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外祖家

  　　宮中賞荷宴過去後，酷暑來得飛快，顧清枳幾乎大半個多月都沒有出過門。

  　　盛夏炎熱，卻也有人願意出來走動，這不，老太太的娘家徐家便來了人。

  　　說到徐家，那真是府裏除了老太太沒一個人喜歡的，愛占便宜不說，還總愛把主意打到小一輩身上。

  　　顧家老太太精明一輩子，就是在娘家一事上看不分明，因著偏頗娘家不知道生出過多少事。顧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狠狠說過幾通，老太太才收斂一些。

  　　不過自從徐家姑母有一回說想要把顧清枳嫁過去做徐家的兒媳之後，徐家上門的次數便少了很多。

  　　緣由嘛，不過是被顧淵成好好整治了一番。

  　　徐家經商，顧淵成又是在戶部為官，動起手腳來可不要方便太多。

  　　顧清枳一向對徐家人沒什麽好感，也沒人會要她去見客。她被酷暑折磨得正難受，哪裏會有人把這些礙眼的事告訴她呢。

  　　白芍挖空心思琢磨一些有新意的解熱涼點，白曲手上的扇子都沒停下來過。

  　　芸韻有些不忿地望了眼白曲的手臂，都打了那麽久的扇子，竟然還不累，要是我也有這樣的好臂力就好了。

  　　寶珠閣裏除了這點聲音，靜悄悄地，外間的嬤嬤和侍女都放輕了動作，希望自家小姐能好好睡個午覺。

  　　這幾日晚上小姐都沒怎麽睡好，好不容易養起來的氣色都要沒了。

  　　顧清枳睡得淺，外間一有動靜便醒了過來，有些迷糊道，“怎麽了？”

  　　芸韻麵帶怒色，出去查看，是宋姨娘那邊來的人，這才有些消氣，不過還是有些抱怨，“紅雲姐姐，做什麽這個時間過來，小姐剛睡過去。”

  　　紅雲服侍宋姨娘許多年，也是看著顧清枳長大的，自然知道自己擾了小姐午睡，臉上滿是歉意，被喚到裏間後，立即就彎腰行禮。

  　　“對不住小姐，實在是姨娘的娘家人來得突然，宋姨娘想讓您過去看一眼，這才擾了您。”

  　　顧清枳沒怎麽見過宋家人，隻聽說外祖母還健在，外祖父早早去世了，還有兩個舅舅和一個小姨。

  　　宋家原先是顧府的家奴，後來放了奴籍，因祖上有從醫的先輩，也就靠著家學繼續做起大夫。

  　　宋姨娘入府之後，原先關係冷淡下來的兩府也漸漸聯係起來。

  　　至少就顧清枳知道的，她很多調理身子的藥材都是宋家那邊送過來的。

  　　顧清枳稍稍梳洗了一下，隨意套件紗裙就往微瀾閣過去。

  　　芸韻動作迅速地在身後撐起綢傘，白曲靈敏地很，每每總是擋在有日光的地方。

  　　剛到微瀾閣門口，顧清枳便聽見了陌生的說笑聲，聽著是婦人的聲音。

  　　等走進去一看，除了一個端莊樸素的婦人外，還有一位滿目慈祥的老太太。

  　　顧清枳一進去，屋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宋姨娘喚她坐過去，挨個給她介紹。

  　　“這是你外祖母，你身上戴著的那塊瑪瑙就是你外祖母給我的。”

  　　那個端莊的婦人帶笑打趣道，“你舅舅也有。”

  　　宋姨娘跟她兩個哥哥關係很好，見狀笑道，“這位是你大舅母，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然後接著何氏的話頭，“我記得大哥的那塊是給怡兒了？”

  　　何氏點頭應道，“正是如此，聽說夫人給枳枳帶上之後，他也說要傳給自己女兒，怡兒一出生，就掛著紅絲線放在了枕邊，每日都要親香好幾回。”

  　　宋姨娘聽了這話，笑意更濃。

  　　她娘家可比徐家要懂事多了，宋家也有和枳枳同齡的表哥，卻從來不打枳枳的主意，一方麵是她兩個哥哥對她好，一方麵也是有自知之明。

  　　哪像那個不知恥的徐家，想到這兒，宋姨娘用帕子微微遮住嘴角諷刺的笑，“可惜怡兒沒過來，不然還能給枳枳做個伴。”

  　　宋姨娘隻是淺淺提上一嘴，隨即就把時間留給宋老太太。

  　　主要是老太太想念女兒和外孫女，眼看著外孫女明年要出嫁，老太太不過來見上幾眼怎麽行。

  　　這會兒，宋老太太歡喜地看著顧清枳，眼裏的慈愛多得都要溢出來了。

  　　宋姨娘推了推顧清枳，“枳枳，過去讓你外祖母好好看看。”

  　　顧清枳順言依偎到宋老太太身邊，讓老太太歡喜極了。離得近了，老太太細細打量起這個有大福氣的外孫女。

  　　顧清枳和宋姨娘長得不太像，隻一雙眼睛像足了宋姨娘，渾身上下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種嬌柔婉約的動人神態。

  　　宋老太太摩挲著顧清枳的頭，像是完成一件大事一般輕鬆下來，“看過枳枳，老婆子也就放心了，枳枳是個有福氣的，那些病氣都會飛走的，是不是。”

  　　她帶著點哄小孫女的意思，讓顧清枳有點好笑又有點感動，她就信服道，“嗯，外祖母這麽說，就一定是的。”

  　　那副乖巧的樣子讓宋老太太簡直愛到了心裏，不住地誇她。

  　　宋老太太和何氏見過了顧清枳之後，就說時間差不多該回府了，宋姨娘挽留好幾次都沒能讓老太太改變主意，隻好讓何氏把她準備好的一馬車禮品一起帶回去。

  　　等人走完，顧清枳也沒了睡意，幹脆就在姨娘的屋裏半躺著，手上擺弄著宋姨娘這幾日在繡的荷包。

  　　等宋姨娘將人送走，一回來就看到女兒在那裏玩著針線。

  　　她腳步加快，利落地上手，讓紅雲把針線收拾好。

  　　顧清枳有些不滿，趴在姨娘腿上鬧騰，“幹嘛收走了，我還想試試呢。”

  　　宋姨娘難得給了她一個白眼，“我看你是想試試我和你爹的心髒還好不好。”

  　　閨閣女兒家都是要學刺繡的，顧清枳也學過，隻是很快她爹娘就不讓她學了，無它，就是怕還沒學出點什麽，女兒的雙手就已經刺破不知多少回了。

  　　見她放棄，宋姨娘才有些溫柔地揉著她的頭，“你從來沒見過外祖母，今天也正好，全了你外祖母的意。”

  　　顧清枳有些疑惑，“外祖母要是想見我，隨時都能來啊，為何偏偏要今天過來？”

  　　宋姨娘神色淡了下來，“之前你嫡母跟我關係不好，你外祖家不肯給我添麻煩，這回是你外祖母前幾日生病，病好後生怕之後有個萬一，才急忙忙趕過來相見你一麵，免得留下什麽遺憾。”

  　　顧清枳輕輕哼了一下，“我外祖家想來看我，盡管來就是。”

  　　宋姨娘微微用力，教導她，“你這是仗著你爹的勢，對你嫡母要尊重些。”

  　　其實宋姨娘對嫡母田氏沒有不滿，田氏主管中憒這麽多年，不僅沒有乘機對付她，還回護過她好幾次。

  　　即便枳枳出生之後，老爺的一顆心全偏了過來，她也是受過好處的，人不可做忘恩負義之輩。

  　　“知道啦，我一直很尊敬嫡母，就是想讓外祖母多來看看我嘛。”顧清枳微微皺眉辯駁道。

  　　宋姨娘倒是看得開，“你外祖母今天見過你已經足夠，再讓她來，你外祖母也是不肯的，到底失了規矩。而且你外祖母身體不好，也免了奔波勞累。”

  　　顧清枳本來對外祖一家就沒有很深的感情，見姨娘看開，才道，“依我看，我外祖家可比徐家好太多，聽堂姐說，徐家還有個表小姐住在我們家呢。”

  　　宋姨娘被她的話吸引了注意，眼裏閃過一絲不屑，“老太太顧念著娘家而已，枳枳你跟這個表小姐遠著點，我看她是不像是個好的。”

  　　顧清枳有些抱怨，“我哪有心思管她啊，每到夏天，就要了我半條命，難受得要緊。”

  　　宋姨娘有些嚴厲地捂住她的嘴，“小孩子家的，說得什麽話，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顧清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眼睛巴巴地看著宋姨娘。

  　　宋姨娘哪裏能對她狠心，微微歎一口氣，給她打起了扇子，“我這兒還有個白玉枕，讓芸韻給你帶回去，今年夏天是熱得不像話。”

  　　也許是在母親的懷裏，顧清枳本來消散的睡意漸漸上來，就著宋姨娘輕緩的哼歌，在扇子送來的習習涼風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