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後眾人也嗚咽起來，整個院子一片哭聲。

  蕭姝寧呆呆聽著，突然，重重磕起頭來！

  一下，又一下！

  這一切是她的錯！

  為什麽死得不是她！該死的明明是她啊！

  額頭沁出暗紅的血，蕭姝寧卻完全沒感覺。

  溫如君看得觸目驚心，眼淚更加洶湧，上前死死抱住她：“姝寧，姝寧，你別這樣……”

  蕭姝寧無法在磕下去，胸口一直卡著的血劇烈翻湧，她想哭，想喊，為什麽喊不出！

  下一秒，一口血驀地噴薄而出灑了滿地。

  蕭姝寧失去意識。

  ……

  再次醒來，蕭姝寧一睜眼便看見了溫如君擔憂的臉。

  溫如君在用溫熱的帕子擦她的臉。

  蕭姝寧目光卻落在那雙手上。

  那雙纖細的手上都是凍瘡，紅腫粗糲。

  這曾是天下第一才女的手，曾經撫琴作畫，寫出過驚豔絕倫的詩詞。

  如今卻……

  蕭姝寧的心被細絲纏緊，絞痛不已。

  咳嗽了幾下，她按住溫如君的手：“二嫂，我想去見大嫂。”

  來到正堂，所有人都穿著白孝衣。

  崔蓮生遺容已經被整理好了，她閉著眼，若不是臉色青白，就好像隻是睡著了一樣。

  溫如君聲音輕的像是怕驚擾了故人：“可惜，蓮生最愛的紅纓槍不在，無法陪葬。”

  痛徹肺腑的感覺傳來，蕭姝寧重重在靈前跪下。

  溫如君一邊燒紙錢，一邊溫聲道：“姝寧，我昨晚夢見二郎了。”

  蕭姝寧心尖一顫，呆呆看她。

  “他還是我們初見時的樣子，嬉皮笑臉地喚我小娘子”0

  溫如君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麽，輕輕笑了笑。

  蕭姝寧知道，當初二哥死皮賴臉娶的二嫂。

  說起來，二哥灑脫不羈，最不喜讀書，卻對高情遠韻的二嫂一見鍾情。

  往日兩人打情罵俏的場景仍曆曆在目，如今卻永隔人世，如夢如幻。

  蕭姝寧心髒又無法抑製地灼痛，如時刻受地獄之火煎熬。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騷動，一個太監囂張走進，張口便是：“侍犬公主，還不回去伺候皇後娘娘！”

  蕭姝寧臉頰顫了顫，牙關咬得死緊。

  溫如君手也一抖，看了一眼低著頭的蕭姝寧，眼神不忍而悲痛。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輕撫了一下蕭姝寧彎折的脊背，語氣平靜：“姝寧，去給大嫂上最後一柱香！”

  說完她起身將身上最後一根銀釵塞給太監，奉承一笑：“勞煩公公再稍等一會兒。”

  蕭姝寧不想離開，但看了一眼這滿園素縞的女眷，她握緊的手又鬆開。

  她點燃一炷香，舉過頭頂敬上。

  一下，兩下，三下！

  她又送走一位至親……

  紅著眼最後看了一眼大嫂，她起身緩緩離開。

  走出門外。

  所有人都聚集在溫如君身邊看著她，神色溫柔。

  蕭姝寧往前走，走出門口又忍不住回頭。

  溫如君笑著衝她擺了擺手。

  門被緩緩關上，隔絕了所有視線。

  溫如君問旁邊的人：“準備好了嗎？”

  所有人都笑著點頭。

  溫如君神情釋然而堅定：“我們不該再拖累她了。”

  天上的雪越來越大。

  蕭姝寧麻木跟著撐著傘的太監走，身上很快落了一層白。

  可不知為何，她越走越不安，走得越遠心口越慌。

  過了一道橋，她腳步突然停住。

  太監不耐回頭：“還不走？想挨罰是不是！”

  蕭姝寧腦海中閃過二嫂最後那個笑。

  驀地，她猛然轉身往回跑！

  轉過一道宮牆，就看見那她剛剛離開的院子已是衝天火光，濃煙滾滾！

  蕭姝寧目眥欲裂，衝上前去推門，那門卻無論如何也推不開。

  她又用力拍門，撕心裂肺地哭喊：“二嫂，二嫂！你別丟下我！求你了……”

  自然無人應門。

  隻有火焰劈啪聲，像是夜鶯啼哭，亡魂悲泣。

  蕭姝寧不斷撞門，撞到火焰灼燒上大門，她依舊不管不顧，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

  門，終於在火焰下脆弱，被蕭姝寧撞開！

  她沒有半分猶豫地衝進火場。

  突然，一隻微涼的手凶狠的將蕭姝寧拉出去。

  是李昭野。

  蕭姝寧瘋狂掙紮哭喊，卻被他死死按在懷裏，動彈不得。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大火將一切付之一炬！

  而蕭姝寧的心，也隨著這場大火，一寸一寸，燃成灰燼。

  火熄滅，雪仍在下，眼前隻剩一片廢墟。

  沒了，都沒了……

  她所有的親人都沒了。

  蕭姝寧早已不在掙紮，隻有黑黝黝的眼珠倒映著荒涼的宅院。

  李昭野終於鬆開她。

  蕭姝寧緩緩爬起身，看了半晌，轉身望向李昭野，忽的綻出一抹豔麗至極的笑。

  “李昭野，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