人，豈不是說明我們學校的校訓形同虛設？”

  “你這個學生，怎麽做錯事還有那麽多道理講？嚴教授，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學生？”

  嚴教授斜眼觀察著措置裕如的林乙柒，他不禁有些佩服起她來。

  他從事了十三年的法學教育工作，教給每一屆學生的第一個道理就是‘法律不需要想象力’。

  因而在事情未有定奪之前，他不會指責林乙柒，更不容許別人胡亂揣測。

  “陳老師，為人師表，嚴謹教學是必要素質。我覺得我的學生說的對，沒有真憑實據，我們法學係不接受任何指控，並且保留追究散布者法律責任的權利。”

  “鈴鈴鈴~”

  嚴教授的手機鈴聲阻止了他們再爭論下去，他看到年級主任的名字，接起來應了幾聲，目光還在麵無表情的林乙柒身上流連。

  等他掛斷電話，林乙柒說：“嚴教授，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你還不能走。”

  “……還有什麽事嗎？”

  “院方聯係不上你，知道今天你有我的課，就打來跟我要人。聽說……今天所有連上校內I-FI的人都收到了這條匿名短信。你現在就去校長辦公室一趟，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林乙柒咬著下嘴唇，臉上愁雲密布，猶豫片刻後應道：“知道了！”

  “不用擔心，我陪你去。還記得老師跟你說過什麽嗎？真相不怕調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