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連理枝
作者:柳拂嬿薄韞白      更新:2023-11-16 14:28      字數:7114
  第21章 連理枝

    “小……嬸?”

    薄成許呆呆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眼裏的光芒逐漸坍塌。

    他站在原地,呼吸越來越急促,瘦削的胸腔劇烈起伏。

    直到過去許久,他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說話時連氣息都在飄, 聽起來很不真實。

    “你, 你跟她,結婚了?”

    薄成許轉過頭, 愣愣地看著薄韞白。

    “小許, 怎麽和叔叔說話的?”

    聞言,薄霽明沉下嗓音, 訓誡道:“有客人在,還這麽沒禮貌?快坐下吃飯。”

    “沒禮貌?我沒禮貌?”

    薄成許心底那隻火藥桶,被這句話徹底點燃。

    他麵朝薄韞白,臉頰氣得通紅,拳頭緊緊攥了起來,一身的皮質夾克也跟著咯吱作響。

    可是, 礙於心底的懼意,他又不敢對小叔做出進一步的動作。

    因此, 便隻是站在原地, 以一種近乎幼獸哭嚎的聲音, 喊得驚天動地。

    “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我好, 才不讓我跟她在一起……”

    “原來根本不是!根本不是!”

    淚水從眼中滾落。

    薄成許聲嘶力竭。

    “原來你那時候就喜歡她!所以才對我那麽狠!”

    “虧我還告訴你那麽多她的事情!”

    “你是不是, 隻把我當成一個笑話?”

    他絕望地看向柳拂嬿,眼淚愈發洶湧澎湃。

    “你們是不是, 就把我當成一個笑話!”

    這番話像個炸彈,咕嚕嚕地滾落在飯桌上。

    眾人來不及消化, 全都僵在了原地。

    排骨從薄霽明筷間掉落。

    藍玥緊握湯羹,眼睫顫個不停。

    看著哭得發抖的薄成許,柳拂嬿輕輕歎息了一聲。

    他誤會了很多事,可這些也不怪他。

    她一直把這個少年人,當成自己懵懂不經事的學生看待。

    見他這麽崩潰,心裏自然不好受。

    悄悄看向薄韞白,隻見他也是不忍。

    漆眉輕輕蹙起,修長手指按在桌沿,下一刻就要起身的模樣。

    可最先有反應的,卻是薄崇。

    “什麽意思?”

    老人寒著臉問。

    “小許,你之前成天買醉,哭天喊地要追的那個女人——”

    “就是她?”

    鷹隼般的目光剜向柳拂嬿,帶著強烈的忌憚。

    浸淫商界數十年,薄崇見過的不擇手段之人多如牛毛。

    在他心裏,麵前這女人勾連叔侄,削尖腦袋都要嫁入薄家的野心,已是板上釘釘。

    柳拂嬿還沒回過神,手臂忽然被輕輕一拽。

    甘冽的薄荷氣息撲麵而來,眼前光芒被遮去大半。

    再抬眼,隻見薄韞白站起了身,背影高大清落,將她整個人護在了身後。

    薄崇視線被阻,不由瞪了一眼這個不聽話的小兒子。

    卻見他壓根沒給這邊一個眼神,隻是望著薄成許,嗓音清沉。

    “小許,沒有提前和你說一聲,是叔叔不好。”

    “但我跟她的相識、相遇,都並非你想的那樣。”

    “那還能是哪樣!”

    薄成許紅著眼睛,聲音嘶啞:“你還想騙我!”

    淚水朦朧,叫他再也看不清小叔叔的麵容。

    自從懂事起,他就由衷地崇拜小叔叔。叔叔隻比他大幾歲,可無論學什麽做什麽,都甩他好幾條街。

    也因此,誰的話他都可以不聽,但小叔叔的話,他一定心悅誠服、五體投地。

    沒想到會有今天。

    沒想到,小叔叔會做出這種事。

    “你……你別想騙我了,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薄成許哭著往後退,一步,兩步。

    最後憤而轉身,跑出了家門。

    “你再也不是我叔叔!”

    ,

    詭異的沉默籠罩了餐廳。

    沒有人能在這麽一樁事發生後,還保持吃飯的興致。

    飯菜慢慢放涼,最後還是撤了下去,換成茶水。

    位於風暴中心,柳拂嬿倒依然平靜。

    身正不怕影斜,她自己沒有做錯什麽,也就不會有多餘的情緒內耗。

    唯一擔心的是,薄成許這一跑出去,別做出什麽衝動的事。

    “小許就這樣,嘴硬心軟,小孩脾氣。”

    似乎看出她的隱憂,薄韞白低聲道:“送輛車,把事情解釋清楚,過兩天就好了。”

    “我和你一起去解釋。”柳拂嬿說。

    薄韞白掀眸看她,一句“也好”還未出口,耳畔忽然炸響了驚雷。

    “別以為我聽不見!”

    薄崇狠狠一拍桌子,震得一桌茶具當啷亂響。

    他舉起手中的龍頭拐杖,氣勢淩厲,直指柳拂嬿。

    “我們薄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

    柳拂嬿蹙眉看他一眼。

    老人目露譏諷,嘲弄地說:“我倒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的能耐。”

    “從侄子到叔叔,一個都不放過?就這麽想進我們薄家的門!”

    “……您誤會了。”

    柳拂嬿站起身,鑽石耳墜發出清冷的撞擊聲,仿佛從鬆樹梢頭墜下的簌簌霜雪。

    她肩膀至背脊繃成一條直線,褪去了渾身的柔婉氣質,變得堅韌不可欺。

    “從您家裏的侄子到叔叔,見麵不是我約的,聯係方式不是我給的,表白跟結婚,也都不是我提的。”

    “我確實不明白,您說的究竟是什麽能耐。”

    “好個伶牙俐齒的姑娘!”

    薄崇氣得舌頭打結,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爸,您應該確實是誤會了。”

    藍玥看一眼柳拂嬿,輕聲道:“至少小許和我說過,當時完全是他單方麵地喜歡人家,對方一點那個意思都沒有……”

    “而且後來小許就跟人道別了,翻篇了。韞白和她簽協議,應該也是之後的事。”

    “你一個局外人明白什麽?!”

    薄崇反過來怒斥藍玥:“博鷺之所以屹立三十年不倒,靠的就是我一直保持清醒,保持懷疑!”

    薄韞白早就聽厭了他的歪理,此時從座位上站起身,手臂長伸,不耐地將柳拂嬿拉到身後。

    “千方百計讓我結婚的人是你,懷疑人別有用心的也是你。”

    男人看著薄崇,笑得譏諷:“你怎麽不先懷疑一下自己呢?”

    “我是讓你結婚,沒讓你跟這樣的女人結婚!”

    薄崇的怒吼如猛虎咆哮。

    “別以為我不知道她什麽底細,我叫人查過,她媽是個賭徒,她更是個沒爹的野種!”

    “你以為別人不會閑言碎語、掉你的身價嗎?少給自己惹麻煩!”

    薄韞白看得很清楚,那幾個字一出口,柳拂嬿眼裏的光芒,忽然黯淡了下去。

    她仍筆挺地站在那裏,妝容得體,姿態清雅,像一棵玉石雕刻的白柳。

    可他分明能看見,那副空殼的中心,有什麽東西正在坍塌、破碎,覆水難收。

    一股熟悉的焦躁感,如同寒夜裏暴起的火苗,再度燎過薄韞白的心間。

    他護著柳拂嬿的那隻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帶著體溫,緊緊箍在她腕上。

    冰冷的寶石手鏈硌在其中,他也渾然未覺。

    “賭徒又怎麽了?你自己就沒去過澳門,沒去過拉斯維加斯?”

    “沒爹又怎樣?有爹是一件多高貴的事情嗎?”

    男人眸光凜冽,冷冷掃過薄崇。

    “我是真沒感覺到。”

    “薄韞白!”

    薄崇氣得用拐杖猛敲地板。

    “你給我記住,就算領了證,就算以後住在一起,你也絕對不許跟她有感情!除了協議上的數字,一分都不許多給!”

    老人的暴怒如狂風過境。

    而與之相對的,站在他麵前的男人,卻冷靜得像暴風雪前蒼白的黎明。

    唯獨眸底漆沉,仿佛正醞釀著一場暗色風暴。

    薄崇心裏沒底,正要再吼。

    忽然聽見薄韞白的冷聲反問。

    “我為什麽,不能跟她有感情?”

    與對方的暴怒不同,他語調清晰且冷靜。

    稍頓,又一字一句地重複道:“我為什麽,不能愛她?”

    薄崇雙眼瞪得溜圓,隻覺得不可思議。

    他驚詫地瞪了一會兒眼睛,才堪堪回過神來。

    “你必須娶門當戶對的女人,繼承我們薄家的基業!你才是博鷺的繼承人……”

    “實話告訴你吧。”

    薄韞白打斷了他的話音。

    男人轉身,牽起柳拂嬿的手,修長手指嵌入她指間縫隙,與她十指相扣。

    “我愛她愛得要死。”

    柳拂嬿聞言,後背一僵,側目看他。

    隻見男人唇角微繃,眸底那團暗火越燒越旺。

    表麵卻絲毫不露痕跡,一副散漫清落的姿態。

    眉宇間透著幾分直白的深情款款,和領證那天一模一樣。

    “我們早就舉案齊眉,如膠似漆。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所以我才娶她。”

    “所以我才隻選她。”

    一長串的酸詞被他信手拈來,也不知這人從哪看來這麽多典故。

    末了,男人漫聲做出最後結語。

    “所以,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會多看一眼。”

    “這就是我今生今世最愛的女人,我非她不要,非她不娶。”

    男人嗓音沉穩清落,字字分明。

    如冷冽玉石一般,一粒粒墜在地板上。

    看似沒有半分意氣用事,全然發自肺腑。

    薄崇頹然坐地。

    柳拂嬿剛才聽了那麽多難聽話,脊背都始終筆直挺立著。

    此時聽到這些,卻險些就要繃不住了。

    好在薄韞白很快就察覺到,她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而兩人相牽的手,盡管她已經盡力配合,指尖卻依舊有些顫抖。

    也因此,薄韞白沒有過多停留在這裏。

    他牽著柳拂嬿的手,轉過身。

    離開房間之前,先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溫柔地說了句:“老婆,我們回家。”

    ,

    直到車子駛出老宅大門,薄韞白才鬆開了柳拂嬿。

    “抱歉。”

    駕駛位上的男人輪廓桀驁,恢複了冰冷疏離的語調,和平時私下見她時的狀態一樣。

    一上來就是道歉。

    柳拂嬿一時沒能出聲。

    畢竟剛才那場麵著實令人惶恐,她還沒緩過神來。

    “他那人欺軟怕硬,得寸進尺。我一時衝動,才說了那些話。”

    薄韞白不得不繼續解釋幾句,稍頓,緊繃的唇角稍稍放鬆,薄唇也不太自在地抿了抿。

    “……聽著很不適麽?”

    “還好。”

    柳拂嬿也不忍心說,確實比較不適。

    所以隻是委婉地答道:“就是比較突然,我沒做什麽心理準備。”

    薄韞白知道她在客套。

    設想一下,要是剛才是柳拂嬿主動牽他的手,還說了那麽一大篇酸話,他估計也得緩個好一陣子。

    思及此,他側目揶揄:“你還挺照顧人。”

    “一般。”

    柳拂嬿正在看車裏的什麽東西,回得就有些心不在焉:“比你是好一些。”

    薄韞白順著她目光望去,看見一隻白色的罐子,裏麵裝的是免洗洗手液。

    “用吧。”他收回目光,“車上東西你隨便拿,不用問我。”

    柳拂嬿道了聲謝,小心地拿起那隻罐子,按下泵頭,將液體擠在雙手和手腕上,仔細揉搓了幾下。

    洗手液也不知道是什麽香型,聞起來有種冷淡的木香。

    氣息一寸一寸沁入皮膚,幽微沉靜,卻有著讓人難以忽視的存在感。

    很符合薄韞白平時給人留下的印象。

    柳拂嬿動作一頓。

    本想洗去他的痕跡,卻又不小心染上了他的氣味。

    她不習慣和人這麽親近,一時之間,隻覺得渾身都不太自在。

    卻也隻能暫時忍耐一下,等回去再洗一遍。

    這一天過得漫長,來時還豔陽高照,如今卻已日暮西斜。

    蜿蜒的沿海公路上,視野一望無際,海岸線與天幕在盡頭相接。

    天際彤雲朵朵,紫煙彌漫,匯成彩色的光帶。

    仿佛隻要一直行駛下去,就能和身邊的人一起,撞入那片綺麗的幻光。

    薄韞白踩了一腳油門,白色的卡宴加速朝前駛去。

    就在此時,無聲的寧謐忽然被打破。

    柳拂嬿原本靠在副駕駛位上看手機,十幾屏的信息流刷過去,心裏仍有些無法釋懷。

    她扭頭看薄韞白,問了個剛才就該問的問題。

    “你這樣,就能氣到你爸?”

    “……”

    薄韞白眸色似乎沉了幾分。

    過了一陣,他才答非所問地出聲。

    “柳拂嬿,你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

    “被人那麽說,你也不生氣?”

    柳拂嬿稍稍一怔。

    她關掉手機屏幕,看了薄韞白一眼。

    男人單手扶著方向盤,黑衣黑褲桀驁矜冷,側顏清雋,像才從畫報上走下來似的。

    隻是下頜稍稍緊繃,顯得不大高興。

    縱使大片的旖旎晚霞,都從他身後的車窗外湧進來,也沒能照亮那對漆深的瞳眸。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她漸漸發覺,這人長得還挺賞心悅目。

    “怎麽可能不氣。”

    “但是……”

    柳拂嬿收回目光,有點困惑地停頓了一下,聲音漸低,怕刺激到他似的。

    “好像沒有你這麽氣。”

    男人眉眼又黑了幾分,像是對她這個答案極為不滿。

    眼睫低垂,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

    伴隨著喉結的滑動,寂靜的車內,也回蕩起幾絲輕微聲響。

    這聲響,對柳拂嬿來說十分陌生。

    傳至耳畔時,她脊背稍稍一麻。

    她以為這是心虛的感覺,又覺得,自己作為始作俑者,有必要安撫薄韞白的情緒。

    因此也沒多想什麽,默默打開了扶手箱。

    裏麵果然和上次一樣,躺著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趁著路口紅燈,柳拂嬿特地將瓶子擰開,這才遞了過去。

    “那種話,我聽得多了。”

    “學校裏,街坊鄰居,還有債主的嘴裏。”

    “因為聽得多了,所以……”

    柳拂嬿緩聲解釋。

    “聽得再多,也不意味著合理。”

    薄韞白仰起頭喝水,形狀分明的喉結上下滑動幾下。

    等喝完了半瓶水,放下瓶子,剛好來得及打斷她的話。

    柳拂嬿看著他側顏輪廓,心裏有幾絲慰藉,亦有幾分無奈。

    這人大概從來沒體會過市井煙火裏的人間疾苦。沒被同齡人欺負過,沒躲過債,沒被街坊戳過脊梁骨。

    所以才如此篤定。如此有信念。

    可對她而言,不合理又能怎麽樣。

    一切還是會發生,她隻好強迫自己不在乎。

    她想薄韞白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這些,所以隻是垂下了眉眼,沒有再繼續接話。

    可沒過多久,卻聽見很輕的一聲:“抱歉。”

    薄韞白的語氣,讓人很覺得陌生。

    說話時,話音仿佛隔著一層遙遠的夜風傳來,疏淡又低沉,夾雜著某種琢磨不透的情緒。

    “如果不是我叫你來,你不會聽到那些話。”

    “我不會讓薄崇再見你。”

    他一直是個不怎麽道歉的人,今天卻對她道了兩次歉。

    明明這些都不是他的錯。

    柳拂嬿這樣想著,也沒來得及思考,就聽見自己的回應脫口而出。

    “沒關係。”

    “謝謝你站在我這邊。”

    ,

    那天回去之後,柳拂嬿做了個夢。

    還是熟悉的情節,陰沉沉的學校走廊裏,幾個同齡人聚在一起,用她能聽見的聲音,笑著說那些話。

    夢裏,她又成為了十六七歲的柳拂嬿。

    她記得那時候,自己沒有像別人一樣改校服。

    可能是潛意識裏,希望這件肥大的衣服能徹底把自己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

    可還是沒有用。

    還是有男生和她表白,表白不成就惱羞成怒,用很難聽的話說她。

    還是會從女廁隔間裏,傳出刺耳的笑聲,在她畫畫拿獎的時候,在她文化課考高分的時候。

    夢裏的柳拂嬿垂著腦袋,加快了腳步。

    可就在這時,永遠陰雨連綿的蘇城,忽然被一道磚紅色的陽光映亮。

    重複了一千次的噩夢,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噩夢,第一次,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柳拂嬿。”

    “頭抬起來,朝前看。”

    ,

    那個夢就像個引子,自打柳拂嬿從夢中醒來,好事便接二連三地發生。

    先是在優秀青年講師的評比裏一騎絕塵,再是手頭還未完成的畫作,被一位神秘富豪以高出市場三倍的價格預定。

    最後還收到郵件,有一副舊作被收入了殿堂級別的畫展。

    柳拂嬿心情輕快地和陶曦薇報喜。

    陶曦薇回複:[真好,我也有喜事!我這周末終於能休滿兩天的假了……]

    為了安慰她加班加到千瘡百孔的心靈,柳拂嬿和她約好一起過周末,順便給她和她家的狗燉排骨湯喝。

    盡管已經累得快要爬不起來,陶曦薇還是趕在柳拂嬿到來之前,先把家裏仔仔細細地收拾了一通。

    於是柳拂嬿一進門,就看見十分整潔溫馨的一幕。

    有多整潔呢?

    床單平整得仿佛不是用來睡的,垃圾桶跟飯碗一樣光可鑒人,小餐桌上還鋪著粉色的格紋桌布。

    身穿小熊睡衣的陶曦薇惴惴不安。

    “你現在可是住疏月灣的人,我擔心你待不慣我這個小出租屋。”

    “說什麽呢,收拾得這麽舒服,怎麽會待不慣。”

    柳拂嬿一把抱起狗狗,邊挼邊說:“怪不得我叫你去我那,你都不去。”

    “你不是想巴頓了嗎,巴頓也特別想你。”

    陶曦薇縮縮脖子。

    “我可不敢把巴頓帶過去,它在外麵很不老實的,萬一把你家搞得一片狼藉可怎麽辦。”

    聞言,柳拂嬿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可陶曦薇的腦內風暴還在繼續。

    她聚精會神地盯著門扉,十分入戲地說:“到時候,薄董一推開門,望著我們兩人一狗,臉色鐵青……”

    柳拂嬿問:“薄董是誰?”

    陶曦薇睨她一眼:“就你老公唄!”

    說完,眼前忽然浮現出簽協議那天,男人的冷漠模樣。

    陶曦薇打了個寒噤,又默默改了口:“算了,還是管他叫你老板吧。”

    “薄董。”

    柳拂嬿重複一遍這兩個字,眼底光芒盈盈。

    “聽起來老了二十歲。”

    陶曦薇忽然覺得有點稀奇,湊過來看她,沉吟著道:“你好像有什麽地方,變得不太一樣了。”

    “什麽地方?”

    柳拂嬿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嗯……我也說不好。”

    陶曦薇糾結一陣,擠出一句:“就是感覺,變得更明亮了一些。”

    “你講話怎麽比我這個畫畫的還玄學。”

    說著,柳拂嬿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如果想要提高色彩的明亮度,我們可以在顏料裏多加一些白色……”

    “可以了柳老師。”陶曦薇舉手打斷她,“我畫畫就幼兒園水平,用不到這麽高深的知識。”

    柳拂嬿抿了抿唇,站起身道:“好吧,那我先去處理一下排骨。調料還放在上次的地方嗎?”

    “……不記得了。別說調料,我連鍋都忘記放哪裏了。”

    陶曦薇心虛地小聲道:“反正屋裏總共也沒幾個櫃子,你隨便翻就行。”

    “好。”柳拂嬿也不太意外,應了一聲,站起身自己找。

    陶曦薇的櫃子收拾得很藝術,書本與零食齊飛,衣服共玩偶一色,兩個根本毫無共同點的東西,很可能就在這裏親密地擠在一起。

    柳拂嬿像尋寶一樣翻了兩個櫃子,從一堆文件袋的縫隙裏,找出一小包幹辣椒。

    她再接再厲地打開第三個櫃子。

    當那枚方方正正的小包裝落在地上的時候,她還以為是什麽新包裝的薄荷糖。

    撿起來的瞬間,雙眼卻不慎掃到了上麵的字樣。

    非常學術的詞匯。

    非常火辣的用途。

    柳拂嬿麵頰一燒。

    她想裝作不知情再放回去,可這是陶曦薇藏在屋裏的,她實在很難心如止水。

    沒想到這個濃眉大眼的閨蜜,連談戀愛都沒和她說一聲,背地裏卻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

    正在感慨人心不古,陶曦薇慌慌張張地趿著拖鞋跑了過來。

    “你、你別誤會啊!”她結巴著說,“這個、這是別人送的贈品,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柳拂嬿不信,用一種看見學生重複給五個人答了到的表情,看著她。

    陶曦薇不得不講出幾句更誠懇的心裏話。

    “真的!”

    她視死如歸地閉了閉眼。

    “我也不知道怎麽用!”

    “我還是童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