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盡量一碗水端平

  　　前世，她沒有細想過，隻知道在娘家爸媽和兄弟們的幫襯下，大女兒她家的日子爬坡似的，過的蒸蒸日上。

  　　在她死的時候，她已經在驕傲的跟人炫耀了：“我家老二在省城買的房子，我家老三在京市買的房子……都要好幾百萬呢，我家這幾個就是有出息……”

  　　其實，還不止是這。

  　　她家的老二和老三，也一樣又在村裏頭批了宅基地，蓋了樓房。

  　　孩子也一個接一個的生，給她大女兒生了五個大孫子……

  　　想到大女兒家裏過的好日子，再回頭一看看自家兒女們，日子過的一個比一個淒慘，一個比一個窮酸，遭人笑話。

  　　為啥？

  　　因為他們出去打工的錢，都被他們大姐給“借”走了。

  　　大女兒後來又有什麽資格瞧不起她娘家的兄弟們，說：“那就是一窩大傻子。”

  　　現在，有她在，從此以後，大女兒別想再從她身上倒騰走一分錢，也別想幾個兄弟身上“借”走一分錢。

  　　剛才她沒拿走她賣羊的錢，肯定轉頭就去找外地打工的幾個弟弟們借錢。

  　　她讓孫女把老大叫來，就是為了這個事情。

  　　“奶，我泡饃還沒有吃完。”李羽彤舍不得吃剩下的飯。

  　　陳小英就看了一眼，一看，就心酸的不得了。

  　　泡饃，跟人家說的陝城羊肉泡饃可不一樣，他們這裏的泡饃，就是白開水泡饅頭，加一點鹽，算是吃上的一碗熱乎飯。

  　　“別吃了，奶給你一塊錢，你到小賣鋪裏，買方便麵吃，買大麵包吃。”她利落的從剛才賣羊的錢裏，抽出十塊錢。

  　　現在的方便麵可不是垃圾食品，是小孩子們難得的美味，還有麵包，又甜又香，管它糖精香精的加多少，吃起來就是好吃。

  　　“十塊啊，也太多了吧。”李羽彤驚訝地瞪大眼睛，一臉渴望，又不敢要。

  　　大孫女從小到大沒拿過這麽多錢，最大收入的，也就是過年時候給的壓歲錢，死老頭也隻是給兩毛錢，有時候幹脆就不給。

  　　至於老大兩口子，一輩子辛辛苦苦，土裏刨食，掙到點錢不容易，平時一分錢的零花錢都沒有給過，買筆買本子，都得拿用完了的本子和筆跟他們換。

  　　“不多，買方便麵剩下的錢，你再給你自己買本子，買筆。”

  　　看她奶這麽大方，李羽彤這才高興地接了過去：“謝謝奶。”

  　　說著，就跑到院子裏，把靠牆支著的一輛二八大杠的自行車，給推了過來。

  　　陳小英一看，就嚇了一跳：“你能不能騎？不行就走著去，奶不急。”

  　　大孫女李羽彤的個子，隻比自行車高一點，自行車對她來說，太大了。

  　　“我能。”說話間，十二歲的李羽彤熟練的左腳踩著左邊腳蹬子，右腳在地上不停地蹬，趁著自行車往前走的時候，右腿就從橫杠下頭伸進去，踩著右腳蹬子，就那麽驚險地掛在自行車半邊上，就把自行車呼啦呼啦地給騎跑了。

  　　陳小英這才想起來，現在村裏的孩子騎自行車，都是這樣騎。

  　　她才鬆了口氣，正打算歇著，就察覺到有誰在看著她。

  　　她順著直覺，一轉頭，就看到偏房裏住著的老三媳婦趙雪燕，倏地把頭縮了回去，接著，裏頭就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還有她歹毒地咒罵聲：“咋不死呢，她咋不去死呢。”

  　　她是誰？

  　　她是她婆婆啊，她就這麽咒她。

  　　陳小英捂著胸口，覺得心梗，肯定是剛才看到她給李羽彤錢了，覺得刺眼了，心裏不平衡，才罵的。

  　　想到這裏，她就當什麽都沒有聽見的喊了起來：“婕婕，婕婕，你出來一下。”

  　　雖然是一個院子裏住著，但是老三媳婦厭惡她，平時把持著女兒，不讓女兒跟她這個當奶奶的親近。

  　　所以，剛才眼睜睜看著她昏迷在炕上，老三媳婦也看都不來看一眼，剛才賣羊的時候，她也隻是爬在窗戶口偷看，也不出來。

  　　老三媳婦，也是個欺軟怕硬的。

  　　大姑子姐李紅豔厲害，她不敢說什麽，但是看到她給李羽彤十塊塊錢了，她就在咒罵了。

  　　李羽婕比李羽彤小四歲，是她的三孫女，今年八歲了，上小學二年級。

  　　“奶，你叫我。”

  　　不知道老三媳婦平時怎麽跟李羽婕說的，這個三孫女跟她也一點都不親，一個院子裏住著，見她也低下頭，就走過去了，也不敢說話。

  　　“奶剛才給了你大姐十塊錢，也給你十塊錢，你拿著，別亂花，買本子，買筆，好好學習。”她知道，好好學習，農村的娃，才會有出息。

  　　就像她大女兒的兩個兒子，老大是自己不想上，老二和老三抓住上學的機會，考大學，在外地工作，聽大女兒炫耀，她兩個兒子的工資，一月好幾萬。

  　　現在這世道，男女平等了，女孩子好好學習，將來也能掙高工資。

  　　李羽婕意外的將她看了看，又忍不住回頭看她媽。

  　　趙雪燕似乎也挺意外，但還是給了她一個眼神，李羽婕收到眼神，才接過錢，轉身就走了。

  　　一個謝字也沒有。

  　　陳小英愣了愣，也沒說什麽，繼續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裏坐著呢。

  　　她想起一句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前世，麵對已經長大成人的大孫女李羽彤的時候，她心裏難過的很，跟她哭訴：你爸媽就是看我不順眼，你大姑家日子過的難，你幾個表哥都要上學，我幫一幫，又沒怎麽樣，他倆心裏就過不去，路上看見我，都不想搭理我。

  　　我一把年紀……

  　　她哭的特別傷心，嘮嘮叨叨個沒完，大孫女就是這樣說她的：“奶，你聽說過一句話沒有？叫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意思就是，人心的涼，不是一天的事，奶，你想想，你這些年是怎麽對他們的？”

  　　老三媳婦跟她住一個院子，但是，她並不想給她看孩子。

  　　她生了七個孩子，看娃，看夠了，她不想看。

  　　她也嫌棄老三媳婦趙雪燕看人眼珠子發直，瘮人，不喜歡她，一個院子住著，明明可以一鍋燒飯吃，她就是不想做飯給趙雪燕吃現成的，逼著老三給她搭了一個爐子，讓她自己做。

  　　她還嫌棄趙雪燕懶，院子裏都不掃，柴火也不劈，光知道燒現成的。

  　　她現在想通了，就算趙雪燕不對，她這個做婆婆的，有時候也是心眼太小。

  　　以後，她盡量一碗水端平，就像剛才那一塊錢。

  　　有李羽彤的，也有她女兒李羽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