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蓬萊仙島之西，仙島一重天。

  回望蓬萊正中，整個仙島由雲霧籠罩。

  山在虛無縹緲間，可見往上有入雲群峰。

  群峰高不可見頂，隻能看到上方散發著白日裏依舊清晰可見的光芒。

  俊朗超凡的蓬萊祖師在前，身旁站著兩名女子，都是貌絕紅塵之輩，旁邊還有一個小小仙童。

  以雲香的性格和她對祖師的仰慕，祖師去哪她便去哪，這是她三千年前就已下定的決心，要她不跟著一起前去，斷然不行。

  雲夢作為明心的師父，也有照看徒弟的借口，況且當世凡塵之中不知有沒有什麽新的奇花異草，可做仙藥原料。

  祖師身後是千人來送，隻是仍舊不見祖師的大徒弟雲虛。

  能夠出海，貪玩的明心歡呼雀躍，一路蹦跳到島之邊，一躍而起要入海中。

  整個身體卻在空中如被一層薄膜透過，由前到後消失在空中。

  消失的瞬間，又有同一個明心由前到後反向出現在空中，沒跳進海裏，反倒是原路跳了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喲！”

  摔痛屁股的明心，惹得送別的弟子笑聲四起。

  “哈……弟子忘乎所以，竟忘了這護山大陣。”

  整座蓬萊仙島並非沉在海上，而是懸空而立，弟子如是邁向島外，隻會原路返回。

  護山大陣所在，由外看去，凡人除了能看到浮在空中的雲霧之外，看不到這浮空的蓬萊仙島。

  祖師摸著自己的屁股，心中僥幸道，還好有明心，否則我也要這般出醜了。

  “回去罷，回去罷，你們一個個是不是太閑了，我是不是該給你們都詳細布置點修煉任務才行。

  你們這樣懶散如何能夠暗殺祖師我，好讓我飛升成功？”

  祖師受不了這種送別的矯情場麵。

  前方人群當中，雲霄尤為顯眼，一來是他長相突出，二來是他此時仍不忘手捧仙書在讀。

  特別是祖師近日大開藏經樓，有一些仙法秘籍是他至今未曾拜讀的。

  雲霄無時無刻都在用功修煉，這點祖師倒是甚為滿意。

  這種勤奮努力卻又看起來陰險狡詐之輩，是奪走他性命的有力選手。

  雲焱雲淼一齊向祖師揮手告別，動作整齊。

  “你又學我！”

  “你才學我！”

  兩人又是吵吵嚷嚷，鬧作一團。

  兩人門下弟子也是撓頭，拿兩位鬧騰的師傅沒有辦法。

  這一點倒使得雙方的徒弟惺惺相惜，相互拍拍肩膀，透露著一股我懂你的意思，是門內最親的異師弟子。

  雲天眼含淚水，他也想跟著去，可祖師不讓。

  雲天性格如孩童一般，就連門內最小的童子明心也比雲天要像個大人。

  若是帶雲天出去，就像帶著個小孩出去，祖師自然是不願出門在外還要帶娃的。

  “玉芝房、仙寶閣、藏經樓和刀山劍海就有勞三老多加費心了，盡量滿足門下弟子所需，好讓弟子們修為大漲，如此眾弟子方能殺我成功啊！”

  蓬萊三老相視一眼，回道：“是……”

  祖師的坐騎本來是一隻雙翼遮天的神火飛鳥，這神火飛鳥近日來不知為何對祖師不待見，藏身在火山熔岩當中不願出來。

  “走罷。”

  祖師一個揮袖轉身，麵朝前方大海，雖說他也不知道怎麽走。

  “是！”

  雲香收袖蓄勢，拳對腳下的土地。

  唔？你要幹嘛？

  乃見雲香秀拳下揮，嘭的一聲震天響，地麵冰裂出兩丈地陷。

  唔？！

  四人隨之落身而下。

  明心施展飛行術較慢，慌慌張張地念起咒來。

  雲香左手放進右袖當中，施展一個袖裏乾坤，由發光的袖口拿出一麵鏡子。

  碧色鏡麵蕩漾如水，光線可以半透過去。

  鏡麵與鏡框並不相接，留有一道縫隙。

  此法寶名為碧水靈鑒，在雲香秀手之上，徐徐變大，足以容納數人踩在上麵。

  碧水靈鑒浮在四人下方，明心先行落上。

  他方踩上一腳，便如踩在水中，雖減緩了落身之勢，那腳仍是沉入鏡子當中，鏡麵蕩漾著水波。

  明心覺得奇怪，自身修為雖說不高，可淩波微步在水麵上疾走應是不在話下。

  到了這鏡麵上卻像是被吸進去一般，無論他怎麽掙紮，怎麽都踩不住了，倒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明心啊，如此看來，你應當更要勤加修煉，回頭我再給你兩顆一品靈氣丹。”

  如風吹過的祖師穩穩當當地踩在鏡麵上，腳底觸碰之處不起一點波瀾，伸手將明心拉起。

  明心咳嗽兩聲，“是的師祖，明心應當更加用心修煉才是。”

  雲香搖了搖頭，雖說她喜歡的人隻有師父，可門下弟子當中能讓她討厭的人也算不上多，這童子明心就算是其中一個，就連明心師父雲夢也不待見明心。

  這自是因為明心太過貪玩，絲毫不像個修真之人。

  雲香後來上去，腳尖方觸碰鏡麵，她觸碰之處滋滋作響，蔓延出一麵碧色冰麵，大熱天裏，整塊鏡麵竟都結成了冰。

  這下仙童明心才能踩到上麵，腳底傳來陣陣寒氣。

  而後妖嬈的雲夢也擺弄身姿，飛上了碧水靈鑒之上。

  由身後的浮島缺口，能看到島內景色。

  直到碎落的石頭自行浮空而上，填補回仙島一重天的缺口，這才整個消失。

  碧水靈鑒自有靈性，載著四人乘天而上，破開雲霄。

  行了一裏，明心覺得奇怪，像祖師這般，大可以禦風飛行，扶搖直上，隻在轉眼便可到達九州，比乘這什麽碧水靈鑒要快得多。

  “祖師，弟子不明為何祖師不直接瞬身而行，即便是去九州，也當是轉眼之事。”

  海風拂麵，祖師的發絲如風，一身白衣放在他身上，卻不覺的樸素，反而有一股超凡脫塵的感覺。

  祖師也是不知為何偏要乘禦仙寶飛行，唯裝模作樣，“橫渡滄海可比久居山中有意思多了。”

  蓬萊祖師前世出身海濱城市，自然對出海的樂趣了然於心。

  雲夢手中憑空一閃，一柄細長的黑身紅漆女士煙杆手持在上，敲了一下明心腦袋。

  “叫你貪玩，連你家鄉之地九州所在何方也不清楚。

  地書有言，九州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裏，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穀，其下無底，名曰歸墟。

  八弦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

  蓬萊所在之地乃是海洋的盡頭歸墟之地，此乃東之極，海之巔。

  與中九州相隔不知幾億萬裏，便是師父這般聖仙所行，亦不是轉眼之事。”

  祖師點點頭，雲夢以為師父這是對她的說法滿意。

  事實上，隻是因知曉了其不知之事而點頭。

  有道說：東之極，海之巔，苦修萬年欲成仙。

  講的原是這個事情。

  明心摸著生痛的頭頂，心中暗罵一聲，待師父雲夢搖頭過去，坐在靈鑒前方，明心這才敢抬起頭來。

  一抬頭，投在他瞳孔中的是祖師由下往上的容貌。

  明心覺得此等英偉的身姿麵容，天下指定隻此一張，無人可出其右。

  又想到了祖師平日裏在山門的威風，他不免得把心中所想說出了口，“我什麽時候才能成為像祖師這般的男人。”

  祖師微微一笑，“拚盡全力去修煉，遲早你能夠超越祖師，我前世就是如此。”

  “前世？”

  “呃……我說我還是凡身肉體的時候。”

  一旁的雲香看似不在意，卻是拉長了耳朵聽兩人的對話。

  明心又問：“師祖，你說身為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祖師輕撫著明心的頭，“自然是要像個男子漢那樣……”

  男人、前世和凡身肉體，祖師話說一半，垂首看了看下麵，如此定住良久，如被冰封了一般。

  明心小心喊道：“師祖？”

  祖師這才抬起頭來，眼中堆滿了悲愴，擺手轉身不再說話。

  明心分明看到祖師眼角泛著淚光，便不敢在多問。

  隻不過祖師的這一分憂傷愁到了雲香。

  師父怎麽了，是明心的錯嗎？還是說想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

  初時海水是皎潔的蔚藍，海波是平穩如春晨的西湖。

  偶爾微風，隻吹起了絕細的千萬個粼粼的小皺紋。

  曬於日光之下金光燦爛的水麵顯得溫秀可喜。

  忽而海中的巨獸破水而起，追著飛魚翻天而上，嚇明心一跳。

  而後海獸又落入海中，掀起滔天巨浪，浪花碎成了如霧細雨潑灑在明心身上。

  又有巨翼飛鳥扇風而來，恰逢四人，展翅起來比碧水靈鑒還要大上一些，靠明心太近，把他嚇得連連退到祖師身邊。

  飛鳥見這碧水靈鑒覺得奇怪，啄了兩下，又振翅急急加速，要與碧水靈鑒爭個高低。

  咳咳，坐在最前祖師又咳嗽兩聲。

  雲香就坐在祖師右側，手持一柄白身銀鋒的扇劍，正給祖師扇風，海風帶著扇風有一股寒冰之息。

  自昨天來，祖師就咳嗽不斷，雲香初時還以為是祖師故意，為的是示意眾人安靜，現下她卻嗅到了一絲不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