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六月船歌
作者:裴景安楚清歌      更新:2023-08-12 20:53      字數:2141
  第223章 六月船歌

    楚清歌覺得,至少從許念當時凶神惡煞的表情來看,這四個字組成的不能是一個疑問句。

    於是楚清歌弱小可憐又無助地點頭,“去……去。”

    “這才對嘛。”許念笑眯眯的,宛如一個眼睜睜確定毒蘋果已經被吃掉的惡毒王後。

    她撫平了楚清歌衣領上的褶皺,很有大宅門主母風範地歎息道:“我也不想這麽凶的,你怎麽老是不聽話。”

    雖然這句話在後來被證實是許念的嗔怪,但是眼下聽在楚清歌耳朵裏,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像隻待宰的羔羊。

    楚清歌深一腳淺一腳飄著,跟許念進了演唱會內場。

    座位果然在最前排,對台上的一切一覽無餘。

    台下攝像老師端著幾公斤重的機器,貓著腰瘋狂走位。

    台上顏可穿著亮閃閃的演出服活蹦亂跳——對舞蹈沒什麽造詣的楚清歌當時隻能想到這麽一個形容詞。

    演出進行到了後半場,身邊座位的人卻始終沒有來。

    楚清歌腹誹一句“有錢人是真的很任性”,卻沒注意到舞台上的燈光慢慢暗下來。

    伴奏中的重金屬漸漸撤下,最後隻有鋼琴和小提琴的合奏在體育場的上空遊蕩。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人和著台上顏可清亮舒緩的歌聲從舞台側方的暗影裏走出來。

    那人身形頎長,芝蘭玉樹,哪怕是走在黑暗中,站在人潮裏,也好像是莫奈筆下一幅浪漫幽邃的畫。

    其他皆為虛影。

    楚清歌僵在座位上。

    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許念要這麽火急火燎地把她叫過來。

    那人走到她麵前,彎下腰,光線角度的原因,楚清歌能看到他西裝外套的衣領上有一枚竹節狀的胸針。

    上一次見到這枚胸針,他問她:“你說你要想清楚,三天時間,夠不夠。”

    她說:“如果我……非要來招惹你呢……”

    時空已然交錯。

    不知是誰引誰回到了數月之前的那個思緒混亂的下午。

    那人此刻站在她麵前,低聲如昆山玉碎,“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你……”

    你都從那個方向出來了,我不相信這個位子不是你的,多問這一句幹嘛,大尾巴狼?

    大尾巴狼不覺得自己問的是一句廢話,他站在楚清歌腿邊,彎著腰,一手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後,是一個標準的英倫禮儀。

    就好像楚清歌說不同意他就真的不會坐下一樣。

    楚清歌的目光無意間掃到了現場的大屏幕,才發現那上麵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準顏可的那台攝像機已經切換了,變成了他們這一角。

    “你趕緊坐下。”楚清歌正色,裝作不認識這個大尾巴狼。

    裴景安盯著她,暗處的唇角微微勾起,坐了下來。

    台上顏可的聲音漸低,鋼琴和小提琴的聲音也輕得像是情人的一聲歎息。

    萬籟俱靜中,楚清歌聽到後排小姑娘的小聲議論。

    “這個男生真的好帥啊,不會是顏可的男朋友吧?”

    “應該不是,看他對他身邊的女生很殷勤。再說了顏可應該也不喜歡這種類型吧。”

    “我聽說今天顏可的演唱會有保留節目,不知道是什麽。”

    “我看應該是那個男生想對旁邊的那個女生告白吧?我們家可可的演唱會上告白的可太多了……”

    後麵的話,都隨著楚清歌轉過頭去看聲源所在地,一瞬間沒了聲音。

    顏可的粉絲真的很整齊,小小的熒光棒在一片黑暗裏像星星點點的螢火蟲,點綴著無邊的夜色,隨著顏可的表演,在黑暗中像呼吸一樣一起一伏。

    鋼琴聲再起,卻是楚清歌熟悉的旋律。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

    顏可今天演唱會的會場是以海藍色為主色調,粉絲手中的熒光棒也是深藍色的,交織上這首流傳已久的世界名曲,驀然就從前半場的躁動緩慢下來,如水般寂靜。

    顏可下了台,舞台的升降機將一架三角鋼琴和它的演奏者緩緩升到舞台最中央,琴邊立著一個身著燕尾服的人,長身玉立,在第二篇章開場時,緩緩拉動琴弦。

    舞台上隻留一盞燈,追在忘情演奏的兩人身上。

    演唱會辦成演奏會,是現場誰都沒有想到的,就連熟悉顏可的粉絲也連連拍照,“臥槽這不是我家可可的風格啊?我之前看的演唱會,可可恨不得全場把房頂都掀下來……”

    這樣的吐槽聲中,楚清歌也不明所以,四處張望許念,卻在某個瞬間和裴景安的視線撞了個滿懷。

    那雙淩厲的鳳眼帶著笑,帶著溫情,映著舞台上皎潔的一束燈光,映著台下漫漫的熒光棒。

    楚清歌突然想起了什麽。

    那是她和裴景安上學時第一次結伴出去玩,沒跑遠,從A市最東跑到了A市最西而已。

    A市西邊有條河,那晚兩人在水上泛舟,河邊就是演奏廳,裏麵正在演奏的就是這首《六月船歌》。

    那是初夏,比現在要早一些,但節氣也差不了太多,水麵上波光粼粼,映襯著岸邊的燈影搖紅,小船悠然蕩漾。

    與楚清歌之前繃緊的弦一樣的生活相比,這樣的悠然實在像在夢中。

    裴景安就趁著她精神鬆懈的時候,一把把她摟進懷裏,要了她一句承諾:“以後不管遇到什麽情況,如果再在現場聽到這首曲子,不管之前有什麽誤會,都要放下之前的不愉快,重新開始。”

    這句玩笑一樣的承諾,之後誰都沒有再提及。

    也像那晚水麵上飄蕩的竹葉一樣,隨著旋律逝去了。

    直到今天。

    楚清歌竭力維持著自己的冷靜,不讓自己的視線不自覺飄走。

    這、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是她還記得,裴景安也未必記得……

    不過是湊巧罷了……

    楚清歌開始自我洗腦,想從裴景安身上找出蛛絲馬跡來。

    可那雙眼睛裏裝滿了那麽多情緒,唯獨沒有戲謔。

    楚清歌開始不確定。

    直到身後有小姑娘開始變成一隻隻夾子:“哎呀!你們看台上!”

    “什麽東西什麽東西?啊呀小寶貝!”