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出事

  　　潘創義是個有眼力見的男人，找佟言做了一次修複，便再也沒去過了。

  　　佟言猜測可能是周南川私下跟潘創義說了什麽。

  　　兩人是老相識，幹起活來也很同步，周南川在外麵去要債去了，潘創義跟著周晨周海洋一起幹重活。

  　　這天下午，周南川去了縣裏沒回來，佟言肚子疼，疼得出汗。

  　　她不敢聲張，怕這些人小題大做，每次關係到她的事，園子裏一幫人跟周南川一樣緊張，就好像她懷孕了，一旦有事就是大事。

  　　不想鬧得那麽沸沸揚揚的，佟言閉上眼睛在床上躺著，輕輕的捂著肚子，忍了好一會兒便沒那麽疼了。

  　　起身走了兩步路，外麵的太陽高高的掛在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天氣奇奇怪怪的，佟言站在屋門口，看幫工們將不能淋雨的東西紛紛往園內的小帳篷裏麵搬，個個淋得狼狽不堪。

  　　正搬得起勁，雨又不下了。

  　　大家身上濕噠噠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潘創義淋得形象全無，低聲罵道，“草！”

  　　周晨煙都淋濕了，拿火機在外緣燒了燒，點上抽了兩口。

  　　抬眸瞥見佟言站在鐵皮屋門口，微微托著小腹，彎著腰，麵色不怎麽好看。

  　　“嫂子！”周晨喊她。

  　　好幾個朝著這邊望，佟言嫌下過雨的地麵有點滑，怕摔跤，沒下板梯，轉頭又去了鐵皮屋裏。

  　　剛坐下喝了一杯水，聽見了電話在響。

  　　緩緩的扶著腰接了電話，按了接聽鍵，聲音因方才的疼痛導致，有點微顫，“喂……”

  　　電話是醫院打來的，周雪琪出了事。

  　　佟言整個人被嚇蒙了，掛完電話讓周晨帶著她去縣醫院……

  　　上次周雪琪回了顧家之後，開始一段時間，顧家全體上下對她都挺好的。

  　　既因為她懷了孕，也有周南川的原因在裏麵。

  　　結婚這麽多年，生了三個女兒，孫蓉想孫子想瘋了，天天催著周雪琪去做男女。

  　　顧東亭也想生個兒子，便默認了孫蓉招來顧家一幫子親戚過去勸。

  　　周雪琪起初是堅決反對的，還放了狠話，如果在這麽逼她，她就回娘家去，跟顧東亭離婚。

  　　可她的威脅起不了什麽作用，顧家一幫長輩圍著她，你一句我一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唾沫星子一堆，將周雪琪說得直哭。

  　　好像她要是不生個兒子出來，她就不配當一個女人。

  　　孫蓉說話刻薄，顧家的親戚說話也不好聽，周雪琪不能有事沒事就回娘家鬧這麽一場，怕父母和娘家人幹著急，便沒有驚動娘家，單方麵妥協了這件事。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父母和娘家那邊知道了也是幹著急，周雪琪覺得父母歲數大了，哥哥娶了老婆嫂子大著肚子，她當姑子的就該安分點，不該給娘家找事。

  　　孫蓉找了顧東雪幫忙，醫院的正規途徑走不通，便找了些旁門左道，讓人來抽血，說是很靠譜。

  　　一來二去，經過了一段時間，查出來竟然又是個女兒。

  　　孫蓉傻了，顧家全體心情都非常不好。

  　　“你怎麽這麽不爭氣，又是個女兒，家裏三個了，你又給我生一個！”

  　　顧東亭知道這件事之後愁得雙手叉腰。

  　　周雪琪懟她，“生男生女不是由我決定的，我答應你們去查性別，我已經做了做大的讓步，我嫂子懷孕我媽都沒說讓她去查。”

  　　“你嫂子，你處處跟你嫂子比，你知道你嫂子父母在海城多大的官嗎，人家是什麽，你自己是什麽？”

  　　“就是，何況你嫂子是頭胎，哪有頭胎去驗的，你之前生三個我也沒追著你去驗啊！”

  　　一家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讓周雪琪打了孩子，別生了，等以後有機會懷個帶把的，給家裏傳宗接代。

  　　家裏不需要女兒，三個就算了，不能再有第四個了。

  　　周雪琪後悔答應他們去驗性別了，有些執拗，不願意去打。

  　　她沒覺得她生的三個女兒有什麽不好，除了頑皮一點，都挺懂事的，提起要打胎，她既害怕，又忐忑，更多的也是不忍心。

  　　孫蓉叫來各個親戚來勸，周雪琪油鹽不進，最後叫了顧東亭的姐姐顧東雪。

  　　之前因為顧東雪的事害得家裏鬧了矛盾，周雪琪怎麽看她都不順眼，顧東雪也看不慣她，滿嘴都是鬼主意，存了心的給她添堵。

  　　周雪琪態度本來還沒那麽強烈，被顧東雪這麽一刺激，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顧家人要她怎麽做，她就非要對著幹。

  　　孫蓉害怕顧東雪把孩子生下來，顧東亭也怕，一家人背著周雪琪商量怎麽辦，唉聲歎氣的。

  　　最後顧東雪出了個主意，給周雪琪在她們村專門給動物打胎的老中醫那邊，撿了點方子。

  　　拿到方子後，孫蓉猜到顧東雪不會乖乖的吃下去，心想要給她放到湯裏麵，或者飯裏麵，神不知鬼不覺。

  　　但這個方子味道有點大，很難讓周雪琪吃下去。

  　　正好前天周雪琪感冒了，孫蓉便借著給她治感冒的由子，將這個藥給她灌了下去。

  　　連著兩天，差不多胎就該掉了。

  　　孫蓉有空話就盯著，但周雪琪忙著給顧東亭奶茶店幫忙，從早忙到晚沒得歇。

  　　今天周雪琪也是忙了一天，忙得累彎了腰，顧東亭幹到一半不想幹了，約了幾個朋友在縣裏去打麻將去了。

  　　周雪琪一個人幹，將店裏裏裏外外收拾了一番。

  　　下午的時候睡了一覺，醒來後小腹墜痛。

  　　她沒當回事，繼續做事，肚子跟著便越來越痛，最後一個顧客看到她臉都白了，嚇得問她怎麽了。

  　　周雪琪想去廁所裏看看怎麽回事，身下的血就這麽湧了出來，當場倒地，被周邊店鋪的人送到了醫院裏。

  　　醫院的人聯係了周雪琪的家人，周雪琪搖頭不讓聯係，最後醫生說必須聯係，她便讓聯係大哥，怕父母受不得刺激。

  　　打電話過去周南川沒接，周雪琪痛得再次暈倒了，醫生忙裏忙慌的看到有個嫂子的備注，便打電話給了佟言。

  　　佟言到的時候周雪琪還在手術室，三個月大的孩子窒息而死，藥物用得過猛，宮內嚴重出血，等不及家屬簽字了，若是如果不及時清宮可能人就沒了，甚至會影響以後的生育情況。

  　　手術室外，顧家的人一個都沒來，佟言給顧東雪打了電話，沒人接，也拿了手機給孫蓉打電話，依然是沒人接的狀態。

  　　周晨給顧東亭打過去，那頭麻將癮上來了，輸得不願意走，叼著煙想贏錢。

  　　佟言不知道怎麽辦，不敢告訴鄧紅梅和周有成，周南川接到電話也還沒過來，她嚇得麵色蒼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周雪琪在裏麵傳來了哭聲。

  　　周南川開車往縣醫院趕，到的時候渾身濕透了，佟言坐在走廊上，抱著周晨就哭。

  　　周晨看到他來嚇了一跳，“川哥，你總算來了，嫂子嚇傻了。”

  　　佟言嗷唔一聲撲在了周南川的懷中，男人摩挲著她的後背，摸索她的頭，“不怕，不怕。”

  　　正常女人都有產前恐懼的，更何況佟言。

  　　她抓著周南川的胳膊哭個不停，中途醫生出來了，手上沾著血，佟言看得心驚肉跳的，周南川麵色也非常難看。

  　　打了個電話給顧東亭，他手機一打過去，顧東亭秒接了，“喂，大哥。”

  　　“在哪兒呢？”周南川壓著火，語氣聽不出任何不對。

  　　“縣裏呢，跟幾個朋友打牌，有一個跟你之前合作過，縣裏農貿市場的，南邊那個，姓張……”

  　　顧東亭說著，便讓那個姓張的老板接電話，和周南川套近乎。

  　　周南川完全沒有跟人交流的心情，“哪個麻將館？”

  　　“你說還有哪個麻將館，大哥，我經常去的麻將館你忘了？”

  　　周南川直接掛了電話，看了周晨一眼，“去把他帶過來。”

  　　周晨到了麻將館將顧東亭打了一頓，一群人幫忙拉著，提起周雪琪進了醫院生死未卜，顧東亭這才踉踉蹌蹌的往醫院跑。

  　　顧東亭打麻將打得興趣正濃的時候，誰的話都不聽，電話也不願意接，若不是周南川的電話打過來，他也不會接電話的。

  　　周雪琪情況很糟糕，孩子流掉了，且藥物對身體損傷極大，以後想在懷孕怕是難了。

  　　周南川沒對顧東亭動手，顧東亭自己心虛，找了個離他遠遠的位置坐下。

  　　嚇得腿都軟了。

  　　手術足足快兩個小時，周雪琪從手術室推出來麻藥還沒醒，整個人脆弱得嚇人，到普通病房後手腕上吊著輸液瓶。

  　　平時身強力壯，看上去能扛下幾十斤的人，現在碰一下好像都能斷氣。

  　　周南川從小到大還沒見過周雪琪這個樣子。

  　　周雪琪從小就身體好，能幹活，老早還小和他一起隨著父母下地，大太陽底下從不喊一句累，從小就沒過過什麽好日子，一直苦到嫁人。

  　　後來她嫁了人，跟顧東亭結婚生了第一個孩子顧心，當時他歲數不大，才十八，作為娘家的哥哥湊了點錢過去看，給她撐麵子。

  　　別的孕婦都虛弱得很，她不一樣，能說能笑，還能自己起身去上廁所，看上去動作不敢那麽大，但也和正常人差不多。

  　　再後來又生了顧濛和顧盼，身體也是極好的，出院後回家吃幾個雞，很快就能滿血。

  　　看過她生孩子後的樣子，再看看現在，周南川心裏不是個滋味。

  　　那畢竟是親妹妹，他壓著火不對顧東亭動手，但還是沒忍住，抓著顧東亭的脖子用力的將他的腦袋往牆上撞。

  　　嘭——嘭——

  　　連著撞了幾下，顧東亭喊都不敢喊一聲，抱著腦袋縮在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