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心裏愧得慌

  　　正想著呢。

  　　院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嘩啦啦”自行車的響聲，一個臉曬發黑，看著精瘦，卻有一股子勁兒的三十多歲青年人，騎著自行車進來了。

  　　“媽，你咋了？”

  　　正是她的大兒子——李紅偉。

  　　趙雪燕正帶著看起來不高興的李羽婕出來，見了李紅偉，倒是叫了一聲：“大哥。”

  　　李紅偉點了點頭，看向李羽婕，語氣就嚴厲了很多：“婕婕怎麽還在家裏，你大姐都上學去了，你再不去就該遲到了。”

  　　“我這時候就去呢。”李羽婕也有點怕這個臉冷的大伯，說著，就趕緊跑了。

  　　李紅偉這才把自行車停好，走到陳小英跟前。

  　　“媽，你有啥事，叫我幹啥？”

  　　他語氣很不好。

  　　陳小英知道他為啥對她這個當媽的這個樣，因為他對她有意見。

  　　他一直對她和死老頭子偏向她姐李紅豔有意見，早十年前就跟她感情不深了，但是他這人，麵冷心熱，也從來都沒有做到，真的對她老兩口甩手不管過。

  　　她叫羊給撞了，也是他急忙把她背到藥鋪去的，藥費也是他掏的，她養的羊，病了，也是他找人治的，她有時候幹不動了，羊沒草吃，也是他叫大兒媳婦挽著一大框子送來的。

  　　賣羊的時候，就沒他的事兒了，大女兒李紅豔就來了，羊一賣，錢一裝，就走了。

  　　她活該叫兒子嫌棄她。

  　　她心裏也愧得慌。

  　　“老大。”

  　　想起她死的時候，其他幾個孩子，全都在指責老大不孝順。

  　　“咱媽養他，不如養條狗，狗還知道搖尾巴。”

  　　老三甚至還從桌上抓起一把水果刀，要去找老大算賬。

  　　她替老大，委屈。

  　　“你哭啥呢，你有話就說。”李紅偉見他媽竟然哭了，立刻皺起眉頭：“雪燕可在這裏看著呢，我可沒有氣你，你別哭了。”

  　　幸好有老三媳婦在跟前作證，他沒有氣她，要不然，老二幾個打電話回來又該說他不孝順。

  　　趙雪燕在一旁洗鍋，也有些奇怪，今天她婆婆不對勁，跟中邪了似的，竟然給幾個孫女發錢，還沒有瞪她。

  　　“咱媽咋了？”

  　　陳小英哭地停不住，李紅偉就問趙雪燕。

  　　趙雪燕想起自己剛才咒罵婆婆的話，心裏咯噔一下，忙心虛地說：“大哥，跟我沒關係，我也沒有咋著她。”

  　　李紅偉轉念一想，覺得自己知道了，冷著臉說：“錢叫她給拿走了？我可給你要不回來，你別找我。”

  　　他以為是大姐李紅豔把賣羊的錢拿走了，他媽想起來要買東西，沒錢了，想叫他去要。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李紅豔不給他，還指著他的鼻子罵：我看不是咱媽要的，是你想要的。

  　　李紅偉受不了這個冤枉氣。

  　　陳小英一聽，知道老大是誤會了，急忙抹了淚說：“不是，不是，這次賣羊的錢，我沒叫她拿走，都在我這呢。”

  　　“我找你，是有事兒呢。”

  　　“我就是想叫你給老二幾個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以後你姐再找他們借錢，都不準借，誰家的日子都不容易。”

  　　老三一家至今還跟她在一個院子裏住，老二蓋兩間土房子也漏雨的厲害。

  　　李紅偉還以為他媽叫他回來幹什麽的，一聽這話，頓時拉下臉來。

  　　“媽，這電話，你要打，你就去打，我打了沒用不說，還得叫人家說是我不叫他們借的，人家能恨死我。”

  　　陳小英一想，這話也對。

  　　“好，那你推車子，拉著我，到小賣鋪打個電話去。”

  　　“我不去。”李紅偉不想去。

  　　他拉著去，回頭叫他姐李紅豔知道了，不還是說是他背後挑唆的。

  　　陳小英聽了，看著老大這樣子，才知道，自己還是小瞧了嫁出去的大女兒在這個家裏影響力。

  　　除了老大，她剩下的三個兒子，那是個個都對李紅豔這個大姐聽話的很。

  　　李紅豔說東，他們就不敢往西。

  　　脾氣上來，指著他們的鼻子罵慫貨，也一個個低頭耷腦地聽著。

  　　“好，你不去，那我去，我去。”

  　　陳小英也知道，現在的老大還不知道他姐李紅豔心狠心毒的時候，有多狠，有多毒，不想為了錢的事，跟她鬧矛盾。

  　　李紅偉愣了愣，就看他媽從牆角找跟棍子，就拄著棍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李紅偉到底不忍心，還是推著車子走了過來：“你上來，我推你去。”

  　　陳小英這才在老大攙扶下，坐到自行車後座上。

  　　趙雪燕眼睛都瞪大了，完全搞不清楚，今天的婆婆到底是咋回事。

  　　老大推著，路上還遇到了一個大隊住著的人。

  　　“嫂啊，上哪兒去？”

  　　陳小英笑著回答：“到藥鋪換藥去。”

  　　李紅偉就把他媽看了看，從前就沒見他媽長過心眼。

  　　說是去藥鋪，趁著沒人見，母子倆就進了不遠處的小賣鋪。

  　　“就摔成這樣？可得好好養一養，紅偉是不是想給你媽買點罐頭補補。”看著陳小英頭上貼的一塊白紗布，小賣鋪的主家老王頭嚇了一跳，又跟李紅偉聊了起來。

  　　李紅偉幹巴巴憨厚的笑了笑：“噢，那買兩瓶。”

  　　“兩瓶能夠吃？”老王頭說，做生意的人，就想多賣點貨。

  　　“上地裏才回來，口袋沒裝錢。”李紅偉尷尬地笑了笑。

  　　老王頭一瞅，也是，渾身都是土，這幾天人都是在麥地鋤草呢。

  　　也就不說了。

  　　“我不吃罐頭，拔涼拔涼的，吃了肚子疼，就那麵包要一袋。”陳小英說著，就看電話：“我給我老二打個電話。”

  　　“那你打。”老王頭笑著，也看出來，這是打電話來的，不是買東西。

  　　這年頭，村裏除了村長家，就隻有小賣鋪有電話。

  　　陳小英撥通了電話號。

  　　等了好久，工廠辦公室的人，才喊到了老二才接電話：“媽，咋著了？我聽我姐說你摔著了，沒事兒吧？”

  　　陳小英聽著老二的聲音，又是鼻子一酸，這可都是她肚子裏生出來的親兒子，也不是不孝順。

  　　就都是一個個榆木疙瘩，光聽他大姐的話。

  　　看看，她和老大都沒有跟他說過，他都知道她摔了，肯定是大女兒給他說的。

  　　“沒事了，你大哥領我看過了，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老房子漏雨漏的不行，我打算把老房子修一修，修不成了，就重新蓋一下，你和老三的工資別亂花，都打回來，給我拿著。”陳小英知道，錢要是不弄到自己手裏頭，他們回頭還是會把錢借給他們大姐李紅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