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織網釣魚

  　　依舊炙熱的下午，日光斜斜照在舞台紅色的帷幕上，光斑細碎。

  　　此時，報幕員已經退下，南喬還沒有出場。

  　　楊指導坐在觀眾席第一排，神色自若地和旁邊的連，長閑聊著什麽，目光卻直直盯著舞台，身側兩根不斷摩挲的手指出賣了他的緊張。

  　　這完全就是一場銅幣上拋，正反麵全憑天意的賭局。

  　　就像是一隻神秘的潘多拉盒子，還沒打開前，永遠不知道南喬等會兒的表演是會給他帶來驚喜還是災難……

  　　他現在有點後悔，為什麽昨晚會鬼使神差答應她的要求。

  　　他應該讓她私底下唱一次的……

  　　鈴鼓與短笛、雙簧管的伴奏聲響起，紅色帷幕向兩邊徐徐拉開。

  　　人未見，歌聲先起：

  　　“欸——

  　　開心的鑼鼓敲出年年的喜慶，

  　　幸福的舞蹈送來天天的歡騰，

  　　陽光的炫彩塗紅了今天的日子喲，

  　　生活的花朵，是我們的笑容……”

  　　清脆如天籟之音的歌聲，仿佛翠鳥啄水，黃鶯吟鳴，讓人不禁跟著歌聲飄蕩。

  　　跟隨音樂，一身紅色連襟裙的姑娘盈盈走向舞台正中。

  　　她本就生得甜美嬌媚，肌膚細白如瓷，那襲紅色更是襯得她驚豔奪目。

  　　看到這一幕，台下的楊指導既喜又憂。

  　　喜的是，南喬的表演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簡直可以用震撼來形容。

  　　擔憂的是：好好的，怎麽把歌詞給改了？這姑娘不會一天一夜都沒記住詞吧？！

  　　好在，聽上去還挺順的，也沒什麽不妥。

  　　接近三分鍾的表演結束，楊指導終於把那顆懸了一天的心放回肚子裏，帶頭起身鼓掌。

  　　全場起立，掌聲如雷。

  　　在經久不息，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中，張連長激動地說：

  　　“楊指導，這是新排的歌吧？第一次聽！”

  　　“是新排的，還是首次公開演出，你覺得如何？”

  　　“太了不起了！太震撼了！聽得我都想衝上去吹一號角！歌詞也寫得好啊，讓人民歡聲笑語，生活安康，正是我們這些人存在的真正意義！”

  　　楊指導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胳膊，說道：

  　　“你我共勉。”

  　　……

  　　整場演出結束後，楊指導讓眾人留下集合。

  　　“南喬同誌，請出列！”

  　　“是！指導員！”

  　　楊指導懷著七分實意三分被迫的心情，在全體演出人員麵前誇了南喬足足有五分鍾。

  　　末了又道：“南喬同誌的嗓子非常有天賦，實在是可造之材。

  　　待連隊慰問演出後，我會向李團長申請，看能否將她調到歌唱隊擔任獨唱之職。

  　　好了，今天的演出到此結束，大家回去後都抓緊時間好好休息吧，明天下午五點還有第二場演出等著你們。立正！稍息！解散！”

  　　人群漸漸散去。

  　　不多時，南喬出現在楊指導的臨時辦公室。

  　　他手指夾著煙深吸一口，看著南喬後怕地教訓道：

  　　“你這娃娃膽子真大，讓我提心吊膽了一整天，好在最終沒給我丟臉。”

  　　南喬眨眨眼，一臉無辜：“楊指導，我可是擔著嗓子被毒壞的風險接的這個任務，您應該配合我的。”

  　　“你呀你！”

  　　楊指導總算是看出來了，這姑娘看著乖巧老實，其實小心思多的很。

  　　“好了，今天的事我都按你提的要求辦了，明天能不能把那個幕後之人揪出來，就看你本事了！”

  　　“那您昨晚說的……”

  　　“放心，真要抓住了，三等功和獎金都少不了你的。”

  　　“是！楊指導！”

  　　回到宿舍，所有人都目光複雜地看過來。

  　　馬冬梅向她道喜，小嘴機，關槍似的噠噠噠不停：

  　　“哇！南喬！你真的太神了！楊指導足足誇了你五分鍾啊！整個文工團也就有你有這待遇。

  　　還說要把你調到合唱隊，是不是真的？

  　　你幹嘛瞞我們瞞得這麽緊，老實交代，昨晚上楊指導找你，是不是就是說唱歌的事？”

  　　“是說這事，”南喬一反往常低調，踟躇滿誌的笑容浮上眉梢，大搖大擺走到椅子上坐下。

  　　右腳優雅地疊上去，玉脂般的手指端起自己茶杯捏著杯蓋輕刮幾下，飄飄然說：

  　　“這不是劉芳和李嬌嬌都出事了嘛，我瞞著大家也是迫不得已。

  　　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多心了，世上哪有這麽多陰謀詭計。”

  　　說著，餘光斜斜往合唱隊幾個有唱獨潛力的臉上一睨，不乏挑釁地說：

  　　“楊指導真要把我調去合唱隊，我看也不是不行。”

  　　舉手投足間，把一個被捧高了，得意忘形、狂妄自大又輕敵的姑娘演繹得淋漓盡致。

  　　在場的人臉色紛呈，吳麗麗就差把“高興”兩個字寫在額頭了。

  　　南喬要是調走，那以後舞蹈隊不都是她吳麗麗的天下了嗎！

  　　再說，她這麽趾高氣昂，李嬌嬌嗓子可剛壞呢，她南喬不淪為下一個活靶子才怪！

  　　……

  　　這一晚，宿舍表麵風平浪靜，暗底風起雲湧。

  　　上午南喬高調地唱完第一場彩排，笑著對馬冬梅說：

  　　“我去更衣室補補妝，順便喝點水，唱多了嗓子不舒服，第二場我都有點不想上了。”

  　　她聲音故意放得很大，旁邊一圈人都聽見了。

  　　馬冬梅沒心沒肺：“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南喬目光以勝者姿態掠過全場，三分得意三分慵懶地回道：“不用。”

  　　更衣室是臨時格出來的，現在是兩場彩排的中場休息時間，裏麵空無一人。

  　　南喬施施然推開門，將手裏的茶杯往桌麵隨手一擱，哼著歌，兩指捏起眉筆對鏡細細描了描眉，起身出來，往廁所方向走。

  　　她身上還穿著那條奪目的紅裙子，高跟鞋踩在地麵噠噠噠作響。

  　　聲音漸漸遠去，女孩消失在不遠的拐角處。

  　　畫麵一轉，一道靚影詭異地出現在更衣室外麵的窗戶旁。

  　　她臉上的得意之色盡數褪去，手裏抓著兩隻高跟鞋，兩隻漂亮的狐狸眼透過窗戶玻璃的倒影，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裏麵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