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3087
  第47章

    大水已經漫過了屋下窗台,墨色無聲湧動,銀亮的月光照耀在水麵,也隨之輕輕晃動著。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亮,沐夷光卻無心欣賞這月色,隻想?著太子殿下本就體弱,連日操勞,又遇大?水襲擊,千萬不要有什麽事才好。

    她輕喚了一聲“殿下”,卻沒有等來回?應。

    沐夷光急急起身,隻見陸修珩仍然安靜地躺在屋頂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

    她?握了握拳,提醒自己不要心急,仔細回?想?起近日閑暇時讀了太子殿下留給她?的醫書?,裏麵提到過?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

    沐夷光跪坐在屋頂,為陸修珩解下蓑衣,又艱難地將他抱到自己的腿上?。

    太子殿下雖然看?著瘦弱,但是身量高挑,肌肉也緊實有力,實在是不輕。

    自己幾乎要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總算調整好了姿勢,一邊讓他麵朝下一邊為他拍背,可是殿下竟然一點兒水都沒有吐出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沐夷光不禁有些急了,她?小心翼翼將殿下平放下來,附耳貼在殿下的衣襟處,聽到了微弱的心跳聲,才總算安心了一點。

    醫書?上?說這種?情況,需要對溺水的人吹氣來施救。

    殿下是自己的夫君,情況又如此緊急,沐夷光想?都沒想?,已經俯下了身子。

    幾近完美的麵容在眼前逐漸放大?,沐夷光稍稍側過?臉,避開陸修珩高挺的鼻梁,因為閉著眼睛,殿下的眼睫毛顯得格外濃密纖長。沐夷光情不自禁地睜了睜眼睛,不然好像眨一眨眼,就會掃到殿下的眼睫上?去?。

   

    距離不斷被拉近,陸修珩的眼瞼微微動了動,那雙深若寒潭的眼眸就這樣緩緩睜開。

    沐夷光反應不及,她?的手還撐在粗糲的瓦片上?,那雙圓潤清澈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著殿下,像是有喜悅的煙花在眼底炸開。

    “殿下,你醒啦?”

    兩個人的距離極近,鼻尖幾乎要挨到一起,唇瓣相距也不過?一指,陸修珩隻覺自己甚至能夠感受到沐夷光說話時溫熱的呼吸。

   

    是充滿活力、生機勃勃的氣息,正如此刻猛烈的、不知是誰的心跳聲。

    時間都仿佛在這一刻被放慢了,陸修珩緩緩地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眸裏泛出清冽的光澤。

    這樣的沉默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許,隻是誰都沒有再?進一步。

    心思?深沉的人也許有許多顧慮,沐夷光卻並未思?考那麽多。

    劫後餘生的慶幸湧上?心間,她?起身跪坐在殿下一側,留給陸修珩更?多呼吸的空間,語氣認真地解釋和詢問:“臣妾方才以?為殿下溺水,想?要給殿下吹氣來著,幸好殿下吉人天相,殿下醒來可覺得身上?有什麽不妥嗎?”

    陸修珩坐直了身體,一陣冷風灌進口鼻,他低低地咳了兩聲,忍住喉間一點腥甜,微微搖了搖頭。

    他調理了一番氣息,終於開口答道:“隻是力竭而已,孤並未溺水。”

    殿下從?來都是輕描淡寫,但是要在這滔天洪水中護住兩個人,其中艱險可想?而知。

    感動和心疼同時湧上?心頭,沐夷光的眼睛微微一酸,她?忍下淚意,揚起臉看?著殿下:“殿下為何要下令開閘泄洪呢?”

    她?的目光單純而天真,像是山間不曾沾染半點世俗的清泉,讓人見之忘憂。

    陸修珩隻覺得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在這山泉之間滌蕩一番,跟著平靜下來。

    他避而不答:“就像你不願去?東山上?避險,執意要跟在孤身旁,孤也不曾問你為何。”

    沐夷光目光灼灼,脆生生道:“當然是有理由?的,臣妾與殿下是夫妻,自然是要同甘苦共患難。即便是山崩海嘯,臣妾也願作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她?的眸子一閃一閃的,語氣認真得像是在發誓。

    陸修珩的眸光也微微閃動,他自然不會懷疑她?的心意,就連寒涼的江風此刻也變得輕柔,像是情人溫暖的懷抱。

    這樣的情誼太過?深重,以?至於他不得不鄭重地思?考自己應當如何回?應。

    沒有了人聲,江麵重新恢複平靜,似乎聽得到風兒吹過?樹葉發出的聲響。

    沐夷光並未察覺殿下眸中異樣的情緒,繼續追問道:“殿下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明明是她?攪亂一池春水,偏又無辜地轉移了話題。

    陸修珩不得不別開目光。

    是為何呢?

    就像他從?未去?想?,大?水來襲時自己為何要擋在沐夷光身前,萬事萬物也許有很多理由?,但千鈞一發之際,哪裏有那麽多理由?。

    總歸太子天生就坐在奪嫡的賭桌上?,沒有逃避的資格,四百萬餘性命與帝陵相比,孰輕孰重,也隻有莊家知道答案。

    他頓了頓,說出一個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回?答:“活人總是比死人重要的。”

    可那帝陵裏躺著的是大?齊的開國皇帝!

    沐夷光聽得大?驚,她?忍不住伸手去?捂殿下的嘴,反應過?來二人是在無人的荒郊野外,才將手放下來。

    她?立刻又開始真心實意地讚揚殿下:“殿下大?仁大?義,臣妾感佩於心。”

    陸修珩轉眸看?著她?,似乎想?要說什麽,卻欲言又止,隻化作關心。

    “倒是你,足踝扭傷好了不足一月,又是這樣濕寒的天氣,”他沉吟片刻,終於道:“將鞋襪與外裳脫了吧。”

    洪水來襲的那一刻,二人的衣裳都被澆了個濕透,雖然沒有一直泡在水中,但僅靠那一點微弱的體溫,衣服依舊是潮濕的,隻是沒有往下滴水而已。

    沐夷光的臉頃刻一紅,期期艾艾道:“又、又幹不了,脫了也沒有用呀。”

    她?還想?辯駁,身體已經不聽使喚地打了一個噴嚏。

    陸修珩已然朝她?伸出一隻手:“先將外裳脫了,孤自有辦法。”

    沐夷光搖搖頭:“殿下比我更?冷,若是有辦法,自然也應當以?殿下為先。”

    陸修珩原是想?用內力將沐夷光的衣物烘幹的,可他如今的身體實在是沒有辦法將兩人的衣物都烤幹這樣揮霍,他隻好折中,伸手掀起屋頂一片青瓦。

    沐夷光更?為好奇了:“殿下掀人家屋頂做什麽?”

    畢竟太子殿下看?起來高傲冷淡,實在不像是會上?房揭瓦的樣子。

    那青泥筒瓦是層層疊疊鉤掛起來的,找準了位置要將其取下也輕而易舉,陸修珩很快就將屋頂拆出一個二尺見方的洞來。

    即便是破壞,他也將青瓦疊在一旁整整齊齊碼好,順口解釋道:“這間屋應是灶房,裏麵興許有些柴火。”

    不等陸修珩動作,沐夷光已經搶先從?洞口處探出頭去?。

    灶房的門關著,不知何時積水已有房梁那樣深了,能漂起來的東西?都漂了起來,大?大?小小的木柴浮在水麵上?,還有一口盛了一半水、晃晃蕩蕩的鐵鍋。

    沐夷光眼尖,甚至還借著月光看?到了正在鍋底遊弋的小魚兒。

    她?開心地拉了拉陸修珩的衣袖:“殿下,你看?那裏,有魚!”

    陸修珩的確也湊了過?來,不過?他並不是很有心思?理會,隻是伸手將可用的濕柴撈了上?來。

    那幾尾遊魚似乎被人聲和動靜所驚擾,甩著尾巴吐著泡泡,遊動得更?快了,有的甚至蹦出水麵,濺起小小的水花。

    這樣無聊的小事,沐夷光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大?概是在心裏盤算著將這群小魚一鍋端了。

    陸修珩用內力徐徐將柴火烘幹,不用看?他也能知道,沐夷光正在一邊看?魚一邊傻樂。

    他的太子妃失憶以?後,便是如此活蹦亂跳、無憂無慮,就算與自己一起經曆了這樣嚴重的水災,深夜仍在挨餓受凍,也沒有半點怨言,遲鈍得有幾分可愛。

    那雙明亮的眼睛看?向你的時候,像是盛著清澈的水和明亮的月,幾乎能夠映出人的心意。

    陸修珩架好了篝火,這才將沐夷光喊來:“別看?了,過?來烤火。”

    沐夷光戀戀不舍地放棄那一鍋魚湯,在另一側完好的屋頂上?坐下。

    橙黃色的火焰在黑夜裏熊熊燃燒,散發出無盡熱意,陸修珩甚至還用樹枝在篝火兩側搭起了可以?晾曬衣物的木架,示意她?將外裳脫下烘幹。

    外裳裏麵還有中衣,好歹還有一層布包裹著,沐夷光也不那麽害羞了,她?站直身體,轉過?去?將外衣脫下。

    純白的中衣沾了水,緊緊地包裹著纖細的腰肢,甚至透出裏邊小衣的一點草色,如拂塵生嫩綠,披雪見柔荑。

    那若隱若現的一點春色,反倒比赤/裸/裸的風情更?為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