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嬌蠻

  　　紀琳若也好奇得很，扒拉在顧清枳身上緊緊看向展言琪的方向，似乎要通過唇部動作來分辨出正在說什麽。

  　　顧清枳邊把她挪開，邊嘲笑道：“你什麽時候偷摸學會了唇語，竟然沒告訴我們？”

  　　紀琳若惱羞成怒之時，回來的白曲成了救命稻草。

  　　“如何？”顧清枳問道。

  　　白曲宛如背誦一般，將剛剛聽到的對話複述出來。

  　　展言琪是直奔老婦，指著老婦罵道，“你家兒媳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遇上你這惡婆婆。辰時你來我們這裏鬧事，就有管事的和衙役去到你們村子裏查探，結果。”

  　　她轉向看熱鬧的人群，拱手鞠躬，“不知道諸位可猜得到結果打聽出什麽來？”

  　　那老婦在聽到衙役去了自家裏查案，臉色就變得慌張起來。原來從早上到現在，沒有衙役過來管她，是因為這個緣故。

  　　展言琪冷笑一聲，並不準備輕輕放過，說話擲地有聲，“你家兒媳是被你一兩銀子從隔壁村裏買來的，自從到你們家之後便是打罵不斷，稍有錯處就要餓上個好幾天。

  　　你那好兒子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結果惹上賭場的人，本來你們這對母子想用兒媳抵債，結果卻不知怎麽地，突然有了一筆錢財，緊接著你家兒媳就死在那群混混手裏。”

  　　她本來身為女子就更能共情，加上是利益相關，對這老婦更是半點情麵不留，“你說，你這兒媳到底是死在誰手上？”

  　　那老婦麵色蒼白，仍然強撐著說著固定的說辭，“就是穿了你們家的衣裳，我兒媳才被混混盯上，失了身子，還被活活虐死。都怪你們賣的衣裳。”

  　　“嗬，這話你對衙役說去吧，他們可是在你家裏搜到了不少東西呢。”展言琪將手上的信封舉起來，“比如這個，你和某人達成的交易。”

  　　老婦人徹底慌亂起來，她衝上去想將那信封搶回來，卻被旁邊的衙役眼疾手快地攔住。

  　　展言琪又重新梳理了一遍經過，朗聲將真相說出來。

  　　雲中裳門口匯集的人群本就是看熱鬧居多，望見真相大白，又看到官府的衙役已經開始管事，於是聽完就漸漸散開，原先麵上的同情和好奇也變成了義憤填膺。

  　　散開的人群走到秦王府馬車周邊，雖然被侍衛擋住，不過也能聽到議論聲。

  　　“真沒想到這老婆婆這麽惡毒。”

  　　“就是啊，那可是自家兒媳啊，活生生的人啊。”

  　　“鄉間蠻婦就是如此，幸好雲中裳的老板機智過人，識破了老嫗婆的歹計。”

  　　顧清枳等人此時也聽完經過，紀琳若最先發問，“白曲，你聽到那展家小姐和雲中裳是什麽關係嗎？”

  　　白曲迎麵對上好幾雙好奇的眼睛，她家小姐自然也在其中，猶豫片刻，回答道：“展家小姐是雲中裳的幕後老板。”聽是沒聽到的，但殿下那邊確實有這方麵的消息。

  　　滿足完好奇心，顧清枳心滿意足，原本向外探的身軀也緩緩靠回到軟墊上，“這位展小姐謀定而後動，行事作風倒是和上京的貴女不相似。”

  　　這話讓外人聽起來，似誇似諷。

  　　上京的貴女哪有願意涉獵商賈之事的，但凡家中門第稍微過得去，便是恨不得離金銀遠得不能再遠，生怕跟俗氣沾染上半分關係。

  　　宣敏知道她的性子，柔聲建議道，“既然展小姐合你眼緣，不如去結識一番？”

  　　紀琳若十分讚同，她也頗為喜歡展言琪的解決方式。

  　　見兩位好友都支持，顧清枳彎起眼眸，狡黠地笑了，“看來不用我們過去。”

  　　商人一雙利眼再精明不過，展言琪也是如此，隨意往四周看了一圈，本是想借機發現接應的鬧事者，結果一眼就看到馬車上顯眼的秦王府標誌。

  　　她在這世道生活這麽多年，也知曉一介商人在上京有多麽無力。

  　　秦王府的馬車在附近，她是不可能不去拜見一番的。而且，展言琪迅速地換上活潑友善的表情，這馬車裏的人，她是有所猜測的。

  　　還沒走近馬車，便被警惕的侍從攔下來，展言琪麵色不改，對著正走來傳話的姚竹說道：

  　　“雲中裳今日蓬蓽生輝，竟然迎來秦王妃的大駕，未免驚擾到王妃，不如勞駕王妃去三樓的貴賓區落座，我等好為王妃介紹最新的時衣。”

  　　姚竹有些驚訝她的圓滑，心裏泛起嘀咕，她怎麽知道王妃和兩位小姐願意見她的。

  　　“勞駕展小姐安排了，我家王妃和好友相聚，不欲惹人注意。”

  　　等秦王府的馬車和侍從全部走完，落在最後的展言琪有些感慨，這就是權勢養人嗎？連秦王妃的一個侍女看起來，容貌儀態竟然與小官之女都無甚差別。

  　　展言琪要被自己腦子裏泛出的想法逗笑，她又不是真的出身商戶，雖然展家官職不高，卻也在宴會上見過這些貴女。

  　　美則美矣，卻與精心養育的金絲雀無異。

  　　從雲中裳的三樓單獨設置的通道上來，顧清枳她們順利避開了一樓和二樓的客人。不過即便如此，幾人在路上也駐足很久。

  　　“這裏的設計可真新穎別致。”紀琳若讚歎道。

  　　右側是各種顏色的明玉，被精巧地編織在絲線中，從頂上垂下，充作遮擋，讓外界的視線無法進入這裏。

  　　不止如此，這條通道是蜿蜒的，距離被特意拉長，左側的牆麵是用墨竹為底，錦繡華裳為麵，讓人舍不得離開視線。

  　　顧清枳目不轉睛地看著其中一件墨綠色華裙。

  　　“我之前一直不喜深色，總覺得穿在身上讓人暗淡不已，有種衣壓人的詭異感，但是這一件卻不是。”

  　　“顧小姐眼光獨到，這件是我最滿意的設計，目前而言。”清脆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展言琪匆匆換了一套衣服趕來，聽見她的讚歎，沒忍住出聲。

  　　顧清枳眼光有些訝異，“這是你設計的嗎？雲中裳的衣服都是你設計的？”

  　　展言琪沒回話，雙手舉平，向她們三人展示身上這套，“這套如何，是我專門為自己設計的。”

  　　顧清枳仔細看了一會兒，點頭道，“雖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的確和你的身姿、性格非常相襯。”

  　　得到肯定，展言琪笑得很開心，“我想讓世間女子都能穿上好看的、合身的裙子。不是人不合裙，而是裙不適人，我要設計的便是能讓穿衣者最好看的裙子。”

  　　她說這話時，雙目似乎有光，整個人看起來熠熠生輝。

  　　“展小姐的誌向和興趣真是別致，倒讓我們這些閨閣女子有些佩服。”宣敏玩笑道。

  　　“如此，你說這件衣裙適合我嗎？”顧清枳手中的羽扇半遮半掩在麵部，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展言琪心思敏銳，立刻就察覺到她的語氣有些不善，卻又不像是有惡意。怎麽也不會砸我招牌吧，這麽放平自己的心態後，她如實說出見解。

  　　“這套墨縷金梅裙更加適合秦王妃，如顧小姐這樣的美人，合該著白色，做天上的仙子才好。”

  　　顧清枳輕輕哼了一下，仍然不肯罷休，“那你的意思是秦王妃就做不了仙人？”

  　　不等展言琪辯解，紀琳若就笑嘻嘻地攬住她的肩膀，“你這個促狹性子，別裝啦。”隨後和善地和展言琪解釋。

  　　“展小姐，你莫怕，這仙子就是調皮逗弄你，你的設計很不錯。”

  　　被好友打斷，顧清枳也沒再板著一張俏臉，將羽扇丟給芸韻，“這件裙子，我要了。”

  　　展言琪被她說風是雨的性子驚住，聞言露出不讚同，“這套裙子顏色和款式都不。”

  　　她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我說我要了。”顧清枳不容置疑地重複了一遍，“我很喜歡它的顏色，就這麽擺著也很好看。”

  　　這看起來嬌嬌弱弱的美人內裏竟然是這麽任性霸道的性子，展言琪努力憋下一肚子的腹誹，她如今不止是設計師，也是商人。

  　　現在的她已經可以按捺住情緒，然後露出禮貌的微笑，“好的，這就讓人給您包起來。”

  　　這情節的發展沒有逃脫宣敏和紀琳若的意外，從枳枳為了那條裙子駐足不前的時候，事情的結局就已然注定。

  　　不過，宣敏倒是真對這位展家的小姐升起些許好感，要是她真的不屈不撓拒絕枳枳，那才是愚蠢的行徑。

  　　這樣有抱負又彎得下腰的女子在上京極難看見，或者說極難長存。

  　　“展小姐，華裙與美人總是相配的，不知展小姐其他的妙作？”出於這一絲好感，宣敏主動緩解了氣氛，為展言琪遞上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