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不會知道，他麵前的這些人，來自於一個對考試多麽重視的地方。

  玩家甚至不需要去主動研究或者自己多考慮，就在耳濡目染下形成一套心照不宣、彼此配合的考試製度。

  出題，除了幾道林德指定的主觀題，剩下的全靠抽；不參與的人自覺的不打聽，所有人習慣的接受了考卷入封袋；這些林林總總的準備和考場布置，不需要集思廣益，也不需要統一規範，他們就自然的明白該怎麽做，這是共同經曆給予他們的無數次共識。

  反正玩家又不能參與考試，這根本不是個任務，對他們來說更像劇情。

  “我為什麽覺得自己和NPC一樣？”

  “哈哈哈哈你說得好有道理，我居然無法反駁，你這麽一說，是有點像啊，他們參加考試，咱們是監考……一般不都是玩家考試嗎！這遊戲淨搞點反套路。”

  “什麽？我終於把自己活成了NPC的模樣？”

  “你這樣哪算NPC啊，我來演，你和我說話。”

  “呃……說什麽？”

  “今天天氣真好啊。”

  “大哥，晚上這是。”

  “今天天氣真好啊。”

  “……複讀機？”

  “今天天氣真好啊。”

  “哦靠，這麽一想，NPC一直是複讀機，而人類的本質……咦，細思極恐。”

  “今天天氣真好啊。”

  “泥垢了！……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今天天氣真好啊。”

  “我說真的，你聽，像不像嬰兒的尖叫？”

  “今天天氣真好啊。”

  大晚上的，外麵傳來陣陣嬰兒哭啼聲，一起做任務的沙雕還一直神色不變的複述同樣的話，在夜色中，給一切都蒙上層詭異的暗，玩家瞬間就毛骨悚然起來：“你煩不煩啊，別玩了。”

  旁邊的玩家，步伐逼近，光線蓋住一半的臉，露出的部分臉色僵硬，聲音機械的好像和剛才沒有一絲變化：

  “今天天氣真好啊。”

  “……”兩個玩家四目相對，他倔強的盯著恐怖的同伴，不再言語，過了一會，再也維持不住自己最後的倔強：“……啊~~~~~！”

  尖叫著就要跑，早已忘了還有頻道和係統，再不行下線也可以。

  “等等，煞筆我開玩笑的，你跑毛啊！”

  “啊啊啊啊~”

  “鵝鵝鵝鵝鵝鵝鵝鵝~哈哈我不該、笑的、哈鵝鵝鵝鵝，你居然真的嚇到了哈哈。”

  玩家的鵝笑聲和外麵的嬰兒哭啼聲此起彼伏，被嚇到的玩家轉嚇為惱，就猛然道：“所以外麵呢，外麵是什麽聲音？”

  “……淦！你發現了盲點。”

  兩個玩家，在夜色中，徒然靠近，讓他們彼此更親近的當然就是從心。

  “其實、這是遊戲啊，咱倆真的不用怕。”

  “那你去看。”

  “……道理都懂，就是做不到啊。”

  “那咱們就老實待著吧，還有十幾分鍾日常就結束了……以後我再也不在遊戲裏晚上做日常任務了。”

  “這是什麽極品膽小鬼！”哈迪在夜色中無語了。

  他真的搞不懂，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地步，他隻是模仿貓頭鷹的叫聲啊，對麵兩個人居然能聽成“嬰兒尖叫”？誰家嬰兒能叫得聲音那麽響那麽長？為什麽萬佳族的思路總和正常人不一樣？

  他們以前到底過得是什麽水深火熱的日子啊，才會第一反應是嬰兒叫不是動物？

  要真是直接嚇跑了也行，偏偏還死守著，可憐還慫，但是倔強。

  接下來換班的這一組玩家因為被“倔強”組提醒，因此思路也順著，以為是亡靈之類的奇幻發展，他們就不同了，哈迪附近真有一隻鳥在叫，二話不說就是一槍。

  離他隻有十米，但凡射的偏點……嚇得他小心髒撲通撲通地直跳。

  怕了怕了，萬佳族有毒啊！

  不是倔強慫就是傻大膽，但行為總體就是不退，怎麽都不後退，這樣的民族真的不會滅亡嗎？

  他還待用點道具時，呼呼啦啦來了一群萬佳族……他們居然還不睡覺？！

  “哪呢哪呢？亡靈在哪？”

  “尖叫誒，說不定是女妖小姐姐呢。”

  “要出不死族我的最愛了嗎？可愛的骷髏人，你出來呀，爸爸愛你，爸爸最愛用你們了！”

  “鬼魂那種也不錯啊，再來點纏綿悱惻的故事。”

  “我就想知道，會不會物理無敵啊？不知道經驗多少。”

  一群人興高采烈的想見鬼。

  MDZZ……礙於玩家的熱情，哈迪一個晚上都沒找到機會偷試卷。

  {818昨晚的鬧鬼事件是不是出新種族的前兆。}

  論壇裏討論的熱火朝天的玩家，永遠不會知道，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哈迪第二天去考試時，心裏一點底都沒有，但他總算得到了萬佳族同事的指點：

  “不會做就先空過去，先做有把握的。”

  “注意時間，多檢查兩遍。”

  “嘿嘿，他們說得都沒用，我把我多年的考試珍藏秘籍告訴你：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

  “我真心覺得你考不過去，所以……多喝熱水。”

  ？？？

  沒關係，他是超凡者啊，大不了現場作弊！

  就憑他高超的眼力、敏捷的速度、偷梁換柱的本事，哼。

  萬佳族的考試，也很神奇，甚至不需要任何身份證明，就在哈迪後悔沒找個代考的時候，一個萬佳族擋住他前麵的一個人：

  “你居然代考？你要是有本事能自己考上，為什麽要代考呢，就算為了錢財，也該想想自己的前途。我知道你是誰，我就不點你名字了，你的學校成績很不錯，之前貝塔和我說起過你，你是很有可能深造的學子，我給你一個機會，自己回去，然後找老師自首寫檢查，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

  “……對、對不起。”學生落荒而逃。

  萬佳族又對旁邊的一個人說：“你是新來的外地人吧？我不清楚你是被威脅還是被騙了，但這裏沒人能對你怎麽樣，有才華就用自己的名字大膽展現出來，現在我一視同仁，回去吧。”

  這個人心理素質就好很多，一副“不懂你在說什麽”的表情，連圍觀的人都竊竊私語，認為萬佳族是不是過於輕率，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在唬人。

  “哎，非得我報你名字來曆是不是……”

  不用說了，這是哈迪非常熟悉的一幕，這大概是萬佳族的種族特性？

  每個萬佳族都對人十分敏感，甚至裝扮也無法瞞過他們，這一點倒是新消息，令哈迪一邊懊惱自己之前以為見到驚世天才的天真，但也暗自鬆了口氣，就是不知道如果是超凡能力能不能也識破，幸好自己前期就意識到這裏不簡單，沒有做多餘的動作。

  他確實沒帶額外的東西，放鬆得意之際被門口的萬佳族叫住：“你等一下。”

  “我……？”

  他什麽都沒幹啊！

  雖然是沒幹成……但現在就是清白的。

  等過了一會，被萬佳族點名的人有數十個，他們在門口等著，哈迪趁機打量……不對勁。

  除了個別幾個人神色疑惑，說話也咋咋呼呼以外，大部分人，素質也過高了——不動聲色的打量，貌似無意的打聽，不出挑的從眾回答。

  哈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看誰都疑神疑鬼，直到看到一個人，對方曾經和他交過手，不過稍遜一層，被他知道了真容，雖然後來對方跑了，可哈迪覺得就是那個人，故意攀談後，哈迪更是確定，耳朵下麵有兩顆連著的小痣，就是另一個組織的情報人員！

  “你們都是臨時工，工作能力是過關的，不行你們就直接轉正吧，考這個真的對未來沒差別，他們考出來幹得也是和你們一樣的活……行吧，你們要真覺得有用想考，我們總得給自己人一點優待，走吧。”

  優待？

  什麽優待？

  難道，萬佳族終於做次人了？明白人情世故的重要了？

  哈迪勉強告訴自己：不要高興，不要激動，不要興奮……

  果然，萬佳族不是人啊！

  “這間教室暖和吧，外麵快冬天了，其他教室可沒有爐子哦，噓，別聲張啊。”

  他就知道不應該對萬佳族有什麽期待！

  看看旁邊一堆失望的人，肯定是對萬佳族不夠了解！

  雖然他也時常搞不懂萬佳族，但此刻卻覺得自己已經算入門了，並因此有著詭異的小小自豪。

  等等，哈迪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間教室裏，同行這麽多……他要做什麽，絕對會被發現啊！

  他一點都不懷疑，但凡和他一個想法，要打入高層路線，一定會抓住別人作弊的機會，不管是當把柄還是凸顯自己剛正，都很好用。

  ……競爭太激烈。

  哈迪已經進入了一個“神仙服務器”。

  有個別幾個看上去似乎是普通人，心無旁騖認真寫題，簡直把“抄我啊”寫臉上。

  但哈迪放棄了，狼多肉少，剛才最先出手的蠢貨，已經被舉報了。

  並且萬佳族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所坐的位置更高一點，可以俯視全局，原本還對著前方空氣傻笑，但出了舉報後，眼神突然就犀利了起來。

  當神仙太多的時候，聰明點的反倒不急於出手了，在萬佳族來回渡步的背後，是一群人的勾心鬥角和演技大賞。

  哈迪徹底放棄了，反正剛才不是說考不考沒差別嗎，就差一次領主覲見……可惡，他想要這個機會給林德留下印象啊！

  一群垃圾同行，毀我機會。

  他從來不知道間諜居然也能競爭這麽激烈！

  仔細想想，他倒是也不意外了，大部分勢力，並不會這麽缺政府工作人員，本地人有錢有關係通常才能得到機會，但這裏本身的獨特性，不同以往的細致方式導致需要大量工作人員，又恰逢最近的亂象，正是各大勢力好奇打探的時候。

  一個普通有手段的人，和同行一起到陌生地方，他一點都不懷疑要是有機會，那絕對是同行的。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但也正是因為了解，他更清楚那群心機同行肯定和他一樣……哦不，不一樣，他還什麽手段沒用呢，就成了被選中的男人。

  雖然身處“神仙打架”的局麵，但哈迪目前為止，還真的是很清純很不做作的間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