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蘇林染神情恍惚的跟著醫生進入了太平間。

  房間很冷，冷的她不斷打著寒顫。

  蘇父就躺在一張鋪著白布的病床上。

  蘇林染邁著沉重的腳步挪近，醫生無奈的說道：“人死不能複生，蘇小姐節哀……”

  蘇林染站著旁邊，醫生的話卻聽得不明晰。

  她隻是呆呆看著蘇父的白青的臉，顫抖著雙手去摸他的手。

  那雙牽著她學會走路、將她帶進婚禮殿堂的手，此刻一片冰冷僵硬。

  她無望的喚著。

  “爸……”

  “爸。”

  沒有回應。

  蘇林染雙腿一軟，重重跪在了地上，膝蓋磕到生疼，可她就像沒有感覺一樣。

  隻是啞著聲音哀求：“你醒醒好不好，我一個人好怕……”

  冰冷的屍體無言沉默。

  蘇林染看著蘇父闔上的雙眸，這一刻，終於意識到，爸爸真的不會再醒了。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在她跌倒的時候將她扶起，再也不會有人永遠堅定站在她身後，也再也不會有人無條件的愛她！

  她真的沒有爸爸了。

  這句話出現在腦海的一瞬，蘇林染的心痛得像是被生生掏出來一般！

  心底有什麽東西驟然崩塌，她攥緊蘇父的手，突然渾身顫抖起來。

  ——爸爸那37通電話究竟是要對自己說什麽呢？

  ——他到死都沒聽到女兒的聲音，當時又是懷著怎樣不甘的心情閉上雙眼的呢？

  ——明明該死的不是爸爸，是她才對！

  無數想法在耳邊轟鳴，蘇林染撲在蘇父冰冷的遺體上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

  “我錯了爸爸，別丟下我……我隻有你了……我求你看看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醫生不忍的過來拉她，她卻驟然整個人開始不正常的抽搐起來。

  醫生暗叫不好，上前想要控製住她。

  蘇林染卻猛地推開了他的手，大聲喊叫著衝了出去！

  馬路上行駛的勞斯萊斯內。

  蕭玦眉間一跳：“死了？”0

  電話那邊說完，他隻覺得太陽穴慌張的直跳，隻問。

  “蘇林染呢？”

  那邊的助理頓了一下，說：“這……不清楚……”

  蕭玦握著方向盤的手漸漸抓緊：“立刻查監控！”

  他掛了電話，思考了幾秒，車猛然轉彎，朝著醫院的方向開去。

  手機迅速撥打著蘇林染的電話。

  蘇林染坐在醫院天台上。

  手機不斷震動響著，她看著顯示屏上的蕭玦兩個字，呆滯的眼神微動。

  心痛到有些難以呼吸。

  以往，蘇父說她和蕭玦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她總是不相信，她喜歡蕭玦的危險就不要命般的往他身邊靠，誰來說都不聽。

  現在蘇父的話應驗了，她真的把自己和身邊的人害成了這個樣子。

  為什麽要去招惹他？

  為什麽不聽爸爸的話？

  蘇林染一遍又一遍問自己。

  手機還在不斷震動，蘇林染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

  蕭玦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在哪裏？”

  這個她曾經無比迷戀的聲音，此刻猶如一把利刃，每每在耳邊響起，都像是不斷的割著她的心髒，將她刀刀淩遲。

  她沉默著，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沉聲說：“我爸爸死了。”

  蕭玦手攥緊方向盤，冷聲道：“他死的活該，五年前要不是他……”

  “五年前？”

  蘇林染捂住抽痛的胸口，顫聲打斷他：“五年前……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酒吧，在那個小巷子裏，他們脫我的衣服，無數隻手在我身上摸著……”

  蘇林染此刻的絕望就好像回到了那天。

  “我一直在等你來救我，可是你沒來……沒有人來……”

  空氣中悲哀急切蔓延，蘇林染的每一個字都仿佛要將喉嚨撕裂一般，幹澀沙啞。

  “後來爸爸送我去醫院，他們說我病了，不讓我出去，我就在醫院等了你五年……我每天都在等你來找我……你一次都沒有來過……”

  蘇林染的話如一隻大錘重重砸在蕭玦頭上，又像一隻大手攥住他的心口！

  他咬緊牙才從喉間擠出惡狠狠的聲音。

  “你在哪？以為編這些話我就會放過你嗎？”

  蕭玦口不擇言的說著：“你以為賣個慘就可以讓所有事都翻篇嗎？不可能！你欠我的還沒還清！”

  蘇林染心口已經痛到麻木，連淚水都已然幹枯。

  話筒裏的沉默讓蕭玦的心沉沉下墜。

  他還要說什麽，這時，助理發來信息：“找到她了，在醫院的天台！”

  蕭玦瞳孔驟然緊縮，狠狠的錘了一下方向盤，他踩著油門飛速闖過前方的紅燈。

  這時，耳機裏終於又傳來蘇林染的聲音。

  泣血般的喊著他的名字：“蕭……玦。”

  蕭玦緊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蘇林染卻像是傾訴一般，自顧自的說著。

  “你還記得我們曾經說過的未來嗎？你說要用999朵玫瑰向我求婚，而我會穿著潔白婚紗嫁給你。”

  蘇林染穿著那套殘破的婚紗，癡癡的看著樓下聚集的人群，像是婚禮的來賓。

  晴空萬裏無雲，風吹動她淩亂黑發。

  她像是在回憶一般，微微笑了：“你還說我們會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養一隻狗，你說你會努力工作，讓我做天下最幸福的蕭太太……”

  蕭玦的車不管不顧的衝進了醫院，一眼便看見了住院部樓下聚集的人群。

  他心中猝然慌亂不已，猛然踩下刹車，車還未停穩便衝了下來。

  一抬頭，天台上搖搖欲墜的蘇林染映入眼簾。

  她一身白紗，似乎立即要隨風而去。

  蕭玦霎時目眥欲裂，吼道：“別動！”

  他迅速往樓下跑去。

  電話那頭的蘇林染卻仿佛沒聽見一般，繼續說著：“可我現在現在後悔了……”

  蘇林染的聲音又輕又柔，像是隨時會隨風而散。

  她說：“蕭玦，愛上你，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話落，電話被猝然掐斷了。

  伴隨圍觀群眾的驚呼。

  蕭玦猛地抬頭。

  是一秒，還是兩秒……他不知道？

  隻有震耳欲聾的“砰”一聲！

  蘇林染就那樣直直的摔在了他的麵前。

  遍地的鮮紅浸透她潔白的婚紗。

  像一朵，染血的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