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溫泉

  　　顧清枳是在日落時分醒來的，斜陽照在眼上，仿佛睫毛都變成了燦爛的金色。

  　　她反應緩慢，先是秀氣地打個哈欠，然後環視四周，最後眼神落到雍王身上，軟綿綿地說道，“小鹿不見了。”

  　　慕瑾禎見她坐正身體，不動聲色地緩解著麻痹的右側肩膀，他現在委實溫柔，“它見你睡著便跑開了，我們也回去嗎？”

  　　“回去吧，我有點餓了。”顧清枳輕柔地說道。

  　　等騎上馬，顧清枳就自發地找了個舒適的姿勢靠在男人身上，她還沒徹底清醒，身體也沒什麽力氣。

  　　慕瑾禎見她興趣不高，也沒有加速。兩個人以正常的速度騎馬賞景，本來安排的遊獵已經被默契地遺忘。

  　　晚飯早已準備妥當，顧清枳又進屋換了一套衣服，出來時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的麵色在白裙的映襯下顯得冷淡。

  　　慕瑾禎看了她好幾眼，將獵物做成的美食夾了一筷子送到顧清枳的碗裏，“累了嗎？”

  　　“嗯。”顧清枳輕輕應了一聲，也沒吃幾口肉，倒是野蔬吃了不少，大約這野蔬的確合她的口味，“這菜清甜，很是可口。”

  　　白曲立刻記了下來，預備將這道菜納入食譜。

  　　慕瑾禎對她陰晴不定的脾性抱以最大的耐心，她說到什麽，就立刻接住話題。

  　　“這野蔬生在山頂，名叫粟涑，受陽光雨露的滋養最多，很是鮮美。他們每日要爬數十裏去采摘，但每次也隻能收獲到一小把。”

  　　合口的蔬菜稍微安撫了一下顧清枳疲憊的身體，雖然沒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但是一下午的活動，讓她已經有些勞累。

  　　因此，吃過晚飯，顧清枳就和男人拜別，“殿下，明日再見。”

  　　他們要在西山待三天，第三日下午回程，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慕瑾禎仔細打量她微微緩和卻還是有些蒼白的臉色，“顧小姐好好休息。”

  　　在芸韻的服侍下，顧清枳沐浴完就躺在床上休息，頭發半幹著，芸韻正在一縷一縷地擦幹。因為她不喜精油，不管什麽香氣，都覺得有些膩味，因此她是不往頭發上抹東西的。

  　　顧清枳半閉著眼睛，聽著白曲念話本，她眉頭半皺，白曲的音色幹巴巴的，實在不適合用來念故事。

  　　“小姐，殿下派來了兩名女醫，說是不放心小姐的身體。”餘嬤嬤進來輕聲匯報。

  　　顧清枳眼睛也沒睜開，“打發走吧，我就是累了，不想動彈見人。”

  　　餘嬤嬤行了一禮，快步出去回稟。

  　　聽說兩位醫女連正主麵都沒見著，長雲有些頭痛，他揮揮手，“下去吧，你們晚上警醒點，顧小姐身份嬌貴，你們多上心。”

  　　打發走醫女，長雲進屋和自家殿下匯報去了，“就是這樣，殿下。”他心裏琢磨著，這回顧小姐做的是有些任性了，他們殿下一片好心也被推在門外。

  　　慕瑾禎起初是有些慍怒的，他身份高貴，別人求之不得的好意被未婚妻棄之如履，這的確值得生氣。

  　　不過這怒氣在思及到顧清枳嬌弱的身體時，就又煙消雲散，他有些無奈，“讓人警醒著，入夜之後給我守著。”

  　　長雲恭敬地應下，未來王妃的地位真是屹立不倒，他們家王爺都要被磨得沒脾氣了。

  　　在顧清枳不知道的地方，一群醫女和侍女這一夜都是輪流守夜的，生怕她突然病起來，好在這夜安然無聲。

  　　後麵兩天，不用顧清枳說，男人就主動降低了遊玩的強度，每天都是慢悠悠地出門，在外麵賞景作畫，磨蹭到日落再慢悠悠回來。

  　　第二天的晚上，顧清枳才真正泡到溫泉，她被引到山頂，地方已經被布置妥當。

  　　顧清枳入水的那一刻，沒忍住發出了舒適的呻吟聲，微微燙的泉水洗刷著身體，霧氣中，顧清枳深覺自己仿佛隱居的仙人。

  　　“芸韻，倒一杯酒來。”顧清枳興致上來，果然用上了準備的清酒。

  　　聽說這清酒要在泉水裏熱一熱才好喝，顧清枳回想自己看過的書籍，認真的數著數字，數到十，才將酒杯從泉水中拿起來。

  　　一飲而盡，顧清枳被湧上喉嚨的酒氣衝個正著，臉蛋立刻嫣紅起來。

  　　“片雲舒卷月玲瓏，扇上清風掌中握……”她咿咿呀呀地吊著嗓子，唱起戲來。

  　　一折一折的戲曲都是她平日裏常聽的，唱完荀派又換成張派，“她與小姐相廝鬢，恰好似螢火隨月輪……”

  　　她的唱腔並不嬌媚，反而是自帶的冷淡，這雲霧繚繞的山頂看起來更添幾分仙宮氣質。

  　　芸韻阻止不得，隻好看顧在她身邊，以防溺水。

  　　另一邊，男人裸身浸泡在溫泉裏，他仔細側耳傾聽，分辨出這是顧清枳的聲音，不免有些詫異，又忍不住想笑，他似乎可以想象到那邊的場景。

  　　她肯定是喝酒了，酒醉之後便開始放肆起來。

  　　慕瑾禎心裏說是放肆，冷峻的麵容卻柔和下來，聽完幾折戲，他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便從泉水中站立起來。

  　　他身形高大，站起來之後，泉水也隻到他的胸口。

  　　想進來服侍伺候雍王殿下的侍女被長雲全部趕出去，“去去，沒眼色，這裏用不著你們。”

  　　侍女不甘地咬唇，分明以往雍王殿下來西山都是她們輪流服侍穿衣的，就因為顧小姐也來了嗎？可是讓侍女服侍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侍女低下頭的眉眼裏是嫉妒與不甘。

  　　長雲麻溜地替主子穿上衣服，不等他再整理整理，高大的男人就大步向著隔壁的溫泉走去。

  　　守在外邊的白曲見了男人一愣，立刻彎腰行禮，“殿下，小姐還沒有起身。”

  　　慕瑾禎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他站在外側，身體背過去，“溫泉不宜多泡，去讓你們小姐出來吧。”他是掐著時間的，白曲進去之後的哄勸也算了進去。

  　　果然，等了好一會兒，才有腳步聲傳來。

  　　顧清枳已經暈乎乎的，她停住步伐，歪著頭看轉過身來的慕瑾禎，辨認了好一會兒，搖搖頭，還是沒想起來這是誰。

  　　不過醉酒之後，顧清枳的防備心下降很多，她笑眯眯地伸出雙手，向著男人求抱。

  　　幾乎是立刻，在見到這個動作之後，慕瑾禎大步向前，不顧芸韻的驚呼和阻攔，一把將顧清枳抱起來。

  　　顧清枳被抱起來之後，就在他懷裏蹭來蹭去，總算找到舒服的姿勢，歪著頭就睡了過去，淺淺的呼吸打在男人的胸口，仿佛是打向他心靈的重重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