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沐雨

  　　慕瑾禎正要為這倒打一耙哭笑不得時，豆大的雨珠嘩啦啦地從兩人頭頂落下，立即成了兩隻落湯雞。

  　　這雨來得毫無征兆，頃刻間水幕落下，密雨斜侵，白雨跳珠亂入舟。

  　　“卿卿，我抱你回去。”

  　　顧清枳按住男人的雙手，左右身上已經濕透，著急回去也毫無意義。她側身彎腰摘來一捧荷葉，手勢翻轉，便將荷葉頂在頭上。

  　　“瞧，我們有傘了。”她笑意盈盈地在荷葉蔭蔽下說著話，聲音特意大起來，好蓋過雨聲。

  　　慕瑾禎驀然說不出話來，看見妻子濕漉漉的臉頰，眼神狡黠靈動，方才心裏的焦急自然散去，他隻好認命接過妻子遞來的另外一片荷葉。

  　　“她們之前說，這裏的雨來去突然。”顧清枳雙手扶住頭上的荷葉帽，狼狽卻不失清麗，“今日就能親身感受一番。”

  　　一直到雨勢漸消，這葉輕舟才悠悠地從湖中心蕩出，等待在湖岸的侍衛們簡直望眼欲穿，見兩位主子完好無損地地坐在舟上，才大大鬆了一口氣。

  　　顧清枳此時還頭戴荷葉帽笑得歡暢，她被抱在男人懷中，一路笑得樂不可支，甚至散漫地唱起新學到的采蓮歌來。

  　　她調子不算很準，卻勝在音色清冷，不似江南歌女的甜嗓，倒是有種世外仙姝的感覺。

  　　隻是這股悠然第二日就被風寒打倒，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美人虛弱地靠在玉枕上，朱唇緊抿。

  　　“卿卿。”慕瑾禎有些無奈，“下回不能再這樣了。”

  　　他卻不能責怪妻子的任性，不可否認的是，昨日妻子濕漉漉地將荷葉放在自己頭上的那一刻狡黠，令他最是心動，不然也不會失智一般地忘記妻子嬌弱的身體，還陪著妻子淋完好一陣兒大雨。

  　　等到最後雨勢漸漸消去，慕瑾禎才回神，然後急匆匆地將小舟劃回湖邊，男人少見地有些狼狽，伴著妻子輕輕的曲調，急匆匆回到屋裏。

  　　已然回神的慕瑾禎，照顧起妻子來自然周到，回去第一件事便是立刻沐浴更衣。

  　　隻是這算得上快的反應，並不能及時阻止住寒氣的入侵。

  　　第二日一大早，隨行的三位太醫便被一起喚了過來，他們開的藥方依然有種古怪的苦味。

  　　“每回都說改過方子。”顧清枳看著男人手中的藥碗，不是很開心地說道。藥方已經改過好幾輪，慕瑾禎每回都試過，他是嚐不出苦味之後才給妻子喂藥的。

  　　隻是顧清枳嗅覺過於靈敏，其實不是入口之後苦，而是透過氣味，便能聞到藥汁中很多熟悉的藥材，她自小喝藥，這些熟悉的氣味一聞到，嘴裏便條件反射地有股苦味。

  　　男人摸著碗沿，看著鬧脾氣不肯喝藥的妻子，“卿卿，再喝幾口，藥又快涼了。”

  　　自然不止這麽幾句話，若是想靠說服妻子，那是不太可能的，慕瑾禎湊近藥碗，做出要親自渡藥的姿勢。

  　　若是他來嘴對嘴的渡藥，那便不是幾口了。男人定要喂完全部的藥，便是她事後發火也仍然堅持。

  　　顧清枳更加不高興，隻是外麵雨聲傳來，打在竹製的窗台上，竟然有種千軍萬馬襲來的馬蹄噠噠的聲音。她的吸引力立刻被引到外麵去。

  　　這場暴雨的確來得及時，顧清枳勉強喝了三四口，便要男人抱著自己到窗台邊賞雨，她很是喜歡下雨時的景象，不論細雨還是暴雨，都別有一番風情。

  　　慕瑾禎盯著妻子喝下藥汁，慢條斯理地為妻子擦拭幹淨嘴角，這才打橫將妻子抱起來，卻沒有到窗台邊。

  　　暴雨來時伴著很大的海風，男人還是不放心妻子的身子，本就染上風寒，若是再涼風入體，那不是慕瑾禎能接受的。

  　　於是見機的侍女在雍王殿下的示意下，將美人榻搬到距離窗台稍遠的地方，然後在榻下放好踩凳，還有高一些的彩木圓桌，圓桌上擺滿瓜果。

  　　顧清枳瞪了一眼男人，“哼。”她心知這種事情與男人說不通，隻記下這次，待她病好，便是男人受苦的時候。

  　　低沉的輕笑聲從胸腔震動處傳出，“卿卿之後想怎麽罰我？”慕瑾禎饒有趣味地問道。

  　　“噓。”顧清枳頗為不樂，按住男人的唇間，“靜靜賞雨。”

  　　男人此時彎起往日冷漠的鳳眼，聽話地不再言語，隻是抱緊妻子，一同看向窗外雨景。

  　　他其實不愛雨天，如慕瑾禎這種實際果斷的性子，隻會覺得雨天辦事好生不方便。這是從前的想法。

  　　自從妻子陪伴在身邊之後，男人一起跟著風花雪月地，做了數不清的風雅事，雨天便是靜賞良辰美景的好日子。

  　　因為雨天不來客，繁瑣的公務可以暫停，悠閑地與愛人躲在屋裏，聽著雨聲窩在床上消磨一整日也不是什麽罕見事。

  　　這場病叫顧清枳在床榻上躺了四五日，好在這幾日都是陰雨連綿，她心覺也不算浪費好時光，即便是沒有生病，也不能外出玩耍。

  　　“顧妹妹身體可還好些？”杜南昕麵帶關懷，她是那種長相明豔大方的女子，傾身試探顧清枳額頭溫度時，還能嗅見幾縷花香。

  　　“已經差不多痊愈。”顧清枳拍了拍床褥，有些許抱怨道，“隻是太醫仍說靜養，我瞧著他們隻會說這一句話了。”

  　　如同少女一般稚嫩的埋怨，讓杜南昕忍俊不禁，不涉及立場之時，她還是很喜歡和雍王妃這般天真可愛的女子來往的。

  　　“大夫都是如此謹慎，宮中的太醫更是如此，輕易不會妄下結論。”杜南昕顯然很了解這些太醫的德性。

  　　顧清枳略微抱怨幾句，便轉至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上，“外麵是薔薇開了嗎？我有聞到幾絲花香。”

  　　“顧妹妹猜的不錯，正是薔薇臥曉枝的時節。”杜南昕含笑點頭，突生感慨道，“待薔薇花落，桂花香起，又是一年春去秋來。”

  　　她這副感慨倒是惹起顧清枳外出賞花的欲望，而且，“薔薇很討人喜歡，不過我也喜桂花，因著這個，倒是不覺得秋日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