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裏的燭光搖晃，照的大廳光影交錯，氣氛詭怖。在彼得都開始為這個世界的夜間照明煩惱時，拉圖轉頭瞥了一眼侍女凱莉，指了指上方。

  凱莉點了點頭，起身掏出一個小巧的鈴鐺，輕輕搖晃，然後深深彎腰道：“打擾了。”

  彼得還明白過來，便感覺到一團輕紗撫過自己全身，立即冒了一身雞皮疙瘩。

  緊接著精神力視野中的桌椅，地毯，立柱，天花板都亮起了繁複的裝飾性線條，柔順的光線又像極光般夢幻。哇，巴洛克風格的LED燈嗎，老爹你原來是開夜總會的啊。想是這麽想，但坦坦蕩蕩地把精神力掛在外麵飄蕩的異世界來的土鱉還是陶醉在了這藝術的星空裏。

  這種奢華的技術是南邊普賽羅聯邦傳過來的。那群倒爺發家的土豪，為怎麽樣花錢而傷透了腦筋。在把精靈傳下來的建築藝術和裝飾藝術照搬了一遍又一遍後，總算是培養了一批自己的藝術家老爺。他們天才地將建築藝術搬到服裝藝術和發型上，又天才地將裝飾藝術搬到了建築藝術上。一位瓦斯特城的男爵創造性地想用全魔晶來建造自己的府邸時，抓住這個新藝術的靈感。之前用途不多的熒光藥劑，和低純度的魔晶粉末調和，在被魔法師以精神力激活後，便會散發柔順的光芒。而添加不同的輔色藥劑，還會有不同的效果，色差和亮度，一毫克的偏差也會使得最後的光色謬之千裏。

  傳聞中整個普賽羅聯邦貴族建築的換裝隻用了一周的時間。而這種奢侈的藝術，乘著東海上的貿易巨輪，登陸了自稱貴族血脈裏流淌著一半精靈血的裏格斯，風靡全國。

  之前取出至純魔晶的老太太，笑著拉住身邊拉圖伯爵的手拍了拍：“我們的拉圖伯爵，也開始為如何花錢而煩惱了嗎？”

  拉圖微微彎腰以便和老太太說話：“門麵而已，就已經掏光了裏子啦。”

  老太太笑著點了下帝國伯爵的鼻尖：“陛下知道之後，定然又要感歎財富在民間啦。”

  拉圖表情絲毫不僵硬：“那時還請夫人回稟說，財富，一直都在劍上。”

  “哈哈哈……你啊，自己去和陛下說吧。”老太太是真的高興，輕輕坐到了無聲位移到身後的椅子上。遠處的茶壺無人而動，在精致的小茶杯中斟了半杯，滴水不漏。當老太太微微低頭吹氣時，小茶杯已然在她手中，還帶了小巧的杯墊。

  “這種話臨機應變已經羞紅了我的臉，萬萬沒有當著陛下麵說的道理。”拉圖也直起身子，招來一杯酒，點頭致意後便要轉身去招待別的客人。

  一轉身，手上的酒就沒了。

  草草插著腰，仰天就一口氣喝幹了那杯酒。

  “扯犢子的蛋，你的臉皮在今天已經全部獻給陛下了，現在全裏格斯都說你是個表一套裏一套的負心漢。老大有沒有說怎麽補償你？”隨手一甩，無辜的酒杯就不知道去哪裏了。

  “什麽補償，要做陛下的劍，也要做陛下的盾牌。”

  “這麽慘，那你可要好好幹啊，以後熟練了，這種事就都是你幹了。老牛拉鐵梨，一拉一輩子啊。那兄弟們就都放心了。別生氣，兒子滿月給你紅包啊。”這位草根出身的武道宗師以血龍掌落雷式拍了拍摯友的肩膀。

  “我可謝謝你啊。吃飽了沒有？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凱莉，送大元帥回家。”

  眼看凱莉熟練地戴上了指虎，草草拔腿就往窗戶那跑，縱身一躍沒了影。這混球落地還大吼：“凱曦嫂嫂，換我，我可忍不了啊……”然後後院的女眷們便發出一陣哄笑。

  拉圖聳肩，舉杯，一杯新的酒，向大家致意：“為了那個混球。”

  然後大家都舉杯：“為了那個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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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晶家飾到底不是新鮮玩意，一番真真假假的讚揚，便各自聚合，談談一些感興趣的私事。

  小彼得現在被擺在餐桌上，大家遺忘他遺忘的很自然，讓他也產生了一種“我就是一餐桌上的裝飾性燭”的錯覺。

  這場宴會好像是為了我開的吧？是我明顯有什麽問題要你們一起來研究的吧？你們這就研究明白了？就摸了我一把，再嗶嗶了一陣，沒啦？

  欸什麽半神什麽亡靈聽著不嚴重嗎？下一步不應該把我送到什麽陰暗的實驗室裏嗎？就有個幹癟老巫婆的那種。就算沒事，不應該把我抱回去嗎？把我擱這兒算乍回事啊。

  彼得的精神力觸手開始亂飄。

  那邊那個老頭，白胡子白袍子的，我記得你，你第一個發現我能聽懂你們說話來著。都能看到我的精神力是吧，我現在在你麵前飄，你給個反應唄。

  大法師安東尼正在對付一塊烤豬排，他是被人從自己的私人實驗室裏直接拖出來的。實驗很重要，但發工資發經費的老板更重要。既然來了宴會，那索性吃個飽，回去也可以直接繼續實驗。他是個專注的人，精神世界裏的五個線程一般都是課題霸占著，今天為了這個身份特殊天賦特殊的嬰兒，特意騰出了一個。所以還是發現了彼得延申而來又不加以掩飾的精神力。

  老頭子饒有興趣地看了彼得的精神力觸手兩眼，插起一塊肋排，舉在半空。

  巴布達豬肋排，一直是一道裏格斯貴族宴會的常菜，平民小資時也能夠在高檔一些的酒館裏嚐上一口。巴布達豬放養於黑森林，每日自主覓食然後歸來。雖然各種野獸的捕獵會讓每年的產量少上一半，但造就了巴布達豬肉極其鮮嫩筋道的口感。最妙的是，在恰恰好七分熟的那一刻，肉汁中會產生黑森林中特有香料的氣息。清新的草本香味和醇厚的肉香交融一體，相輔相成，讓巴布達豬排成為裏格斯人的心頭最愛……

  彼得的整個精神力觸手包裹著這塊肉，充分感受著肉排那富有彈性的纖維、富有層次感的香味、晶瑩剔透的汁水和溫暖適口的熱度。

  這種極度想吃、甚至清楚地知道有多少好吃，卻又吃不到、甚至明白自己很長一段時間肯定吃不了的屈辱，在這一刻，讓彼得同時與巴布達豬排和大法師安東尼，結下了長久的仇怨。

  安東尼待人和藹，卻不是什麽老不羞，隻是他在精神世界建設了多線程，並沒有將人格也分割或者複製。所以舉向彼得的肉塊恰恰是他待人赤誠的體現，他難得分出來的線程還在細細思考彼得生而知之的各種可能呢。

  精神力包裹著那塊肉，彼得的臉已經扭成了表情包。

  彼得平複了一下心情。

  彼得開始大吼。

  在座各位都是有過孩子的過來人，甚至很多是有過孫子的過來人，但沒有人聽過嬰兒的幹嚎。要原諒艾森世界的娛樂產業發展緩慢，還沒有出現過恐怖片；但又得益於艾森世界的魔法一麵，使得在場的不少人聯想到了女妖之樹啊報喪鴉群啊之類的珍惜物種。

  安東尼硬生生被嚇斷了兩個線程的思考，進入臨戰戒備狀態。

  品茶的老太太拿小茶杯的手抖了抖。

  大廳的一圈人紛紛停下交談，轉過頭。

  拉圖倒不是第一次聽這聲音，第一時間就快步向彼得走去。

  彼得施法成功，得意極了，正要加大力度，突然感覺下體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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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著侍女懷抱西斯登家的小少爺離開，回過神的安東尼笑著問剛剛來到身邊的老朋友：“有沒有給你研究的‘女妖之嚎’，帶來什麽啟發？”

  皇家學院的副院長錢寧取出胸前的懷表：“最後的嗅覺衝擊才是點睛之筆。”

  然後兩個人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對精神力的應用極低，甚至根本沒有應用。又對我們，或說整個餐廳，都充滿了好奇，也不加以掩飾。”

  “能聽懂我們的交流語言，卻沒有接近我們這正在交流的任何人。很難看出有明顯的行動目的啊。”站在遠處的中年人開始向拉圖走來。

  拉圖回過頭望著一圈重新聚過來的專家，“唐娜西登斯也不會背叛家族，背叛羅格。”

  “那就是傳承了語言，和一部分未知記憶知識了。真的是好手段，拉圖，我再一次代表皇家魔法學院向她發出邀請，隻要肯來，我副院長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還不知道是否是娜娜的手段，但我下次見到她，會替您轉述的。”

  於是宴會真正走向了結尾。

  將彼得晾在哪兒，是這一群帝國精英的默契，驚人的默契。在安東尼出聲提醒“他可以聽懂語言交流”的瞬間，所有人都是不動聲色的防備。交流的信息真實，卻又片麵。

  從“半神”這個大圈子裏的常識，到“半神碎片”這個裏格斯魔法圈子裏的最新話題，嬰兒每一個細微的精神力波動，都是組成他們猜測判斷的依據。這是綿長的第一波測試或是試探。

  而宮廷管家取出的至純魔晶是第二波。那麽大一塊至純魔晶必然已經過了振幅臨界點，反而對精神力擁有強大的向心吸引力，大師之下沒有人的精神力在連接之後可以自如收回。這對於魔法師和武者的危險，是一個入門的常識。而彼得的精神力沒有任何波動就被吸引，那叫一個幹脆利落。這也讓很多人放下了一半的心。

  第三波是順勢而為的精神力直接探查。在場的十位大師，在有明確戒備方向和探查方向的情況下，進行的精神力單向直連。至今還沒有什麽間諜或者密探給過這樣的機會。但表麵上這也算是長輩對年幼晚輩的天賦探查，不算落了陛下的麵子。

  第四波才是真正的默契。老太太結束了結界封鎖，幫助彼得斷開了與魔晶的連接，所有人收回精神力，重新營造一個對精神力而言安全的環境。而此時結論未出，如果是西南那邊安插來的，那走向失敗暴露的風險已經過高，如果有什麽逃離的手段，那這就是最好的機會。如果等定論一出，送去軍部或者實驗室的，那一直到死亡都不會有機會了。

  而那一瞬間並沒有發生這種大家不想看到的意外。接著，草草搭建人情的台階，老太太順勢給出了定論，於是這場探查看似已經告一段落，甚至拉圖打開了魔晶燈裝飾，所有人自然散開，草草跳窗，宴會有了真正的宴會模樣。

  中間過程沒有一人留下精神力種子或者記號在嬰兒身上，沒有隱秘的咒法，沒有刻意的精神力接收指向。

  大家互相輕聲交談，話題圍繞著帝國的時事和隱秘打轉，把基礎的防竊精神力對準彼此，而麵向嬰兒露出隱約的空擋。就是同時瞥向嬰兒的目光，都從來沒有超過兩人。

  直到安東尼更露骨的試探，嬰兒的意外，才打破了這份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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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格人從漁獵於西北黑森林的土著部落，曆時一千餘年到如今雄霸艾森大陸整個西北一千多萬平方公裏。在西南戰線以優勢對戰旺希帝國和聯邦的聯手二百多年，打的旺希縮水一半，苦不堪言，直到前不久的第三次內部革命，才維持住了戰線。

  羅格的貴族習慣向外人誇耀先輩奪來的精靈血脈，外人卻不知他們真正的自豪來自於另一半血脈，從那與天地萬物爭命的黑森林裏帶來的，羅格血脈。

  過了這一關的小彼得回到了自己的嬰兒床上，在睡夢中和人搶ps4的手柄。他新人生的旅程，總算是跌跌撞撞地起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