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沐夷光陸修珩      更新:2023-11-21 19:44      字數:3525
  第28章

    一看陸修珩這無動於衷的表情,楚王就知道他沒?有聽進去。

    “苦肉計你懂吧,別看臣弟這個?方?法?蠢了點,但總歸能?讓她消氣呀,”陸修瑞露出一臉大智若愚的微笑:“反正本王銅筋鐵骨,無懼摧殘!”

    楚王這話說得不假,他自?小就不學無術,兒時還練練騎射,等大了以後每日吊兒郎當,沉迷女色,隻勉強一身功夫還拿得出手。

    陸修珩一臉平靜地看著自己的白癡弟弟,隻可惜這銅筋鐵骨都是用腦子換的。

    察覺到陸修珩不以為意的目光,陸修瑞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畢竟二哥身體羸弱,二嫂又是將門虎女,萬一手上功夫太重呢。

    他摸了摸下巴,想到一個?更好的主意:“本王還有一個?辦法?,發誓。”

    “發誓?”

    “對,”發誓作為一個?渣男絕招,陸修瑞對此頗有心得:“先認錯,再發誓,這一招非常管用,隻是使用時有兩點要注意,一是不能?在?雨夜用,二是不能?多用。”

    陸修珩冷哼一聲:“三弟竟也怕被雷劈麽?”

    “倒也不是怕被雷劈,隻是發誓時打雷,到底顯著不真誠。”

    說到這裏,楚王似乎想起了什麽往事,有些?莫名?地歎了口氣,不過很快又振奮起來:“不怕女人生氣,就怕女人不生氣,二哥你是初犯,二嫂一定會原諒你的。”

    陸修珩眼神微眯,嘴角勾起一點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來三弟還是懈怠太久了,不若孤為三弟在?朝中謀個?差事,腦子也不至愚鈍至此。”

    陸修瑞隻想做個?閑散王爺,他瘋狂搖頭道:“臣弟再想想,再想想。”

    嘴上這麽說,他心裏卻覺得冤枉極了,自?己的主意都很靠譜,明明是二哥不懂女人。

    楚王想了半天,仍然覺得錯不在?己:“二哥,不是我誆你,這哄女人哪,還是得靠自?己悟,再好的主意效果也是因人而異,畢竟我和?嫂子不熟,我也不知道嫂子是怎麽想的,對吧?”

    陸修珩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終於忍無可忍:“你可以滾了。”

    那眼刀子夾帶著陣陣陰風,凍得陸修瑞渾身一哆嗦。

    他麻溜兒地起身告辭:“我府上也還有一個?要哄的,就不多留了,二哥你忙,不用送了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冰窟子呀,誰愛待誰待吧。

    楚王走後,陸修珩仍在?殿中靜坐。

    沐氏如今傷心冷漠,自?己隻要將她留在?宮中,二人繼續如此相處,不正是像回到未失憶前的那一年麽?

    但不知為什麽,他竟不願。

    毓華殿的宮人們還在?忙忙碌碌為太子妃清點嫁妝,日頭已?經徹底落了下去,好像一瞬間就天黑了,烏雲蔽月,晚風輕拂,殿中燈火更顯蕭瑟。

    沐夷光已?經不哭了,隻是還在?生氣,她發泄情緒的方?法?文武兼備,在?院中打完了整整兩套拳,尤不解氣,又在?書桌前大書特書,厚厚的一疊白鹿生宣上,重重疊疊地用草書寫滿了“王八蛋”與“負心漢”幾?個?大字。

    青霜在?一旁替娘娘研墨,見娘娘又寫完一張紙,見縫插針地勸道:“娘娘,都入了夜了,先用些?吃食吧。”

    沐夷光眼中隻有那白生生的一張紙,執筆龍飛鳳舞:“吃不下。”

    青霜隻好拿起銀剪,將書房內的燭火挑得更亮些?,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咱們真的要回漠北嗎?”

    太子妃要回娘家,可不是一兩句話?這麽簡單的事兒。

    沐夷光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咬牙切齒道:“就算回不了漠北,本宮也絕不留在?這宮裏受氣!既然他喜歡養外室,本宮就給他騰地方?,一拍兩散互不相幹。”

    青霜小聲勸道:“奴婢覺得,殿下心中是有您的。殿下慣來體弱,昨日花朝節卻一直護著娘娘,聽說回來便染了風寒了,現?在?還在?服藥呢。”

    沐夷光筆下動作一澀,很快又流暢起來。

    她心灰意冷道:“那又如何,終是不能?一心一意,若是別人都有的,再要來又有何用?”

    青霜還想再替殿下辯解兩句,怎麽說也先哄得娘娘將晚膳用了,卻見長纓走了進來:“娘娘,方?才劉公公來稟,太子殿下請您一同去用膳。”

    沐夷光連頭都懶得抬:“不去。”

    青霜與長纓互看一眼,心中一歎,也不再勸。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裹挾著香氣吹了進來,沐夷光的鼻子很靈,立刻就聞出來有花香,還有烤肉的味道。

    自?己好像是有點餓了。

    沐夷光終於停了筆,抬頭問道:“院子裏在?烤肉嗎?”

    長纓誠實地搖了搖頭:“奴婢不知,許是哪個?調皮的宮人在?烤炙吧。”

    沐夷光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和?自?己的身體過意不去,她放下筆:“走,咱們去分一杯羹。”

    隻是這一杯羹藏得極深,青霜和?長纓為她打著燈籠,沐夷光穿過曲廊,路過矩亭,一直走到鍾粹宮的東南角,才發現?這裏還有一處小花園,園內立燈明亮,可見遠處有飛簷峭台,麵前堆砌假山,花園裏栽種一色梨樹,正是花開的時節。

    走到此處,烤肉的香味便越發濃鬱了,正是從假山後傳來的。

    沐夷光好奇地湊了過去,隻見假山後立了座圍爐,爐內炭火燒得正旺,爐上是紅柳枝串成?的羊肉,那羊肉鮮嫩,油花焦香,似乎都能?聽到滋滋的聲響。

   

    而站在?圍爐前守株待兔的,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誰?

   

    沐夷光的臉立刻冷了下來,轉身便要走,陸修珩卻已?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臉憤怒地瞪著他,嘴唇緊緊地抿著,一句話?也不說。

    握著的手腕纖細柔嫩,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折斷一般,陸修珩卻不能?放輕力道,隻怕她下一秒就要掙脫。

    他的臉色很有幾?分蒼白,望向?她的眼神卻晦暗不明,猶豫半響,終於開口道:“是孤錯了。”

    沐夷光一愣,終於停止了掙紮,隻是語氣仍然微涼:“殿下言重了,明明是臣妾犯了妒忌之罪,雖然殿下大度未以七出之名?休棄臣妾,隻是臣妾內心難安,還望殿下放臣妾歸家。”

    陸修珩自?然知道她說的是氣話?,也不答話?,任她發泄情緒,隻等她說完才道:“這是孤特意令人從漠北尋來的橫山羊,再不翻麵,隻怕就要烤焦了。”

    沐夷光憤憤地一甩手:“吃就吃,吃完就散夥。”

    月亮不知何時重現?了人間,月華傾斜而下,落下斑駁樹影,將庭院裏的一切都鍍上一層淺銀。

    沐夷光在?圍爐旁的竹椅上坐了下來,陸修珩坐在?她對麵,正垂著眼眸認真翻動烤肉,這樣的小事由他做來,也顯得說不出的清貴。

    即便低著頭,他的鼻梁依然高挺,睫羽又長又密,遮住那一雙冷漠而多情的眼睛,持著竹簽的手指瘦削修長,在?如水的清輝下白得發光,煞是好看。

    烤得差不多了,陸修珩又在?羊肉上點上些?許醬汁,焦甜的香氣騰地升起,動作頗有些?行雲流水。

    這樣烤羊肉的法?子,是漠北獨有的,沐夷光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剛有一點想問殿下是從哪裏學來的,但想到不知他在?外麵用這樣皮相和?手段騙了多少人,又生起氣來。

    陸修珩察覺到她情緒,若有若無地輕歎一聲:“怎的又生氣了?”

    沐夷光將下巴一抬:“我本來就在?生氣,一直在?生氣。”

    那雙澄澈明亮的小鹿眼看也不看他,隻盯著圍爐上的肉,又緊緊抿著唇,連臉頰都氣得圓鼓鼓的,看看得人很想去摸摸她的頭。

    陸修珩情不自?禁地抬了抬手,卻隻是將烤好的肉串遞給了她:“小心燙。”

    肥瘦紋理相間的羊肉變成?了更深的焦色,入口隻覺鮮嫩多汁,香甜肥美。

    這樣的美味帶著一種獨特的熟悉感,仿佛自?己先前就吃過殿下為自?己烤的肉。

    沐夷光把?這不切實際的幻想拋到一邊,隻顧著大快朵頤,一口氣吃了近十串,才發現?殿下好像一口沒?吃,且已?經停手不烤了。

    陸修珩將旁邊溫著的茶壺提了出來,為她倒上一杯菊花茶:“多食上火。”

    他將手中茶盞遞給她,又解釋道:“這烤肉與孤所服藥物相克,孤便不吃了。”

    沐夷光小聲“哼”道:“誰問你了。”

    都說吃人嘴軟,沐夷光生起氣來卻是行不通的,她將花茶一飲而盡:“好了,臣妾自?此便與殿下一別兩——”

    “寬”字還沒?說出口,便聽得陸修珩一字一頓說道:“那並不是孤的外室,隻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將其安了個?外室的名?頭。”

    他從來隻信自?己,過疑於人,但思慮良久,終於不再隱瞞:“她是罪臣之女,手上掌握了重要的證據,孤才瞞天過海,千裏迢迢將其送到京城來。”

    沐夷光雖然罵他是騙子,但殿下這句話?一說出來,她很容易便相信了,隻是心中傷心失望仍然難以消解,化作濃濃委屈,一雙眼睛淚意盈盈。

    陸修珩低聲繼續道:“孤不該不顧你的感受,擅自?將人安置在?朱雀街。更不該不信任你,沒?有及時解釋,害你傷心。”

    沐夷光的委屈在?這一句話?裏慢慢被消釋盡了,她暫且忘了先前的冷戰、和?離,撲進了他懷裏,眼淚撲簌簌落下。

    陸修珩的身體一僵,慢慢地抬起了手,卻隻是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沐夷光並未察覺到這些?細小的差別,她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認真地哭了許久,將殿下衣襟都哭得一片濕痕。

    好容易哭累了,她終於抬起臉來,嗚咽道:“殿下以後要愛惜自?己名?聲,隻許有臣妾一個?,不許變心,也不許有旁人。”

    這到底是什麽名?聲?

    陸修珩看了看肩上濕痕,神情頗為無奈,低低應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