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這是,終於想通了嗎◎
作者:裴玄寂溫瑩      更新:2023-11-16 14:26      字數:7982
  第43章 他這是,終於想通了嗎◎

    南下之行結束後, 宮中宮宴又開辦起來了。

    溫瑩今日倒是規矩,從宴席開始便一直坐在自己的坐席上,像是絲毫沒有要中途離席透透氣的樣子。

    一旁聚集的貴女們熱絡地不知在談論些什麽, 一如以往地會時不時聽到裴玄寂的名號。

    溫瑩無聊地把玩了一陣手中的茶盞, 而後抬手讓宮女為她倒滿茶。

    正要抬手飲下一口時,忽的感覺到一旁頭來的幾道目光實在明顯不可忽略。

    她手上動作一頓, 轉頭看去,赫然就對上幾名女子欲言又止看向她的眼神。

    目光交匯的一瞬,那幾人又頓時慌了神,欲蓋彌彰移開視線,連臉色就緊繃了起來。

    溫瑩微挑了下眉,放下茶盞開口道:“有話直說, 偷偷摸摸的做什麽?”

    坐在最外邊的女子臉色浮現尷尬之色,動了動唇卻還是沒敢說話。

    虞晚喬從人群中探出頭來, 略過幾人後出聲為此解圍:“莫要誤會, 大家並不是在議論公主,隻是說起此番皇上南下,裴大人也隨同前去了,大家聽得些消息又不知從何得證,本是想著公主也在一同行程, 但也覺得公主興許不喜提起裴大人的事, 這便又打住了話頭。”

    這些女子聚集宴席時, 向來都愛談論裴玄寂的事。

    也不知裴玄寂一直不近女色,又從未給過她們半個正眼,她們是如何還能一直對他這麽感興趣的。

    但思及此, 溫瑩又忽的想到了那段時日自己錯亂了記憶, 一股腦地追在裴玄寂身後, 任他如何冷漠淡然,她也仍舊百折不撓,可不就和眼前這些女子一個心思嗎。

    說不定那話本就是這些人其中誰人寫出來的,光是想想就覺得來氣。

    溫瑩本是不想多問,但不知怎的,還是鬼使神差接了句:“求證何事?”

    虞晚喬一愣,似是也沒想到溫瑩會為此接話,頓了一瞬壓低了些許嗓音道:“大家聽得些消息,說是此番裴老爺和裴夫人回京華是為了裴大人的婚事,裴大人被父母帶同南下,在路途上便將他的婚事定下了,聽說還是皇上的旨意,不知公主可否知曉此事。”

    在場的人無一不想知曉此事的真相,若裴玄寂當真有了婚事,不知多少姑娘會為此心碎。

    但這事傳得隱秘,大家雖是聽聞了消息,卻仍舊抱著僥幸心理,畢竟裴玄寂這麽久也沒瞧見過和誰有過什麽關係,更莫說定下婚事了。

    除了,此前和他傳出離譜謠言的溫瑩。

    難不成……

    眾人心思各異,還在胡亂猜測著,溫瑩忽的輕哼一聲:“上回亂傳謠言之事還沒給你們教訓,別聽風就是雨,沒有這樣的事,本宮從未聽說過。”

    溫瑩麵上不顯,心底倒是微鬆了口氣。

    看來這事雖是有所泄露,但還不至於人盡皆知,甚至大家都不知曉與裴玄寂有定婚一事的是她。

    這倒是省了不少事,溫瑩自也不想再陷謠言風波。

    溫瑩這話一出,周圍的女子們頓時露出欣喜的神情來,一個個雀躍不已,好像裴玄寂沒了婚事,她們便能成為那個與他定婚之人。

    連虞晚喬也露出幾分喜色,嘴裏低喃著:“原來並無此事,是大家道聽途說了。”

    溫瑩覺得無趣,視線掃視一周便打算再次坐正回自己的席位。

    正要有動作,虞晚喬又忽的回了神,像是已經把溫瑩拉入了她們的談話中,自顧自道:“說來,公主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一直也未曾聽你說起有何心儀的男子,這回南下也未曾有所收獲嗎?”

    一旁有人輕笑著接話:“郡主你這話消息可就落後了,我聽聞皇上此番南下,在途中遇見了越國池王子,公主與池王子相識多年,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近兩年池王子少有出入大晉,公主自是再瞧不上旁人了。”

    有人嘀咕:“可分明是裴大人的模樣更俊朗一些。”

    “但裴大人性子冷,公主自是喜得有人嗬護的,喜歡池王子似乎更為合理。”

    虞晚喬一席話引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談論起來,聽得溫瑩覺得好笑。

    “本宮與池王子僅是兄妹之情,你們成日不是幻想裴玄寂,就是談論旁的情情愛愛之事,就無別的話題可談論了?”

    所以溫瑩以往才不愛同這些女子待在一塊,她們嘴裏說的,眼裏看的,不是這家王侯公子,就是那家將軍少爺。

    她向來都隻覺得,這些人何以與她相配,瞧不上眼,也無被她談論的資格。

    唯一要說在她眼中皮相上等,能夠入眼的。

    腦海中便沒由來地閃過一張猶如精雕的玉石般的俊容。

    溫瑩忽的想到裴玄寂前幾日撐傘立在她身前時,那雙沉黑的眼眸帶著深邃目光看著她的模樣,心口忽的就顫了一下,心跳失了節奏地漏跳了一拍。

    溫瑩斂目掩下眸中不自然的神色,一旁有女子搖搖頭不願認同。

    “公主,平日大家閨中無趣,人生何得幾件大事,大家聚在一起時,自是會討論這些呀。”

    溫瑩不解:“討論了又如何,像你們這般討論了裴玄寂,莫不是他就會擇你們其中一人為妻?”

    這話雖是說得不客氣,但也倒是事實。

    大家也沒羞惱,甚有人輕笑解釋道:“公主,食色性也,大家自是都對美好的人或物會心生喜愛之情,裴大人不過是大家心中仰望的一彎月,大家喜歡他自是正常不過的,但也未曾奢望自己還能攀上高處摘得他。”

    旁邊的女子點點頭附和道:“瑤台之上的人,自不是我們奢望的,但閨中閑悶時,也總歸是想找人陪伴解悶的,擇一看得順眼的男子相處,平乏的日子不知要有趣多少呢。”

    溫瑩一愣,頓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人說的話是何意。

    找個男子解悶,如今當真是民風開放了,這些未婚姑娘們還真是大膽。

    有人瞧見溫瑩這般驚愣的模樣,不禁道:“公主您想哪去了,我們說的可不是那些見不得人之事,不過是尋一藍顏知己,談天說地,飲酒奏曲罷了。”

    周圍頓時有曖昧的笑聲傳出,引得溫瑩臉上不禁發熱。

    她的確是有些想歪了去,但即使是談天說地飲酒奏曲,她也仍是不屑:“本宮是什麽身份,可不是什麽粗鄙之輩都能入得了本宮的眼,本宮對此也毫無興趣。”

    話說到後頭,溫瑩又生出幾分心虛來。

    比起這些女子所說的事,她似乎還經曆過更為隱秘不可告人的親密。

    那些被裴玄寂攬入懷中扣著後頸深吻的感覺似是又躥上了腦海,遍布上感官,心底真實的反應讓那句“毫無興趣”變得越發沒了底氣。

    虞晚喬聞言接話道:“公主自是尊貴無比,尋常男子也不配入你眼,但公主以往或許是未曾注意過別的男子,若公主有瞧得順眼的,收入府中,即使隻是看著自也是賞心悅目的,若有合公主心意的,公主願有位藍顏知己,平日有煩惱無趣時,便能有人分憂解難了,公主這般身份尊容,喜得怎樣的男子,都自是有人前赴後繼的。”

    這話話題在三言兩語後逐漸轉移了去。

    女子們又嬉笑著談論起了別的事,偶爾扯上幾名路過的王公貴族,便小聲竊竊私語起來,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溫瑩對今日的話題嗤之以鼻,卻又不可抑製地生出些許好奇來。

    即使她表麵雲淡風輕,但又怎可能絲毫不受裴玄寂的影響。

    有過煩悶也有過陰鬱,短時間內似乎並不能衝散這股縈繞心頭的低鬱,甚至還會因著接連聽聞到和他有關之事,再次在心頭激起波蕩。

    但若要讓她去尋一個別的男子談天說地,飲酒奏曲,她實在是提不起什麽興趣來。

    溫瑩眼神空洞地沉入了自己的思緒,甚至沒再去注意身邊的其餘動靜了。

    有一片嘈雜聲響過。

    不遠處,裴玄寂一身寶藍色衣袍身姿筆挺朝宴席裏走來。

    他今日的裝扮有些不同平常,像是刻意捯飭過似的。

    一頭烏發高束起露出淩厲的五官,刀削斧鑿般的臉龐像是一件精美的雕刻品。

    眉眼間,像是在找尋著什麽似的,褪去了冷色,多了幾分接近人間煙火氣的溫度。

    一直在議論著今日宴席裴玄寂是否會出場的女子們,一見那道吸人眼球的視線,頓時就爆出一陣不小的驚呼聲。

    她們知曉裴玄寂向來也不會多留意女眷席這邊半眼,看他的目光便向來都肆無忌憚。

    卻沒曾想,下一瞬,裴玄寂忽的轉頭朝這邊看了過來。

    有人倒吸一口氣,有人已是壓低聲看了過來:“裴大人朝這邊看來了,他在看誰呀,莫不是在看我?”

    “要不要臉,看誰也不會是看到你這兒來了。”

    “可這方向,裴大人盯著就沒移開過,莫不是當真在瞧咱們堆裏哪一個吧。”

    裴玄寂的視線平靜淡漠,就好像隻是照例在人來人往的宴席上掃視出席的人群。

    可他出現在這個宴席上,本就不是一件尋常的事,還打扮得這般惹眼。

    他目的性極強地尋找自己今日如此裝扮出席的緣由。

    在視線捕捉到和自己席位斜對麵後的那道身影後,他麵色有一瞬不自然的緊繃。

    而後視線迅速移開,就像是從未看過去一般。

    她就坐在他斜對麵,隔著不算太遠的距離,抬眼便可瞧見他所在的坐席。

    薛知凝的提議很是荒唐,也是裴玄寂原本從未想過的方向。

    即使略有抗拒,但此刻仍是一身衣裝筆挺地出現在了這裏,微繃著麵色,心念著一道可能會向他投來的視線。

    袖口內,有一張他來此前認真準備好的拜帖。

    這張拜帖需得交到溫瑩手上,得她應允,他便帶著薛知凝登門公主府。

    以及另一份他深思熟慮後,打算交給溫瑩的東西。

    或許,這是他最後能夠挽回她的辦法了,即使邁出這一步他已躊躇了許久。

    可裴玄寂等了片刻,即使她周圍議論紛紛的話語聲幾乎都快傳到他耳中來了,溫瑩卻仍是放空著眼神,連頭都沒轉一下,不知是在思索什麽事情,還是壓根就沒打算在宴席上看向誰。

    未曾看他一眼,甚至或許連他出現在宴席上也不曾知曉。

    袖口下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緊,裴玄寂再次向她看去,正巧此時她身側有人前來問候,喚回了她遊走的思緒,也讓她完全轉頭將臉背對了他,隻留有一個後腦勺。

    溫瑩的思緒被人打斷,注意力回到宴席上,自是不可避免地聽到了周圍人的議論之聲。

    餘光似是瞥見了什麽,但她並未看過去。

    來此宴席前,她未曾想過裴玄寂會來,畢竟他不怎出席這些宴席。

    但他就算來了,她也沒想再注意他什麽。

    隻是原本能夠穩住心緒不去搭理周圍女子議論裴玄寂的聲音,在裴玄寂當真出現後,再聽這些言語,便覺得心裏越發不舒坦。

    招蜂引蝶,引人注目。

    溫瑩有些待不下去了,今日本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宴席,連帶著皇後也未曾出席。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感覺有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她未去探究是誰在看她,隻轉身快步便離開了宴席上。

    直到視線中徹底消失她的身影,裴玄寂終是坐不住了。

    他頓時起身,在諸多看向他的視線中,明目張膽地去追尋溫瑩離開的背影。

    何來優勢,何來機會。

    她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又如何能再淡定自持。

    裴玄寂追尋的步子很急,不過片刻,就在宮門前不遠的小道上看見了站住腳停下步子的溫瑩。

    他抿了抿唇,反應過來自己這般追出來的模樣太過衝動。

    又下意識地想要隱去身形,如同之前那一整月一樣,隻默不作聲就在她身後看著她便好。

    就當他剛要不動聲色邁步向旁移去時,宮門的方向便傳來小跑的腳步聲,伴隨著她的丫鬟雲袖的呼聲:“公主,馬車備好了,可以啟程了。”

    裴玄寂瞧見溫瑩微微頷首,就又有雲袖壓低又緊張的聲音傳入他耳中:“可是公主,我們當真要去風月館那種地方嗎?”

    裴玄寂耳根一麻,瞳孔震顫之際,便再次瞧見溫瑩點頭。

    隻當她還未開口應下雲袖的問話,裴玄寂身體已先一步有了動作。

    他腳下步子發出聲響時,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本該隱匿身形,卻已是被她發現。

    溫瑩聞聲轉頭看來,瞧見裴玄寂今日一身不同於平日的裝扮時倒是愣了一下。

    不得不說,這般稍顯跳躍惹眼的色澤襯得他周身氣質更加顯眼,難怪今日那些女子格外激動。

    高束起的發髻將他的臉龐五官完全清晰地展露了出來,更直觀更引人注目地注意到他這張臉上毫無瑕疵的優越。

    耳邊動靜令溫瑩頓時回過神來,迅速掩下眸底一抹驚豔,而後不由得微蹙起眉頭。

    一個剛出現在宴席上之人,若不是一路跟著她,怎會在這一時刻出現在遠離宴席的宮門前。

    “你跟蹤本宮?”

    跟蹤一詞用得有些沉重,他頂多隻算是追隨而已。

    裴玄寂走至溫瑩跟前,斂目不去瞧她漠然的視線,好像這樣心裏便會沒那般酸澀似的,這才動唇道:“本是準備了這個,見你離開還未來得及給你,所以追了過來。”

    話落,裴玄寂從袖口拿出那封早已準備好的拜帖。

    溫瑩卻是連接也沒接,麵色閃過一抹不自然,狐疑地問道:“你方才,偷聽本宮與雲袖說話了?”

    也不知他什麽時候來的,莫不是聽到了她要去風月館的事。

    裴玄寂聞言抬眸,一眼撞進她審視的目光中,眸底卻帶著看不出漏洞的迷茫:“說什麽?”

    雲袖方才聲音不大,就方才間隔的時間,除非裴玄寂在不遠處站了片刻,否則應是在遠距離時聽不見她們的話語聲的。

    溫瑩目光下移,瞧見裴玄寂胸膛在此時微微上下起伏著,當真像是因追趕她而一路快著步子,沒有絲毫停頓的樣子。

    或許他的確沒聽見什麽,否則也不該是這般淡定模樣了。

    溫瑩屏去疑惑,抬手讓雲袖收下拜帖道:“今日本宮不得閑,過幾日再讓神醫過來吧。”

    見溫瑩要走,裴玄寂又邁上前一步:“正因需得今日,所以我才追來給你拜帖,裴晏景一路跟來了京華,薛知凝便在京華待不住了,已是吵嚷了幾次要走,昨日還翻窗欲要逃離,被我發現才攔住了她的去路,她要走或許還會使別的法子,我隻想她替你徹底檢查過身子,要走要留便與我無關了,讓她替你診斷一番,花不了多少時間,可好?”

    溫瑩鮮少聽到裴玄寂一口氣說這麽多話。

    他的話語有些急促,像是怕她不答應似的。

    雖是反常,但也聽不出什麽異樣來,好像當真隻是為了薛知凝一再逃離而不能給她診斷而煩惱罷了。

    而後,裴玄寂放緩了嗓音,自然地追問了一句:“你既是離了宴席,應是也打算回府上吧?”

    溫瑩喉間一噎,念及此倒也找不出借口不讓薛知凝登門了,動了動唇,才道:“自是回府,那便讓薛神醫來一趟吧。”

    “雲袖,喚馬夫啟程。”

    裴玄寂見溫瑩從始至終都沒打開過那封拜帖,忙又道:“那我……”

    溫瑩像是忽的想起了什麽,頓住腳步回頭來補充道:“裴大人就不必多跑一趟了,讓薛神醫一人來便可,本宮在府上等她。”

    薛知凝聽聞裴玄寂又一次被拒絕後,整個人樂不可支。

    可待她乘著裴府安排的馬車抵達公主府門前時,卻瞧見了裴玄寂一臉陰沉地站在門前。

    “公主不是不讓你來嗎,你怎在這站著?”

    薛知凝話音落下,裴玄寂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幾分。

    僅是瞧見他這副模樣,就不難想象這是硬著頭皮來了,卻吃了個閉門羹。

    薛知凝頓時更想笑了,但還未不怕死地奚落出聲,又聞裴玄寂臉色雖沉,嗓音卻正色道:“她的腦疾並非按照你原本留下的方式經過完整的治療而恢複,那場花燈會上的大火或許讓她想起了失憶時遠寧寺的大火,所以導致記憶突然恢複,你且查看得仔細些,診清她腦海中是否還殘留有淤血,是否會有所影響,若是出了差錯,我自不會讓你好過。”

    薛知凝先是愣了一下,本還想將氣氛輕鬆地緩和一下,卻知裴玄寂甚是在意此事,便也不再嬉笑,同樣認真回答道:“我知曉的,我也是擔心她有何後遺症,否則也不會千裏迢迢跟著來京華了,畢竟這事,當初也是因為我跑路了,我會負責到底的。”

    薛知凝被人請進了公主府,裴玄寂邁步欲要跟上時,守門的下人麵露難色惶恐地躬身垂頭:“裴大人見諒,公主吩咐僅讓薛神醫一人入府。”

    裴玄寂腳下步子一頓,麵帶冷色叫人看不出喜怒,隻淡淡“嗯”了一聲:“我在此等便是。”

    裴玄寂未說等什麽,回去稟報的下人也隻向溫瑩報道:“公主,裴大人還未離去,就在府門前站著,說是要等著,是否要請他入廳中等候。”

    薛知凝這會正在溫瑩躺著的美人榻旁整理自己稍後需使用的銀針,聽到這話,不由也向溫瑩看去視線。

    溫瑩卻軟著身子躺在美人榻上,連眼皮都沒掀一下,擺了擺手道:“他要等便讓他等著吧,待薛神醫診治完,他自會離開的。”

    薛知凝聞言,身子背對著溫瑩卻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溫瑩這回倒是抬了眼,問:“薛神醫笑什麽?”

    “回公主,我隻是今日在裴府見著裴大人突然一身不同平時的裝扮,本還不知他是為著要去幹什麽,這會才知,是為了來此見公主一麵,卻不曾想被攔在公主府外,覺得有些好笑罷了。”

    溫瑩挑了挑眉,連薛知凝都瞧出裴玄寂今日似有特意打扮過。

    所以他想幹什麽,莫不是她此前與他說的話他壓根就沒聽進去。

    薛知凝拿著銀針走到了溫瑩身旁。

    她手法嫻熟,銀針紮入穴位不僅沒有疼痛,反倒還在周身躥流起一股暖意來。

    薛知凝輕聲細語在她耳旁道:“裴大人倒是挺為公主的病疾擔憂的,當初我設計讓他將我抓起來後,便一門心思打算就此逃跑,卻沒想他雖是好吃好喝將我待著,但在我說了你的病疾若不醫治自會惡化之後,硬是一點逃跑的機會都沒給我,連著我踏出那小院半步,他的人就把我給圍得死死的,隻說待我為你醫治後,才會放我離開。”

    溫瑩聞言輕笑了一聲:“他那麽拘著你,你這會還這般幫他說話。”

    薛知凝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公主聰慧,倒是叫你一下便聽出來了。”

    溫瑩似乎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默了一瞬,便轉而問:“本宮的情況如何?”

    薛知凝知曉自己再多說也沒用了,該幫裴玄寂的也幫了,之前的債還個大半就行了。

    她收了針,溫聲道:“公主不必憂心,如郭禦醫診斷那般,你身子已無大礙,腦海中淤血的確有所殘留,但不需過多擔心,這段時日或許偶爾會有頭暈腦脹的症狀,皆數正常情況,隻是怕你身子嬌貴,我給你開幾幅藥方,受不住時可用於浸泡周身使氣血流通順暢,很快就能好了。”

    溫瑩點了點頭,被薛知凝施針後隻覺身子軟綿綿的,抬手便吩咐下人:“你們隨薛神醫去取藥吧。”

    隻是薛知凝被下人送出公主府沒多久,溫瑩連著眼睛都還沒來得及闔上,便又有下人來報:“公主,薛神醫乘著裴大人的馬車離開了,但……”

    溫瑩微撐起身子來:“嗯?怎麽了?”

    “但裴大人還未離開,仍在府門前等著,他這不是在等薛神醫,是在等您啊。”

    溫瑩頓時皺眉,以往可沒發現裴玄寂是這般執著的人。

    她都拒絕他好幾次了,以他心高氣傲的性子,怎麽也該受不了了才是。

    溫瑩煩悶地擺了擺手:“不管他,等不到他一會自然會走,本宮乏了。”

    說是乏了,溫瑩稍微收拾了一下躺到榻上卻怎麽也闔不上眼。

    未到天黑之時,外頭天色卻逐漸陰沉了下來,顯然是要下雨了。

    她在榻上又躺了一會,忽的一道驚雷嚇得她頓時從榻上坐起身。

    下床走到窗邊,抬眸去看,天空已是烏雲密布。

    閃電來襲,驟亮天空,眼前白光一片時,她忽的又想起那日在襄山的山路上。

    那個替她勒停瘋馬的手臂,那個在濕淋衣衫下帶給她溫熱的懷抱。

    還有那個吻。

    伴隨著驚雷,就像此時一樣。

    溫瑩隻覺這場將來還未來的雷陣雨擾得她有些心煩意亂。

    視線朝著院門前的方向,自看不見公主府府邸門前的情況。

    所以裴玄寂離開了嗎?

    瞧著都要下雨了,又怎會不離開。

    距離她說不管他後也已有一個多時辰了,下人未再來報他的消息,這不是走了是什麽。

    溫瑩說不上來自己此時心裏的感覺,總覺得像是心髒呼吸的地方被堵住口,有些悶得慌,甚帶著沒有緣由的煩躁。

    直到外頭雷聲停歇,大雨傾盆而下打得屋簷啪啪作響時。

    她終是坐不住地又一次站起了身來,憋著悶氣出聲喚人來:“他走了嗎?”

    問出這話,溫瑩就後悔地想徑直止了下人還未開口的回答。

    不想讓旁人甚至是自己察覺自己實則很在意這件事,也不知他究竟是該走,還是不走才能讓她心底這股氣舒坦了去。

    可製止的話音卡在嗓子眼裏,怎麽也發不出來。

    房門外的下人在這時已是有了回答:“回公主,裴大人還在門前等著。”

    溫瑩心口一緊,在這時才覺得方才心裏想過的兩種可能性,唯有他仍在的這個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他這是幹什麽?難不成這麽大個人了,下雨了不知回家,分明知道她不願意見他還在門前候著。

    莫不是真當她會心軟!

    一道閃電劃過,溫瑩從屋中的銅鏡瞧見自己又慌又亂的神情,像是下一瞬就當真要心軟放他進來似的。

    她赫然回過神來,麵上浮現險些又著了他苦肉計的懊惱,咬了咬牙,怒道:“給他拿把傘,讓他快些離開,他不走,就找人將他趕走!”

    那般高高在上的裴玄寂,如此自是不會再留了。

    沒過多會,前去送傘的下人果真帶回裴玄寂得了傘後,道謝離去的消息。

    以及一個外表微有濕潤,內裏卻護得極好的錦盒。

    溫瑩微怔,抬手緩緩打開錦盒,裏麵放著一封還未啟封的信箋。

    上麵明晃晃三個大字,竟寫著:退婚書。

    他這是,終於想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