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燼滅(上)

  　　過往美好的一幕幕，在蕭念的腦海中一幀幀的閃過。

  　　她努力咽下心中苦澀，滿眼認真的看著季沉，語氣恍惚道：“季沉，你愛我嗎？”

  　　季沉不假思索道：“愛。”

  　　蕭念的眼底出現一抹簇擁的希望，她繼續道：“好，你愛我，那你放過我好不好，我想我爸爸媽媽了……”

  　　蕭念的人生及未來有無數條康莊大道，偏偏她一直都被季沉推著往前走，走向一條她連路都看不清的泥濘之道。

  　　季沉麵上斂了些溫和，眸光微沉，“念念……”

  　　見季沉麵露拒絕，蕭念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

  　　她死死的揪住季沉脖頸處的衣服，神情瘋癲。

  　　“季沉你愛我的對不對，你就當行行好，讓我去找我爸爸媽媽吧。”

  　　“我我，我真的好難受，你放過我吧，你自己說的你愛我，你愛我，你就成全我啊！我想我爸爸媽媽了，我想去陪他們，我我，我什麽都不要啊，我隻有這一個請求，為什麽，為什麽不可以啊！”

  　　季沉微微搖頭，眉眼冷峻。

  　　蕭念瘋狂的表情愣了一下，而後變得十分凶狠憤怒，她用手指報複性的摳挖著的季沉身上傷口。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是愛我嗎，為什麽不答應我，為什麽你要說你愛我，既然愛我，為什麽不答應我！為什麽？！”

  　　季沉的呼吸亂了節奏，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望向蕭念的眸光裏暖意稍融。

  　　念念不怕，這些痛苦的回憶很快就會從你身上消失。

  　　纏繞在你我之間的罪惡羈絆，很快就會被徹底斬斷。

  　　再等等，很快的。

  　　因為傷口二次受損，身體流失部分血液，季沉的臉色略有慘白，手腳也變得冰冷。

  　　“念念，如果你擔心周家，擔心周雨薇，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對她表現出親昵。”

  　　“你把在乎的人或物暴露出來，不亞於直接告訴我你的致命點。”

  　　蕭念猛地看著季沉，“你威脅我？”

  　　雨薇姐現在是她唯一的希望，卻也成了季沉口中足以控製她的軟肋。

  　　季沉無奈道：“隻是好意提醒。”

  　　蕭念突然覺得窒息，眸光裏滿是壓抑，“如果我自殺，你會做什麽。”

  　　季沉眉眼含笑，一一點名，“嗷嗚、蕭氏一族、周家、宋家、……”

  　　蕭念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崩潰怒罵，她隻是靜靜的看著季沉，目光死寂，久久沒有說話。

  　　命運的枷鎖再次啟動，將她滿身束縛的拷留在季沉身邊。

  　　蕭念抽出鮮血染紅的手指，換個角度繼續刺入。

  　　“季沉，為什麽一定是我？”

  　　季沉不適的輕哼，淡笑道：“從你出生開始，結局就已經注定好了，你的喜歡成了約束我的宿命，我一直在履行宿命提供的指示，永遠不會考慮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四周是濃鬱的血腥味，擴散在兩人的氣流之間，如同季沉帶給蕭念的噩夢一樣，在蕭念的靈魂上，永久的刻上屬於恐懼的烙印。

  　　蕭念的意識逐漸扭曲，她輕聲：“如果我不在乎嗷嗚，不在乎周家，不在乎——”

  　　“——念念，你不會的。”

  　　你一向心善，嗷嗚是你親自撿回來的流浪小狗，它無怨無悔的陪伴了你半年之久，她對它虧欠良多，不可能不顧慮它的死活。

  　　連一條流浪狗，你都如此在乎，更別提周家了。

  　　更何況，周雨薇可是從小就照顧你的大姐姐，你們情同家人，感情深厚。

  　　你連潛意識裏都在依賴周雨薇，你怎麽可能不在乎她的生死。

  　　蕭念固執道：“我不會，我不在乎。”

  　　季沉無奈笑道：“你會。”

  　　十分篤定的語氣。

  　　蕭念沒有再接話，她靜靜的看著季沉，呼吸有些擁擠。

  　　“可以告訴我……我的後半輩子是怎麽樣的嗎？”

  　　季沉眉眼舒展，溫聲道：“我們會結婚，白頭一生，不離不棄。”

  　　“哪怕我不願意？”

  　　“念念，你會願意的。”

  　　蕭念垂眸，“季沉你這樣做，對我太殘忍了。”

  　　“念念，你不能這樣定義殘忍，你覺得殘忍，歸根究底是因為你記得，你記得不好的回憶，所以你才會痛苦。”

  　　蕭念扯唇一笑，“所以，我要再次接受催眠嗎？”

  　　“不是。”

  　　“那是什麽？”

  　　“暫時不能告訴你？”

  　　“季沉，我想殺了你。”

  　　季沉微微仰頭調整呼吸，“我知道。”

  　　蕭念抽出手指，慢慢道：“很想，想到你慘死的場景在我腦海裏上演了不下千百遍。”

  　　“可惜，紮偏了。”

  　　季沉吐出一口氣，“是的。”

  　　蕭念把手搭在他脖頸處的傷口，問道：“如果我自然死亡，你還會對他們下手嗎？”

  　　季沉喉結微動，“我會把你養的很好，自然死亡這種可能，發生的概率幾乎為零。”

  　　“假如還是發生了呢，意外永遠無法預測。”

  　　季沉悶笑道：“一定不會。”

  　　蕭念又沉默了。

  　　過了蕭久，她才好奇的問道：“季沉，怎麽才能殺了你。”

  　　血腥味蔓延至整個房間，連黑夜都蒙上了一層霧氣一般的血障。

  　　季沉輕笑，“這個也不會。”

  　　蕭念臉上的肌肉忽地抽搐了一下，她突然伸手，死死捂住季沉的口鼻。

  　　季沉的手也往上抬起，不鬆不緊的扣住蕭念的手腕。

  　　蕭念用力按壓十指，在季沉即將窒息時，季沉手臂一動，輕鬆拉開蕭念的雙手。

  　　“……咳咳，咳，念念，很快你就不痛苦了。”

  　　蕭念搖頭，“隻要你存在，我的痛苦就不會消失。”

  　　“你才是造成我痛苦的罪魁禍首，我知道你有很多手段——催眠、下藥……這些都能讓我心甘情願的留在你身邊。”

  　　“那個蕭念是一個傀儡，她完美的符合你心中對於蕭念這個人的所有幻想。”

  　　季沉微蹙眉，“念念，那也是你。”

  　　“不是我，怎麽可能是我，真正的蕭念怎麽可能會愛你，她隻會憎恨你。”

  　　季沉冷了臉，“蕭念。”

  　　蕭念忽地笑了，“怎麽，你急了，那麽害怕我不愛你。”

  　　“看來，你很稀罕我的愛麽。”

  　　“……季沉啊季沉，你知道患有精神病是什麽感覺嗎？”

  　　“我的一點情緒都會被感官無限放大，放大到我承受不住它帶來的膨脹，直至全部覆滅，很多時候，我都被迫的去直麵我的情緒，我就隻能無力的看著它，看它如何在我身體內咆哮，看它如何違背我的意願，看它如何把我推向更令人絕望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