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天鵝
作者:柳拂嬿薄韞白      更新:2023-11-16 14:28      字數:6575
  第44章 白天鵝

    沉夜裏, 金色的樹葉浸染月光。

    而他的嗓音,似乎也像月光一樣,清澄、遙遠,氣息溫柔, 近乎不真切。

    “……什麽?”

    柳拂嬿怔忡地站在原地, 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反問出聲。

    “什麽意思?”

    稍頓, 她不自覺地舉步, 朝薄韞白走近了些許。

    伴隨著動作,白色的長裙徐徐蕩起, 落葉的影子映在上麵。

    見到她走來,男人微不可聞繃緊的唇線,似乎稍稍放鬆了幾分。

    他喉結緩慢地滑動了一下,像是在克製內心的情緒。

    少頃,抬起眸來看她。

    “意思就是,”

    “忘掉那份假結婚的合同, 也忘掉你承諾過的所有責任。”

    “從現在起,你自由了。”

    說到這兒, 他話音稍頓了下。

    片刻後, 理性的口吻裏, 也帶上了前所未有的鄭重。

    “然後,也是從現在起。”

    “不是作為甲方, 也不是作為你木已成舟的丈夫。”

    “而隻是單純作為一個, 傾慕你的男人,”

    “柳寒露。”

    “我想要追你。”

    ,

    已經回到臥室良久, 劇烈的心跳仍未平息。

    耳畔不住地回蕩著他的聲音。

    每一個字,每一處停頓, 好像都混在了月光和沉香木的氣息裏。

    然後,一清二楚地,刻在了她的記憶之中。

    可是,盡管他說得那麽清晰明白,柳拂嬿還是覺得腦海裏一片混亂。

    好像常識被傾覆,整個現實世界,都顛倒了過來。

    偌大的不真實感湧上心頭。

    那個站在風雲頂端,人盡皆知,資產數以億計的天之驕子。

    剛才和她表白了?

    不是出於合約,而是出於真心。

    他要和她,成為真正的夫妻?

    柳拂嬿指尖微顫著,蹲下,身體,拉開了床頭櫃最下方的抽屜。

    那紙合同一式兩份,而由她自己保管的那一份,此刻就靜悄悄地躺放在這裏。

    六千萬的債款早已還清,這紙合同上的白紙黑字,幾乎全都是針對她的約束條款。

    曾經,陶曦薇還因此而說過,有錢人真的很殘忍。

    可如今,薄韞白手裏的那一份,已經被機器碎得幹幹淨淨了。

    掌控權徹底落在了她的手裏。

    柳拂嬿無意識地翻開合同。

    合同前麵是約束條款,後麵的附頁,則是兩人的資產名錄。

    她隻有幾幅傍身的畫。

    而薄韞白名下的資產,密密麻麻,望不到頭。

    柳拂嬿垂眸看著這些字塊,良久之後,微顫的呼吸,也漸漸平靜下來。

    畢竟,兩人資產和社會地位的偌大懸殊,是這樣清晰而具體地出現在眼前。

    和薄韞白偽裝夫妻的這些日子,縱使和其他人接觸不多,但幾場例行的宴會下來,她到底還是窺探到了不少,這個圈層的生活習慣。

    但凡能成為夫妻的,大多都是門當戶對,彼此扶持,利益的鏈條比情感更堅固。

    有些是因利而合的聯姻,有些是因利而不能分散的逢場作戲,就像薄崇和陸皎那樣。

    而且,薄崇也曾質疑過她。

    盡管那番話說得難聽,可基本上就是她的現狀。她家境不好,母親惡習纏身,生父又身份未知。

    這樣的她,真的可以永遠陪在他身邊嗎?

    秋夜的風帶著凜冽的清寒,從開了條縫的窗戶裏鑽進來。

    柳拂嬿忘記了要去關窗,隻是無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臂。

    身體裏有兩個自己。

    一個叫囂著,想要期待,想要擁抱他,想要相信永恒。

    另一個自己卻在哀歎,不要期待,不要改變現狀,不要靠近未知的傷害。

    兩種顏色的回憶侵入腦海。她想起,自己曾有多少次以為終於馴服了生活,就有多少次再度墜落泥潭。

    她最擅長的場麵,從來不是萬事勝意,而是期待落空。

    她最習慣的結局,從來不是如願以償,而是事與願違。

    可是,可是。

    柳拂嬿緊緊抿著唇,小心翼翼地將那本協議放回了抽屜裏。

    放回去的一瞬間,雪白的紙張封麵,忽然凹下兩顆溫熱的濕痕。

    視野模糊了一片,她咬緊了牙關。

    無論怎麽強迫自己心如止水,卻依舊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遏製心底的雀躍和期待。

    從小到大,她有過一些願望。

    不被摔碎的畫具,不被潑墨的裙子,不再濫賭的母親,不被騷擾的家。

    可是,薄韞白和這些心願都不一樣。

    在她迄今為止的生命裏。

    他是最盛大的晴天,最耀眼的禮物,最灼熱的理想。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過往所有的人生經曆,隻教會了她一件事。

    在開始期待的那個瞬間,她也一定會,不可抑製地開始絕望。

    一定會,不可抑製地做好,會失去一切的心理準備。

    ,

    一夜無眠,柳拂嬿不得不五點就起床,敷了片厚厚的急救精華麵膜。

    然後就這樣,在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裏,生生捱到了早上七點。

    想到一推開門,就可能和薄韞白照上麵,心跳也立刻開始緊張地飆升。

    她在門口做了好一陣的心理建設,總算鼓起勇氣,走了出去。

    許是她起得太早的緣故。

    客廳裏沒有人,餐廳裏也沒有。

    她本以為薄韞白還沒起來,可電光火石間,忽然有一個莫名的念頭掠過腦海。

    柳拂嬿頓住腳步,轉而朝書房走去。

    門是虛掩著的。

    在她努力不發出聲響,小心翼翼地從虛掩的縫隙裏擠進去的一瞬間。

    秋風穿堂而過,雪白的紗簾被秋風鼓起。

    紗簾之下,羅漢塌上,斜倚著那個連睡顏都清矜好看的男人。

    他仍穿著昨夜的衣服,看得出沒有回房。

    眉心似微微蹙起,睡得並不算安穩。

    怕他睡在窗下著涼,柳拂嬿走上前,輕輕叫了他兩聲。

    少頃,男人低垂的眼睫抬起來,漆沉眼眸望她片刻,散漫的眼神逐漸聚焦。

    然後,扯了扯唇,倏爾笑了。

    時氣已經轉涼,可不知為什麽,看到他的笑容,就覺得夏天好像還沒有過去。

    柳拂嬿摸了摸自己熬了一夜的臉頰,有些心虛地問:“怎麽了?”

    “睡醒的第一眼就看到你。”

    他笑意更深:“挺好。”

    柳拂嬿想了想:“以前沒有過嗎?”

    他淡淡揚了揚眉,語氣帶著若有若無的強調意味:“從來沒有。”

    聽出他說話也沒什麽鼻音,應該是沒有著涼。柳拂嬿放下心,一邊起身關窗戶,一邊柔聲道:“上樓去睡吧。”

    男人揚起下巴看她,下頜至脖頸處,連成一條流暢利落的弧線,微微凸起的喉結帶著幾分才睡醒的慵懶,像暖調的玉,映在秋日的輝光裏。

    就這麽看了一會兒,他忽然問:“那你陪我嗎?”

    柳拂嬿一怔,動作也頓了頓。

    隻是寥寥幾個字,卻莫名帶著依賴和貪戀。

    叫她一聽見就放心不下。

    一夜未睡,柳拂嬿的頭腦有點發脹,此刻更被他的語調弄得有些暈。

    她用幹燥的喉嚨咽了一下,正要說“好”。

    又聽他帶著溫清笑意道:“開玩笑的。”

    薄韞白站起來,將身上披了一夜的衣服隨意搭在一旁,嗓音清矜散漫。

    “說過要追你,我是很有誠意的。”

    一聽他提起這件事,柳拂嬿更覺得頭腦有些天旋地轉。

    她緊張地捏了捏手指,正想說點什麽。

    卻見薄韞白已經往門外走去,語調隨意地問她:“今天也吃吐司煎蛋?”

    ,

    麵對著熱氣騰騰的餐碟,柳拂嬿深吸一口氣,主動切入了正題。

    “我、我昨晚一直在想。”

    “你和我說的那件事。”

    聞言,薄韞白手中刀叉一頓。

    金屬輕輕碰撞瓷盤,發出清冷的響聲。

    與此同時,他眼中掠過些微不可見的情緒,但片刻後,又盡數掩蓋了下去。

    男人掀起眸,神色語調都和往常一樣,並不給她絲毫壓力。

    尾音暈著秋日晨光的溫和,輕聲道:“嗯。”

    柳拂嬿眼睫低垂,微微顫了顫,像翅膀上落了霜的墨蝴蝶。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稍頓,她鼓足勇氣,說出了昨晚反複縈繞在心頭的懼意。

    “如果我答應你之後,外界,比如說你家裏,還有那些知道協議內情的人,給你施加很多壓力——”

    她抬眸:“你會不會變?”

    男人輕輕放下了刀叉。

    看似表情如常,可如果細心看就會發現,他之前一直隱有動搖的眸色,終於一點點變得安定下來。

    而後,唇畔微不可聞地,扯出了一抹笑意。

    他正要作答,卻又聽見柳拂嬿的下一個問題。

    “還有,如果以後發生了其他的事,你會不會走?比如說,一個人回歐洲去?”

    她坐得筆直挺拔,可腦袋卻一點一點低了下去。

    鬢發垂落,遮住了眼眸。

    雙手無意識地攥著裙角,光滑的絲緞上扯出了幾絲褶皺。

    嗓音似乎也帶了一絲鼻音。

    不再像以前那樣,冷若冰霜,拒人千裏。

    而像是消融的雪水,從蘆葦上生動地滾落下來,帶著幾分脆弱畢現的試探。

    她低聲問:“如果你知道了我更多的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你會不會……”

    “就不喜歡我了。”

    話音落下,她並未立刻就得到答案。

    可片刻之後,卻有一個白花花的東西,穿過了她一直低埋著頭的阻隔,來到了她的眼前。

    眼尾處傳來柔軟而微癢的觸感。

    她一怔,反應了兩秒,才知道那是什麽。

    薄韞白用紙巾折了隻白天鵝。

    此刻,這隻天鵝正啄在她的眼尾。

    吸去了,她隱秘的那一點點淚光。

    見她抬起頭,眸底終於生動了幾分,薄韞白這才溫聲提醒她。

    “我昨晚用的詞,好像不是喜歡。”

    “好像是愛。”

    他收回手,將那隻天鵝輕輕放在柳拂嬿的手邊,然後好像又臨時起意似的,幹脆直接塞進了她手心裏。

    少頃才開口,嗓音溫潤,清沉。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無論人或事,沒有什麽因素能改變我。”

    柳拂嬿握著那隻天鵝。

    它上麵帶著薄韞白的體溫,似乎也染上了他那副明亮又桀驁的氣質。

    渾身雪白,永遠驕傲,永遠不低頭。

    這個人,和其他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

    少頃,她聽到薄韞白一字一句地問她。

    “你記得婚禮那天,我們對彼此的誓詞嗎?”

    “無論貧窮或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

    “我願意永遠愛你,尊敬你,保護你。”

    “一生忠心不變。”

    伴隨著他的話音,無名指上的婚戒,也變得極有存在感。

    她好像回到了上個夏天,站在無盡的花海裏,聽他訴說溫沉的誓言。

    他又重複了一遍那句話。

    他說:“柳寒露,我願意。”

    鼻腔被淚意浸潤得發酸。

    柳拂嬿努力不讓哭腔模糊了自己想說的話。

    努力地,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地回應他。

    “我也想,想用同樣的方式去愛你。”

    “雖然我之前從來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因為我覺得我們距離太遠了。”

    說到這兒,她淚汪汪地抬起眸,像一個被欺騙了的小孩子一樣。

    “而且你明明也讓律師提醒過我,不能往那方麵想的。”

    薄韞白苦笑,嗓音低啞地哄她。

    “都怪我。”

    其實大概從兩個月前,他就開始後悔這件事了。

    柳拂嬿坐在原位,好像做了一場大夢似的,嗓音裏有霧氣般的迷茫。

    “可是,我現在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我們雖然已經結婚了,可是,連戀愛都沒談過。”

    她忽然想起同事對相親遇到的普信男的吐槽,就拿出來舉例子。

    “比如說,我都不知道你約會的時候,會主動開啟哪方麵的話題。”

    薄韞白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餐桌的這一邊。

    旁邊也沒有空椅子,他就蹲跪在柳拂嬿身邊,耐心地給她擦眼淚。

    聞言,他嗓音亦帶著幾分疑問。

    “……我也不知道。”

    稍頓,又補充:“我沒有和人約會過。”

    柳拂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小聲道:“我也沒有。”

    說完,卻聽他帶著笑意反問:“那你主動提起這個話題,是在邀請我出去約會嗎?”

    柳拂嬿眨了眨眼。

    她雖然淚眼朦朧,腦袋倒還轉得飛快。

    “約會的話,不應該是主動追求的那一方提出邀請嗎?”

    聽完,他好像低低地笑了一聲。

    尾音稍微拖長,帶著極為寬和的縱容。

    “好。”

    說著,他便掀起眸,輕聲問:“柳寒露,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和我去約會嗎?”

    透過朦朧的淚光,柳拂嬿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張開了雙臂。

    “那你抱抱我。”

    薄韞白短暫地怔忡了下,唇畔笑意更深,將她濕噠噠的腦袋攏進了懷裏。

    她的頭發帶著一股冷調的香氣,發絲細碎漫散,戳在他脖頸和側頰上,微微地發著癢。

    柳拂嬿不知道這些,隻是覺得他的胸膛寬厚溫柔,叫人不自覺地就想多蹭一蹭。

    在他懷裏靠了一會兒,劇烈起伏的情緒也逐漸安寧下來,隻剩下綿長又溫暖的甜蜜感。

    她在薄韞白懷裏點了點頭,輕聲道:“嗯,那我們去約會吧。”

    ,

    約會的時間定在下午,因為兩個人昨夜都沒怎麽睡。

    定好時間之後,柳拂嬿轉過身上樓,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但這份空落也隻持續了一秒。

    因為隨即,薄韞白也站起了身,然後——

    把她送到了她的臥室門口。

    柳拂嬿穿著睡裙,站在自己的臥室門前,覺得有一點奇怪。

    這個氣氛,很像是表白成功的男朋友,送她回家。

    但這就是他自己家……

    她抿了抿唇,決定無視這個問題。

    於是回過頭,輕聲道:“那我先進去了。”

    雖說兩個人之前也不是沒有睡在同一張床上過。

    可是,如今他們的狀態不太一樣了。

    第一次約會都還沒開始,就睡在一起,好像是有點順序上的問題。

    薄韞白似乎也猜到了她在想什麽,笑著道:“嗯,做個好夢。”

    稍頓,又叮囑她:“不用特意定鬧鍾,睡夠再說。幾點醒來就幾點出門。”

    柳拂嬿心裏一暖,輕輕點點頭。

    轉身去按門把手時,忽然又有一句話,不吐不快地滾落到了嘴邊。

    她想了想,還是回身看他,輕聲道:“其實之前我就想說了,你真的很會照顧人。”

    薄韞白像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唇畔扯了扯,又被他看似不經意地抿去。

    “可我好像不太會。”

    柳拂嬿看著自己的腳尖,過了一陣,又小聲道:“也不知道該怎麽當別人的女朋友。”

    薄韞白垂下眸,看著她此時此刻的模樣,又想起剛才的那句“那你抱抱我”,話音帶著幾絲被她咬定了的無奈,溫聲給她寬心。

    “放心。我覺得你很有天賦。”

    ,

    回到房間裏,心跳雀躍又輕盈。柳拂嬿蓋上被子,在床上輾轉了好幾圈,覺得其實精神這麽好,不用睡也沒關係。

    但想到睡個好覺對皮膚很重要,皮膚又對顏值很重要,便還是敦促自己閉上了眼睛。

    陷入夢鄉的前一秒,她拿起手機,給陶曦薇發了個消息。

    [薄韞白和我表白了]

    等再度睡醒已經是下午,雖然窗外秋意蕭瑟,她卻一點也沒有那種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寂寞感。

    點亮手機,陶曦薇已經留言十幾條了。

    [什麽???]

    然後是一長串的[啊啊啊啊]

    還有表示激動心情的表情包。

    在一陣語不達意、語序混亂的風波過後,終於能看到幾條通順的信息。

    [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會走到這一步的!]

    [我天哪,我在辦公室裏不敢尖叫,我現在就去洗手間!]

    [我到洗手間了,我還沒有笑出聲呢,忽然聽到隔間有人在哭……]

    柳拂嬿實在沒忍住,彎了彎唇。

    她簡潔地回了一句:[我談戀愛去了],然後給薄韞白發語音。

    “我睡醒啦。”

    發完這一句,她又聽了一遍,聽到一個陌生的“啦”。

    她沒多想,又隨口道:“我和曦薇說了我們的事情,她好激動啊。”

    發完再聽一遍,聽到一個陌生的“啊”。

    柳拂嬿對著手機沉吟了一會兒,揉了揉麵頰。

    也不太明白,為什麽今天自己嘴裏會溜出來這麽多活潑的擬聲詞。

    幾乎沒等幾秒,薄韞白的消息便發了過來。

    “嗯,我也找好地方了。”

    “等你準備好,我們就出發吧。”

    快速洗漱後,柳拂嬿坐在了梳妝台前。

    她化了個溫婉風格的淡妝,不過挑眼影的時候,沒有用大地色係,而是換了一個幾乎嶄新的“桃花盤”。

    口紅也是如此。在慣用的色號上猶豫了一會,她拿起另一隻幾乎沒怎麽用過的“斬男色”。

    但這個詞好像已經是一個很過時的概念了,也不知道顏色有沒有過時。

    柳拂嬿抿了抿唇,謹慎地塗上這隻口紅,對著鏡子看效果。

    總算化完妝,她打開衣櫃挑衣服。

    平常都沒有感覺,隻有今天,她第一次覺得滿櫃子非黑即白,顏色都有點太暗了。

    挑了好一陣,才選中一條白色的毛衣裙。

    一切準備就緒,她打開臥室門,見薄韞白已經等在那裏了。

    也不知何時來的。

    男人一身休閑款式的黑襯衫,勾勒出清雋溫潤的身形輪廓,他倚在走廊旁,壁燈柔和的光暈灑在他肩上,光影交織間,慵懶矜倨的氛圍感直接拉滿。

    “你什麽時候來的?”柳拂嬿問他。

    “嗯……”他沉吟片刻,挪用了電視劇裏的經典台詞,“剛到?”

    這個疑問語氣逗笑了柳拂嬿,稍頓,她清了清嗓子,柔聲道:“久等了。”

    男人不置可否,垂眸看她:“那你怎麽補償我?”

    不知道為什麽,他說話的時候,柳拂嬿好像聞到一絲甜潤的水果氣息。

    她仰臉看著他,目光像柔軟的毛筆,細細勾勒過他的眼角眉梢。

    想了想,她道:“一會出去,主動牽你的手?”

    聞言,壁燈淺金色的光芒似乎漫入了男人的眼中。他眉尾輕輕揚了揚,道:“還有呢?”

    你想得美,沒有了。

    柳拂嬿正要這麽說,唇瓣忽然被溫熱的呼吸封住了。

    這個吻很快,也很輕,唇齒交纏間,薄韞白將一個柔軟的東西渡到她口中。

    柳拂嬿茫然地用舌尖去嚐。

    原來是一顆荔枝味的軟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