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沙·奧列裏烏斯，旺希帝國的公主大人，正跨坐在連縱山脈中的一棵歪脖子樹上，翻看著手裏一疊厚厚的情報。

  幾個手下在警惕地守戒，雖然這個鳥不拉屎地地方不可能出現什麽敵人，要隻有他們自己出任務那現在肯定是歡快地八卦吹逼，但公主大人在，就完全不同了。

  手上的情報泰瑞沙翻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新情報是一個映象魔晶，一個拷貝了別的映象魔晶的盜版貨，圖像是不夠清晰的，但展示的內容依然很有意思。

  內容就是那個能讓彼得平地起跳三丈高的苦情大劇。

  泰瑞沙津津有味地再刷一遍，然後招呼了附近的手下，等他們圍到身邊，平淡地開口：“我有一個計劃，需要三到四個人的犧牲。”

  所有手下單膝下跪：“願效死。”

  泰瑞沙從樹上跳下來，把手上的情報和魔晶遞給一個隨從，拍拍手：“都起來聽好。這次出行的目標是彼得。羅格人正在雕琢他們這位生而知之的皇子，但這種事可不是他們那種大老粗擅長的。我們就搗搗亂，不一定要偏向我們，但隻要最後不如羅格人的意，那就是好的。”

  她開始仔細地打量起每一個手下的臉：“這次有個好機會，好到我們還沒進入邊境就可以開始準備了，好到再走三十裏路就是我們動手的地方。所以機不可失，我決定出手。”

  “行動犧牲的人，會被我永遠記住，至死。”

  手下的眼神狂熱起來，甚至有人控製不住自己的鼻息。

  泰瑞沙沒有想去聽自薦和效死的發言，她直接點了四個人，並指任了隊長：“安吉·坎，你來擔任行動的指揮。行動者留下聽細則，其餘人散開。”

  手下們散開警戒，而行動小隊開始接受泰瑞沙的精神力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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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一行人的春遊硬生生是變成了夏遊，一路上草原漸多，樹林漸少，彼得有了騎馬的衝動。

  剛好他們在一片草原上遇到了野生的狼馬群。這種奇異的魔獸其實更像狼而不像馬，據斯派克說原本也也不叫狼馬，叫什麽什麽狼，後來被馴服用以騎乘後，才叫狼馬。而且也不算本地物種，是羅格人從黑森林裏帶出來的。

  狼馬像馬的地方就是體型，和狼爪上一塊類似馬蹄的骨頭。彼得有了擼黎波魔狼的前車之鑒，想著先用精神力去聞一聞再決定要不要去擼。如果沒腥臊味那是肯定要擼的，在老家也是街上看到薩摩耶就蠢蠢欲動的人。

  沒想到狼馬對精神力居然極為敏銳，更沒想到狼馬在感受到彼得的精神力後表現得極為親密，呼啦一下二十幾大隻就全圍了過來，嚇了彼得一大跳。

  好在狼馬的友好態度也表現得十分明顯，搖尾巴露肚皮嗅來嗅去，彼得覺得這就是一群寵物狗。

  他鼻孔張大，一手一隻瘋狂擼，邊擼邊問斯派克：“誒就這，就這蠢樣，怎麽組成狼騎上戰場啊？”

  斯派克還沒回答，彼得手下在擼的兩隻就回頭對彼得裂開嘴露出了牙齒。

  “它們隻對羅格血脈親密，而個體戰力堪比武者，可不要小看它們。而且野生的和軍養的也溫順很多吧。”

  兩隻狼馬點點頭，轉頭去嗅斯派克了。

  “……”彼得覺得這種魔獸肯定成精了：“那我能騎它們麽？它們不會脾氣很大不給騎吧？然後需要我用實力去征服它們之類的，小說裏設定都這樣子的……”

  話音未落，彼得身邊的十來隻全蹲伏在了草地上，轉頭看他。

  斯派克向驚呆了的彼得解釋：“以你精神力的強度，早就征服它們了。”

  “唔唔，那我們騎上去試試？”

  “應該是沒關係的……”

  茂盛的草原上，狼馬群馱著彼得五人奔跑。彼得看著無垠的藍天和草原，忍不住呼嘯出聲，然後放聲歌唱：“給我一片白雲一朵潔白的想象……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飛馳的駿馬像疾風一樣一望無際的原野隨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樣寬廣”

  小櫻桃被這怪聲怪調的奇怪曲子逗笑了，又被這簡單的旋律中那真摯的情感打動，於是迎風高喊：“彼得！這是什麽歌？”

  彼得轉頭：“哈哈哈哈你們聽著就好……”

  三個小夥伴都被彼得感染，心情開闊起來；唯有跟在最後麵的精靈，皺著眉頭，滿臉嚴肅。

  “彼得！”斯派克開口喊：“我們就這樣去藍德吧！”

  彼得一愣，回頭看他：“不慢慢走了？你想好了？”

  “嗯。我已經盡我所能了。”

  “哦幾把可誒。那走唄。狗子們辛苦啦，帶我們跑到山腳吧！烏拉！”

  ……

  藍德渠鳴鎮位於羅格帝國的最西邊，它原本是兩個村子，靠近河流的村子叫渠鳴村，遠處山穀裏的叫藍德村。原本都算世外桃源，但靠山吃山，連縱山脈就趴在邊上，木材，礦業，漁獵，阿爾科斯家也沒特意來投資過，但時間跨度夠長，兩個村子就連在一起變成了鎮，各種生意都做得不錯，鎮民們活得很是滋潤。

  狼馬群把彼得五人呼啦啦地送到了鎮子不遠處，在離別時把彼得他們一頓舔，都分不清是誰擼誰，又呼啦啦地跑了，可謂魔獸界的活雷鋒，光做好事了。

  彼得用水魔法清理大家身上的狼馬口水。連奔了兩天兩夜，他算是見識到了帝國最牛逼的軍用坐騎的威力，但蛋疼的是中途就沒了補給，給人餓得兩眼發昏，小櫻桃兩個大眼睛都餓成蚊香了。

  趕緊找到了鎮子裏的酒館，美美地點了一大桌菜，落座狂歡。

  這裏飯菜的特色就是各色山珍，各種蘑菇各種雞。彼得看菜單的時候都以為是家一道菜取十個名的黑店。扛不住餓就

  全點了，吃到嘴裏直呼真香。

  吃飽後聊起計劃，斯派克帶著小櫻桃在鎮上找人找線索，而彼得和小石頭把精靈禮送出境。

  是的禮送出境。

  彼得對這個精靈妹子的印象就是個漂亮的悶葫蘆。一路上彼得多次強行開口和她聊天，出發點是禮貌，但結果都是尷尬。幾次之後彼得也不再自討沒趣，最後詢問過是否送入連縱山脈她便可自己回去，倒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這個人形自走ATM機，是真的值錢，可惜遇上的是兩個真的不缺錢也不當家的崽，輕描淡寫地就做出了放生的決定。

  雖然趕路很疲憊，但天色尚早，大家也都扛得住，不如把事情做了，再回來好好休息。

  彼得和小石頭帶著精靈開始往山裏走。

  “斯派克說沿著路走過四個崗哨就出了境，也不知道他給的牌子管用不管用，別到時候走到崗哨下被人射成篩子。”彼得手上翻看著一塊“阿”字令牌，嘴上嘟嘟囔囔。

  “不會的吧，我覺得就算不管用，少爺的令牌也該是管用的。”在隻有自己和少爺的時候，小石頭都是主動當捧哏的。

  彼得回頭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大背包，哭笑不得：“你還不後悔嗎？背個這麽大的包爬山，放旅店裏不好嗎？”

  小石頭低頭笑：“不安心哩。包裏的東西可貴重了，還是背著穩妥。”

  彼得搖搖頭：“你這不是勞碌命嘛，總愛辛苦自己幹什麽，讓自己輕鬆快樂不好嗎。”

  小石頭覺得現在就很輕鬆快樂。

  彼得無語，覺得對小石頭世界觀的改造任務任重道遠，慢慢來吧。

  崗哨的樣子就是石磚搭建的圓塔，和老滾五裏麵的一樣。彼得在老家也是好公民，對於主動出示證件的積極性很高，結果衛兵隻是向他行禮，沒有接過牌子翻看。

  “這就放我們過去了？”彼得感覺程序太少，有點不安。就像上飛機不過個十七八道安檢，都不會安心的。

  “呃……對不起少爺，我也不知道。”小石頭也是個第一次來的孩子，也不會啥都知道。但他現在就很自責，覺得自己沒有把準備工作做好。

  倒是精靈開口了：“阿爾科斯安排在邊境的崗哨目力都極高，你把令牌拿出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看清楚了。”

  “搜卡，牛逼。”

  基本翻一座山就是一座崗哨，每個崗哨就兩個士兵，日子過得都挺悠閑，最後一個崗哨的人還在吃烤雞來著。

  走過最後一個崗哨，再翻過一座山，土路就斷了，前麵隻有鬱鬱蔥蔥的山林。

  小石頭轉頭剛要詢問彼得安排，就看到精靈從背後襲擊了彼得，但被很輕鬆地躲了過去。

  彼得打手勢示意小石頭安心，然後一臉怠惰地問精靈妹子：“幹嘛？想抓我回去壓寨啊？看上我啦？”

  這段時間精靈已經恢複了自己七八成的體力和精力，剛剛更是覺得自己挑了一個好時機，但被輕鬆躲過後也沒有再糾纏的想法，一言不發，轉身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彼得也轉身：“嘖，真沒禮貌。回頭咯。”

  於是一個很大的支線任務，硬是被彼得做成了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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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派克沒想到尋人會這樣的輕鬆，輕鬆到他隻是問了旅店老板附近有沒有阿爾科斯，就得知了他父親的住所；輕鬆到他推開住所的門，就看見了他的生父。

  母親，這樣的一個角色，斯派克沒有概念的；但父親，這個角色，他是有現實對應的人的，阿爾科斯的族長，那個嚴肅冷酷強勢的，橫霸了帝國整個西北部的男人。

  所以當情報上那個平庸窩囊弱小的男人真的出現在他麵前時，他依舊產生了很大的心理落差。這就自己的生父嗎？一個長得和自己很像的，精神力微弱，身體虛弱的男人。

  男人待在小渠邊的一個小木屋裏，斯派克推開門時他正在翻看著一本書，抬頭看到來人，就愣住了。等到小櫻桃合上了門，他才抖了抖，回過神來。

  “斯派克·金·阿爾科斯？”其實沒必要確認，已經來得很晚了，他知道的，但還是忍不住問一句。

  “是，我就是斯派克。”家族禮儀裏原本有著嚴格的要求，需要加上性命或者稱呼，但斯派克能想到的都覺得不合適，他決定省略。

  男人看著有些憔悴，卻平靜得很快，他單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後雙手合十交握在身前，臉上扯出了一個笑容來：“趕時間嗎？”

  “不。”斯派克盯著他看了兩眼，就去看屋內的擺設了。

  一張床，書桌，椅子，一疊書。

  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釋：“沒想到要住這麽久。他們告訴我最多一個星期你就會來，我就沒想著多帶東西……呃，說這些沒事吧，我……不太想扮演一個逃亡者死去。這我問過族長了，他似乎隻需要我等在這個地方，對吧？”

  斯派克點頭，選項存在就可以了，父親不會在意具體的細節，或者說細節如何都無關緊要。他覺得男人還是挺理智的，或許自己的天賦他也是功不可沒。

  “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因為好像自己沒有想問他的。

  男人有一絲尷尬，但很快變成了真誠的關切：“你，從小，過得好嗎？”

  斯派克張張嘴，不知道怎麽回答。這是什麽問題？斯派克甚至開始運行鏡湖決來思考這個問題：自己是阿爾科斯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能在物質方麵比自己過得更好的同齡人，彼得？玫蘭莎？彼得的表哥巴德和親哥伊格洛？後兩者可能都還差一點。那精神層麵？自己肯定是修習鏡湖決的啊，哪有什麽好和不好。

  男人一句問出也意識到了這種多餘，他馬上擺擺手，換了個問題：“那你有喜歡

  的女孩嗎？”

  可惜這個問題比前一個還要尷尬和愚蠢，還不如不換。

  原本在後麵的小櫻桃卻瞬間豎起了耳朵，在聽到“沒有”之後心滿意足地放下了耳朵。

  “哈哈哈，”男人笑得愈發尷尬，他自嘲：“我之前怕得狠了，腦子已經不清楚了，見諒了。”

  他從桌子上的書堆裏取出一本書：“但其實想想，我最想幹的事情已經幹完了。不知道家族給你的情報裏有沒有講，我生完你後一直在研究……啊，應該說學習，學習星象學。這門學問算是很冷僻的……”

  男人看到斯派克已經接過書，翻看起來，臉上難免地浮現出一點自豪，介紹：

  “我主要看了潘娜思大師的著作，這是我的一點淺見，對她提出幾個星象疑問的推想。呃，所以要是沒看過她的書，看我寫的東西可能會有些沒頭沒腦……”

  “我看過她的書，也學過星象學。”何止看過，在鏡湖決的學習速度下，斯派克現在就可以跟著皇家學院的星象教授深研。他飛快地看了兩頁，就發現了男人推想的前提是已經被證偽的，在兩年前的學院內刊上，他大概沒接觸到。

  男人一聽，瞬間點燃了表達的激情，開始滔滔不絕地概述著自己的想法。斯派克邊看手上的書邊聽，沒有質疑也沒有反駁。於是男人慢慢地又冷靜了下來，覺得自己又一次做了尷尬的事，阿爾科斯家的大少爺，怎麽可能對星象學有真正的興趣呢？

  於是他收住話頭，開始講別的：“這書我半年前寫完的，本來打算自己校對之後拿去請學院的老師或是家族的學者看看，但現在……我隻完成了一半，倒也不算遺憾。”

  男人看到斯派克還在翻書，走到床邊，從床底取出一瓶酒來：“我偶爾也喝一杯。”

  他拔出木塞：“嗨，斯派克。你知道嗎？生下你的時候，我們都沒有想到你會有這樣的天賦。這些年我也能時常聽到你的事，有時候會想，這也是我能生出來的兒子嗎？會很自豪，雖然其實和我沒什麽關係，我也不可能和別人說，‘你們看，這是我的兒子’這種話。”

  他仰頭喝酒，然後用袖子擦了擦嘴巴：“要是說在乎的晚輩，其實我以前有個學徒，他現在去了學院精修了，我和他更有感情一些。所以家族給的補償，我都給他了。因為我覺得你是不會差這點錢的，對吧。”

  他再喝一口，然後咳嗽兩聲：“你肯聽我說這麽多廢話，還肯看我的書，我真的很開心了。其實我看過那篇《星象錯位觀測》了，隻是我書都寫到後記了，這可真尷尬……我想著你既然見到我了，那我這個父親，總得送你點東西……”

  他軟倒在了地板上，手中的酒瓶在摔碎前被斯派克接在了手裏。斯派克迅速低頭聞了聞酒瓶口，然後肩膀就鬆了勁，將酒瓶穩穩地放到一邊，看著男人。

  “我幫你選了，你還這麽小，家族裏都是混蛋……”他急促地抽氣，努力抬起一隻手：“你母親……”

  手又落下，七竅流血。血液剛剛湧出就快速變黑，散發出奇異的芳香。

  小櫻桃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雙手拽緊了裙子，不知所措：“少爺……”

  斯派克確認了這個男人的死亡，他聞過酒就確認了。他不懼怕死亡，家族在這方麵給過充分的訓練。他隻是奇怪這個男人尋死的動機，這讓人難以明白。

  不過難以明白不是不能明白，他有鏡湖決，這個聞名艾森的阿爾科斯家族秘法，以理智計算著稱於世。而作為阿爾科斯的天才，他在鏡湖決上的成就也遠超這個年齡該有的程度。鏡湖決為他解決過很多問題了。

  心如止水，心湖無波。

  這個男人很簡單，身世，實力，所思所想直到最後一刻前都清清楚楚。與家族巨大的實力差讓他絕望，信息差也可能是原因，但還是不太對。如果真的遵循家族命令就不該自作主張，如果希望求生更是該等待自己的決定，而不是喝下百分百死亡的毒藥。

  他再一次在心湖重演之前的情景，完全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最後隻能歸結為人不是純粹的理智動物嗎？大概還是自己缺少一些關鍵信息吧。或許是什麽不知道的背後利益，或許是什麽移情。這個問題暫時擱置。

  但現在這個情況，家族會如何評判這一次任務呢？紙麵上自己當然是完成任務的，但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主動性，家族，父親，是否認可這個結果呢？

  大概率會以剩下一半任務的結果作為評判標準。那有這前車之鑒，自己不應該貪圖更多的信息來幫助決斷了。

  如果現在就要下決斷，自己的選擇到底是什麽？

  心湖起伏，斯派克瞬間退出了鏡湖決的狀態。這算是近幾年的常態了。不知何時開始，原本於他而言極為簡單的心湖無波，開始頻頻出錯，時常不能維持這個狀態。

  仔細分析過這個問題，他之前結論就是自己的知識儲備麵對遇到的問題開始有缺漏了，大量地學習才是他該做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才剛剛進入學院，家族就布置了任務，那便沒有了足夠的時間來學習。

  這個矛盾著實煩人。

  若是他已經有了充足的知識信息能力來支持他的思考，那這些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但這些問題卻總出現在他沒有足夠能力的時候，又無法擱置，需要及時解決。

  斯派克看著地上的屍體，不禁還是有了一絲埋怨。為什麽要做這樣不理智的突兀的行動，明明他還有可以盡可能充分思考的時間的。

  “小櫻桃，走吧。”

  “哦，好的少爺……少爺，這？”

  “自會有人來收拾的，我們不用操心吧。”

  斯派克調整著自己的心湖，準備去完成另一半任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