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沐雪白頭

  　　顧清枳一行人是初雪飄落的時候回的上京，南下時暈船的痛苦實在嚇到了她和男人，回程都是走的陸路，比水路更加耗時，這一趟南下，一來一回，竟是半年之久。

  　　“睡吧，卿卿。”慕瑾禎輕拍妻子，將床邊的羅色帷幕拉下，趕路的疲憊在嬌弱的妻子身上更是難以忍受，雖然中途專門休息過，但條件總是比不得府裏。

  　　此時正是正午亮堂的時候，屋外的雪色映襯得屋內也是明亮一片，待妻子熟睡之後，慕瑾禎才小心翼翼離開，他得趁著這會兒進宮和聖上述職。

  　　男人眉目冷漠地敲打一番正院的侍女，“照看好王妃。”他掃過一圈，他們離去的這段時日，自然沒人敢疏於打理房屋，就連案幾上的花瓶也插上了妻子喜歡的梅花。

  　　慕瑾禎還算滿意，不過妻子休息好之後，肯定要重新擺過，光是他們帶回來的好幾馬車的江南擺件就足夠卿卿去思考去處的。

  　　男人匆匆清洗換上一套墨色衣衫，外套鶴紋大氅，騎上馬便向皇宮方位而去，天空中飄落的稀疏雪花一朵朵落在男人的肩膀上，慢慢融化在大氅的黑色皮毛中。

  　　顧清枳在府中休息了數日，這幾日裏整座王府的下人都被使喚得團團轉。她雖然身子還有些勞累，卻不妨礙先將禮物送出去。

  　　一輛輛的馬車從王府側門駛出，最先去的自然是王妃的娘家——顧府。這般親厚的待遇，也讓上京眾人都看在眼裏。

  　　也不算奇怪，誰都知道當今雍王妃是家中獨女，自幼備受疼寵，也不怪雍王府毫不遮掩地將顧家大房納入羽翼之下。

  　　沒錯，在顧淵成有意之下，顧家早已分家的消息不算隱秘，上京該知道的人都是知道的。

  　　雖然如今還住在一起，卻不過是因為顧老太太還在世的緣故。若是等到老太太駕鶴歸去，這大房與二房更要分割開來。

  　　這雍王府的馬車接下來送去的便是秦王府與禮部侍郎林家，送去這兩家的禮隻比顧家少了一成左右，這其中分寸把握自然是安嬤嬤與其他幾位嬤嬤商定好的。

  　　南堂冬日明，小窗微開，屋內的暖意乍遇冷風，轉瞬化成霧氣蔓延在窗台上。

  　　屋內忙碌得幾乎停不住，幾位嬤嬤眼睛盯住紙頁，手指快速翻動，嘴上還能毫不錯亂地念出其中幾件的名字，站在一旁的侍女立即快速記下。

  　　安嬤嬤揉搓著眉心，她這幾日光是清點物件就快把這雙老眼看花，如今看其他幾位嬤嬤，也沒有往日隱藏的敵意與競爭了。

  　　“真是多虧貴妃娘娘不放心。”安嬤嬤感歎一句。

  　　宮裏前前後後賜下來的嬤嬤不下五六位，加上殿下安排過來的幾位嬤嬤，估摸著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

  　　平日這麽多位嬤嬤自然不會全部跟在王妃身邊，能貼身伺候的最多兩位，雍王妃是個極為難得的好主子，雍王府更是個極好的養老之處。好東西誰都想要。

  　　因此幾位嬤嬤之間暗地裏都是劍拔弩張，也隻有此時，才會如此心平氣和地慶幸她們人多力量大。

  　　殿下與王妃這一趟南下帶回來的物件實在太多，光是為王妃購置的衣物和珠寶就要足足三位嬤嬤一並去專門清點入庫，何況後麵還有走水路運送回來的物件。

  　　安嬤嬤隻要稍稍想想，都覺得頭大。顯然她的同僚也是如此，餘嬤嬤拿著一本厚厚的姻親禮單走進來，“勞您來最後核對一遍，若是沒有問題，便要送到王妃麵前。”

  　　顧家、秦王府、林家，唯有這三府的禮單是王妃親自挑選的。至於雍王府其他的姻親，王妃隻粗粗劃定了大概的範圍，具體的物件則是隨她們幾位嬤嬤確定。

  　　安嬤嬤細細看過，挑出幾件不太合適的書畫，“這幾幅我記得寓意不太適合。”

  　　“是我不及您仔細。”餘嬤嬤心悅誠服，用朱筆將那幾行消去，準備補上幾件不出錯的鎏金珠盒。

  　　“對了，殿下還未回來嗎？”安嬤嬤想起今日的安排，抬頭問道。

  　　餘嬤嬤匆匆吩咐幾個侍女照著禮單先去庫房等待，回複道，“王妃要回顧府用午膳，殿下定會在那之前趕回來的。”

  　　“那可得快些。”安嬤嬤又加快了速度，今日可是輪到她跟在王妃身邊的。

  　　她們絲毫不考慮趕不回來的可能，殿下從不會對王妃失約。

  　　巳時剛過，慕瑾禎帶著滿身的寒涼從風雪中走來，他站在暖爐旁，硬是等身上的寒氣盡消，才掀開帷幔進到裏間。

  　　他的妻子正在對鏡梳妝，手上貼花黃的動作稍頓，側眸看來，一寸秋波漾人。

  　　“夫君快去換上那一件暗紅錦袍。”顧清枳嬌聲催促，不許男人退縮，“昨夜夫君親口答應過，快去嘛。”

  　　慕瑾禎無可奈何，在情欲間被妻子折磨得不上不下之時，他的底線幾乎一退再退。

  　　換過衣服出來的男人讓顧清枳眼前一亮，她止住長雲要替他戴上佩飾的動作，起身走到有些不自在的男人身邊，“我替夫君戴。”

  　　妻子眼含笑意款款走來，慕瑾禎心中那點因為穿上紅色衣袍的不適就這麽消失在妻子顧盼生輝的美目中，他主動彎下腰，好方便妻子夠得著。

  　　顧清枳香靨盈盈笑動，纖指如春蔥，輕巧地將白玉蓮花冠係在男人的發間，她細細打量男人的容色，“琢琢光華，正是如玉君子”

  　　又是想起什麽，顧清枳微微揚頭，“將母妃送的那對白玉手鐲拿來。”

  　　“今日夫君與我著紅衣，雪下共白頭可好？”眼前清雅無雙的女子花顏雲鬢，身上是旖旎華美的紅裙，朱唇說出的是叫人心折的仿佛愛語的玩笑。

  　　慕瑾禎心中激蕩，凝眸看向女子的鳳眸中是無限情思，溫聲笑道，“自當與卿卿白首，隻是不可沐雪白頭。”

  　　他珍愛的妻子見他沒有上當，遞來一枚惱人的眼神，卻在下一刻笑出聲，笑倒在他懷中，“你竟然不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