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有禮貌的嬌氣包

  　　清園位於京市市中心的一處靜謐的人造森林旁，秋季的京市地上隨處可見枯黃的落葉，一陣風吹來，絲絲涼意惹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空氣淨化做好了嗎？”

  　　瑞恩打量著清園的上上下下，焦急地踱步，不時地低頭看看腕表。

  　　“已經做好了，莊園已經安裝好空氣淨化器。”

  　　看到熟悉的車牌號出現，站在清園大門口的瑞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瑞恩爺爺，你好！”

  　　章懿還沒來得及打量自己要住的“新家”，便迫不及待地奔向身著正裝，站在別墅門口張望的老人，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瑞恩久經風霜的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禮儀性地輕輕回抱了漂亮的小姑娘，溫和地說道：“歡迎章懿小姐來清園做客！”

  　　他是蘇家的管家，看著蘇硯清長大。

  　　他知道章懿的存在還是在一次她和先生的視頻通話中，活潑可愛的小女孩看到了他不小心出現在視頻裏的身影，於是在屏幕一端衝他揮手，甜甜地說道：

  　　“爺爺好！”

  　　他當時頗為驚訝，他本以為先生是在客廳裏開視頻會議，但沒想到是在和一個小姑娘視頻。

  　　他第一次接觸這樣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隻能回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後來他了解到每周末上午十點，先生都會和那個小姑娘視頻，每次結束時小姑娘都會讓先生替她向自己問好。

  　　蘇硯清有些嫌棄地拎著那隻粉色垂耳兔的耳朵從後方走來，黑與粉，冷漠與活潑，怎麽看怎麽怪異。

  　　這是章懿下車前塞給他的，說她要去和瑞恩爺爺擁抱，隻能暫時麻煩他代為照顧她的朋友。

  　　瑞恩看到他走過來，微微頷首：

  　　“先生，別墅上下的吸塵設備和空氣淨化設備已經安裝完畢，我擅自做主把二樓第三間和第四間臥室打通，給章懿小姐做臥室，把三樓的第三間到第五間打通，給章懿小姐做衣帽間。”

  　　二樓一共五個房間，蘇硯清住在主臥，有兩間做了書房，剩下兩間打通給章懿做主臥正合適。

  　　他點了點頭，算是沒有異議，然後把垂耳兔重新塞回章懿的懷裏。

  　　章懿乖乖接過，單手抱著，空著的手捏著蘇硯清修長勁瘦的手指，跟著瑞恩爺爺身後往別墅裏走去。

  　　瑞恩想到了關於衣帽間的裝修問題，準備回頭問一下章懿小姐的意見時，驀地看到兩人相連的手，他愣了一下，但一瞬間神色又恢複如常，飛快地轉過身，把想要問的話咽回肚子裏。

  　　他驚訝於先生居然不拒絕和異性的肢體接觸，雖然不是多親密的牽手，但明顯已經超過了長輩與晚輩的交往界限。

  　　“我去書房處理工作，你跟著瑞恩上去參觀你的房間，看看還需要加什麽，午飯你先吃，不用等我。”

  　　交代完以後，蘇硯清去了二樓的書房，章懿則是跟著瑞恩去參觀自己的新房間，風格和她在明苑清台裏的臥室很像。

  　　她身子輕輕一躍，撲在柔軟的大床上，任由雲朵般柔軟的被子包裹著自己，滾了一圈以後趴在床上，雙手捧著臉，甜甜道謝：

  　　“謝謝瑞恩爺爺，我很喜歡這個房間。”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見章懿滿意自己的房間，瑞恩瞬間鬆了一口氣，識趣地關上房門離開，把空間留給章懿。

  　　在接下來的兩天，蘇硯清每天早出晚歸地處理滯留港城那幾天裏積壓的工作，兩人幾乎見不到麵。

  　　一開始章懿覺得清園很新奇，她很喜歡那個叮咚的噴泉，管家瑞恩爺爺十分慈祥，阿姨做的飯也很好吃，傭人姐姐對她也很好。

  　　就在她即將適應這裏的生活時，思念就像潮水一般，猝不及防的淹沒了她，離家的悲傷總是後知後覺的。

  　　她晚上準備下樓吃飯時，看著巨大的落地窗外麵的晚霞，以及忙忙碌碌的傭人，一股極其陌生的感覺從心底升起，黃昏時刻等不來回家的爸爸，忙碌的傭人中沒有熟悉的身影，寄人籬下的傷感席卷心髒。

  　　她鼻子一酸，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整個人瞬間被巨大的悲傷吞噬。

  　　章懿慢吞吞地轉過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縮在床上，把自己團成一團，默默哭泣，就連瑞恩爺爺上來喊她吃晚飯時她都沒有回應。

  　　蘇硯清難得早早結束工作，想著早點回家陪那個小家夥吃頓晚飯，結果回家以後瑞恩告訴他說，章懿小姐沒有吃晚飯，敲房間的門也沒有應答。

  　　他冷眉微蹙，上樓換了件衣服以後來到小家夥的臥室門口，抬手敲了敲。

  　　和瑞恩說的一樣，沒有人回應。

  　　“Stella，我是叔叔，可以進去嗎？”。

  　　他耐著性子，仍然沒有得到回應，不免有些煩躁，於是直接讓傭人拿來備用鑰匙開門。

  　　房間裏一片漆黑，他打開吊燈的開關，發現床上空空如也，他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小家夥如果在他這裏失蹤，他沒辦法和好友交代。

  　　“Stella？”，他試著又喊了一聲，接著一道弱弱的嗓音從窗簾背後傳來：“叔叔，，”

  　　他拉開窗簾，頓時鬆了口氣，原來在飄窗上躲著。

  　　章懿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抱著膝蓋坐在軟墊上，軟軟的一團可憐極了，讓他本想好好教訓她一頓的心思歇了幾分。

  　　“為什麽不吃飯？”，他努力讓自己的嗓音柔和，但發號施令慣了的嗓音就算刻意放軟還是夾雜著幾分冷硬。

  　　章懿搖了搖頭：“我吃不下。”，人沉浸在悲傷時，胃會被情緒填滿，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

  　　但蘇硯清沒有這種體驗，他感情淡薄，不能理解。

  　　飄窗很大，容納兩個人輕輕鬆鬆，蘇硯清拿過一個墊子，盤腿坐在她的對麵，用拇指輕輕揩去女孩眼角的濕痕：

  　　“Stella，不吃飯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但是我很難過，吃不下。”

  　　蘇硯清是個自律到極點的人，情緒穩定，作息健康，每天六點半起床，健身，吃早飯，晚上十一點半準時睡覺，每個月進行一次心理疏導，像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分毫不差。

  　　在他的眼裏，因為情緒而懲罰自己的身體是最愚蠢的行為，他不怕死，但是他很惜命。

  　　在他看來這兩點並不衝突，隻有擁有健康的身體，才能坐擁財富與權力，站在金字塔尖俯瞰萬物。

  　　所以在聽到女孩說因為難過吃不下去飯時，他忍不住想要訓斥她。

  　　“Stella，聽著，不要任性傷害自己的身體。”，章懿是蘇硯清見過最體弱多病，弱不禁風的人了，所以章懿不吃飯這樣的行為在他眼裏無異於消耗自己的生命。

  　　章懿知曉和他說不通，索性一言不發，用沉默來拒絕吃飯。

  　　蘇硯清見說不動，有些生氣，耐心耗盡以後黑著臉離開，剛下樓就碰到了在客廳裏焦急踱步的瑞恩，見他下來，快步上前詢問：

  　　“先生，章懿小姐怎麽樣了。”

  　　“不用管她，直接開餐。”，語氣冷硬。

  　　瑞恩以為兩人吵架了，連忙勸道：“先生，章懿小姐還是個孩子，您應該對她耐心一點。”

  　　蘇硯清腳步一頓，驀地轉過身，盯著瑞恩，目光深邃，一字一句地說道：

  　　“瑞恩，你在為誰做事？”

  　　瑞恩神色一淩，知道自己剛剛的多嘴了。

  　　但他還是在男人駭人的目光中接著說下去：

  　　“先生，章懿小姐離開親人，獨自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是需要嗬護的，有些情緒是很正常的，您是他的長輩，應該多包容她一些的。”

  　　蘇硯清聽出了瑞恩話裏的意思，神色鬆動了幾分，問道：

  　　“她這幾天怎麽樣？”

  　　瑞恩歎了口氣：“章懿小姐總是一個人躲起來哭。”

  　　他現在還能回想起昨天他在空中玻璃房找到章懿時，她就像受驚的鹿一般，慌忙擦幹自己的眼淚，延伸倔強破碎，笑著喊他“瑞恩爺爺”，這樣一個小天使，誰不喜歡呢？

  　　蘇硯清最終親自端著飯去了小家夥的房間裏，見她還窩在飄窗上，就把托盤放在那裏的圓桌上，拿起一碗粥，用勺子舀了一勺，遞到女孩的嘴邊。

  　　“我知道你很難過，隻要你把這碗粥喝完，我抽空帶你出去玩。”

  　　港城勢力盤根錯節，多方組織聚集，明肆顧及女兒的安危，從不帶她出門，但京市，他蘇硯清說了算。

  　　出去玩三個字對於章懿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她渴望外麵的世界已經很久了，但她不確定蘇硯清說的是不是真的，因為她有哮喘，出門必定是興師動眾，稍有閃失就可能會送了命。

  　　看穿了女孩心中所想，蘇硯清再次承諾：“我不會食言。”

  　　章懿這才由蘇硯清喂著喝下那碗粥，喝完以後，章懿輕聲說道：“謝謝叔叔，我可以抱抱你嗎？”，她蔥白的指尖捏著男人的袖子。

  　　沒等蘇硯清回答可以或不可以，章懿直接撲進他的懷裏，像隻受傷的小獸一般嗚咽，這和上次的擁抱不同，這次足足持續了一分鍾。

  　　蘇硯清身上的味道清冽好聞，是章懿最喜歡的雪鬆沉木香，懷抱寬厚又溫暖，章懿頓時多了幾分安全感。

  　　女孩的動作過於突然，蘇硯清眼裏閃過幾分錯愕，隨著他低頭，兩人距離不過寥寥，細膩雪白的天鵝頸隱隱貼著他的下頜，姿態十足十的依賴親昵。

  　　她身上還穿著去年過年時他送的裙子，香檳色的法式魚尾裙，漂亮極了。

  　　“Stella，這幾天我很忙，忽略了你剛到一個新的環境時的心裏狀況，是我不好，不哭了好嗎？”，蘇硯清輕輕回抱，大掌安撫地拍著女孩的背，柔聲安撫。

  　　說到底，小家夥畢竟喊了他這麽多年叔叔，瑞恩說的沒錯，他耐心一點也是應該的。

  　　隻是有一點他沒有想明白，自己的好朋友明肆，死人堆裏摸爬滾打的亡命之徒，是怎麽培養出這麽有教養，卻又這麽嬌氣任性的小公主的。

  　　這個問題讓蘇硯清思考了許久，入睡時間也比平時晚了整整一個小時，最終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大抵是明肆從小在那樣惡劣的環境裏長大，後來新婚不到兩年就失去了心愛的妻子，隻剩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兒，除了寵，應該也不知道怎麽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